第八十章,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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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蠢貨。在這種時候,還去管那個小鬼?!备惺艿搅α炕貧w半數的兩面宿儺十分舒暢,他拎著這個這段時間讓他吃了不少苦頭的女人,心里充滿了痛快?!案嬖V你吧,女人,你的那點小把戲,永遠不會成功。只要人的恐懼還在,本大爺就永遠是詛咒之王。不過,你應該也不用太寂寞,我會把你的這些同伙一個個送去陪你,首先是那個給你做咒具的小姑娘……” “放開?!蔽耐蝗怀雎暤?。 兩面宿儺的聲音戛然而止,“嗯?” “我說,”文的頸骨發出了駭人的咯吱咯吱的響聲,她將自己的頭扭轉了一百八十度,充血的眼睛直勾勾盯著兩面宿儺?!澳闼麐尩?,把老子放開?!?/br> 這是……?兩面宿儺稍稍有些驚訝。他知道文所有出其不意的動作都是在給自己的身體以常人所無法承受的重壓下完成的,只不過每一次因此撕裂的肌rou和碎裂的骨頭都會被咒術復原。只是,現在的她應該已經將體力和咒力消耗的差不多了才對,可為什么她反而更強了?甚至,能在這種頸骨百分之百斷裂的情況下,繼續保持生命? “嘖?!蔽牡拿碱^擰了起來。咒力從她的體內爆炸般四散,領域再度被展開,下一秒,兩面宿儺如同觸電一般,將她狠狠甩了出去。 文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卻如同皮球一般彈起立住,她的頭轉了一下,咔嚓一聲,又恢復了原位。她微微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朝虎杖走了過去,俯下身去,將臉被埋進血水的少年扶了起來。她摸到他消失的鼻息,忍不住嘆息一聲,手心覆上虎杖的額頭,強有力的咒力被一波波灌入他的身體。 少年的脈搏重新開始跳動,他的口鼻間流出一些血水,面色漸漸紅潤。 兩面宿儺沒有在此時發難。他正垂著眸,看自己剛剛用來掐住文的脖子的手。那只手正在飛快的恢復最初始的狀態——不存在。這太難以置信了,這可是在他的領域內,而他卻如此狼狽。兩面宿儺很確定,這個女人的咒力最多是一個二級咒術師水平,高爆發,高消耗,在展開領域,又與他交鋒之后,不可能存有多余的咒力,更不要說直接廢掉他的一只手。 “很疑惑?”文好以整瑕地望著他?!澳憧辞辶宋翌I域里的內容。是束縛的力量?!?/br> 可不是只有公布術式才能形成束縛?而且就算是束縛,這也是否增強了太多? 兩面宿儺突然想到了什么。 這個女人的這個領域內,到底藏了多少東西,才能讓她對他的束縛加持到如此恐怖的境界? “我啊,很討厭有人把我看透。神秘與未知比容貌和體態更迷人,比咒力和術式更強大。這一直是我的絕招呢。所以,王先生,我討厭你,我也不喜歡真人?!?/br> 文的手覆上自己殘缺的,被插入刀鞘的匕首,將其復原成了最鋒利的模樣。 “我當然知道我的小把戲沒用,我當然清楚恐懼無法消除,而那是你的歡樂和力量的源泉。盡管我同時知道如何使用藥品和手術有效控制和完全消除恐懼的方法。不過,那又是一個和人口下降一樣無聊的話題了?!?/br> “我知道人的恐懼多來于未知和無力感,我知道未知會因為懷疑而無法破除,無力會因為相互猜忌,無法團結而持續為繼。我知道恐懼是永痕的,只要人還在世上存在,這就是一個與生存一樣永恒的命題。 除此之外,你知道還有什么不變嗎?戰爭不變,血腥不變,掠奪不變,人對于世界的好奇心不變,對于無暇的美好的追求不變。 這個時代有反智主義,民族主義,個人主義;有宗教,神話,自尊心,不管有什么,你們這群玩意兒都能拿去當成餌料。咒靈是人一直希望摒棄卻無法割席的寄生蟲,是殘缺的,長壽的,畸形的人類。我的計劃持續不到那么久遠的未來,也做不到根治,不過是燕尾掃過的漣漪,轉瞬即逝?!?/br> “但是啊,你以為,我他媽的在乎嗎?” “你以為我道德高尚?你以為我意志堅定?你以為我真知灼見,我目光長遠?告訴你吧,我向來堅信,未來根本不會存在,變暖的氣溫也好,上升的海平面也好,也許百年之后,人們能生活的陸地只有現在的五成,但是啊,老子他媽的才不在乎。 老子只是想改變,想讓這群在扭曲的夾縫里生存的家伙們能像一個21世紀的人一樣擁有生活的權利,只是因為如果這一切的閉環邏輯不被打破,如果我所做的一切改變不在高道德要求的約束下建立,那么就連那短短幾十年的未來也不會降臨,所以才他媽的努力?!?/br> “老子現在,他媽的對著一群反社會人格陰間玩意兒費盡心力,對著一群寧頑不靈的死腦殼老頭子費盡口舌,反復推演著他媽的殺腦細胞的傻逼計劃,是他嗎為了什么?為了好玩?為了理想?去他媽的!老子只是想讓我的所作所為,對得起這條重來的生命!” “我的計劃必須完成,不管要我破壞什么,損失什么,哪怕要我被困于獄門疆的虛無,哪怕要我自戕以重啟時間,哪怕要我去使用完全無法使用的咒具……凡是阻礙我的,如今都已經不在了?!?/br> 她深吸了一口氣,重新看向兩面宿儺?!八?,不論你想殺了誰,我都不允許?!?/br> 這個瘋女人……兩面宿儺發現,自己竟看著她,情不自禁的笑了起來。當意識到這點之后,他更加放肆地大笑起來,前仰后合,嘴角近乎因為用力而撕裂。 “來吧!女人!你值得做本大爺的對手!” 漏瑚看了兩秒真人,終于沒忍住給了他一腳?!澳愕降自谛π┦裁??惡心死了!” 真人的身體橡皮泥一般搖晃了一下,回過神來,臉上卻還是掛著那種甜的幾乎有些膩人的笑容?!班??該我出牌了?” “是的,我們等你很久了?!被ㄓ闷獾?。 “好吧?!闭嫒说拖骂^去,掃視一遍桌面上新增的牌面,抽出一個叁帶一。 原本僵持住的牌局再次推動,漏瑚罵罵咧咧的選擇了過,抬頭看見真人那笑的幾乎滴出水的臉,忍不住暴躁地在頭頂噴出一個泡泡?!澳愕降自谙胧裁??” “想起和文杰的聊天?!闭嫒藢⑹稚系呐茢n成扇狀,掩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肮?,她是最棒的?!?/br> 漏瑚露出了快要吐出來的惡心表情,花御倒是很好奇,“哦?她說了什么?” “前段時間從外面回來的時候,碰到了一只二級咒靈,它見到我就縮成了一團,但我還是把它給變成了各種惡心的形狀,最后捏成了爛泥弄死了,在此期間,文杰就一直看著我。她自我道德要求很高嘛,我就問她,不覺得很殘忍,不呵斥我一下嗎?猜猜她回答什么?她說:‘我還沒有閑到管鬣狗如何清除侵入者,咒靈又不是人類。惡心死了,別碰我?!趺礃?,是不是很棒的回答?” 漏瑚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就這也能讓你笑出來?真人,你的腦子真是被那個女人改造的不太行了。聽好了,咒靈當然不是人類那種低等生物,我們生來更加優越,我們才應該是主宰這個世界的人!喂!喂!你有沒有聽我說話!花御!你在聽嗎?” “你別生氣,漏瑚?!被ㄓ恍?。 然而漏瑚卻更生氣了,不僅是因為花御獨特的說話方式,還因為她現在那副人類審美的樣子?!澳憧禳c變回原來的樣子去!這樣子根本不適合你!” 然而花御沒有回答,她低下頭去,看了看自己纖細了許多的手指上生長著的白色小花,又想了想自己在京都校區新交的朋友叁輪霞為她寄來的說很適合她的滴膠櫻花發卡,默默選擇了無視漏瑚的要求。 漏瑚氣的頭頂如同沸騰的開水壺。 真人支著下巴,看夠了漏瑚的這副狼狽相,才慢悠悠道:“說起來,漏瑚,文杰對你說了什么?” 漏瑚腦袋頂上的巖漿這下真噴了出來,把他手上的牌燙了幾個大洞,他把牌一甩,聲音尖利:“她和我說了什么?!她講了一大堆狗屁不通的東西,什么不要老生氣,生氣傷腦傷神傷皮膚傷內分泌傷肝傷肺傷腎還容易乳腺增生和失眠猝死;不要做時代的巨嬰和伸手黨,想獲得尊重自己去用這個時代的規則允許的方法,學會為世界做貢獻;對于人類滅絕的正確方法是讓人們恐婚恐育,不生孩子是所有抗爭之中最輕松最長久最有力的手段,要我以后沒事干扮扮山神宣傳標語:少生孩子多種樹!” “嗯嗯,看來記得很清楚嘛?!?/br> “老子他媽也不想記這么清楚!那女人把咒力直接塞進老子嘴里了!” “我認為那句標語很好?!?/br> “花御!你的腦子是不是也被改造了!老子絕不會就這么屈服,等老子有辦法從這個鬼地方出去,老子一定要徹底破壞她的計劃,就算出不去,等她死了,老子就去挑起大面積的災難……” 漏瑚在那邊吵吵鬧鬧,真人卻掃了一眼自己的牌面,推算出自己穩贏,忽然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沒有一個人看出來,文杰根本對于人類社會毫無信心,她想要的,不過是近幾十年的短暫安寧。她想改變的,只是一個僅有她見過的終局,只是一次被她無端廢去的生命。 她愛著在這個世上在她身邊的每個人,因為她最愛的是她自己。盡管她待她自己很差。她在用盡全力,去對得起她的生命。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她什么都會去做,哪怕是現在讓她死去。 說起來,文杰已經和虎杖去后山有一些時間了吧,她會為了收服兩面宿儺做什么呢? 啊啊……文杰果然是最棒的…… 在紙牌的掩蓋下,真人瞇著眼睛,舔了舔唇。 虎杖終于從昏厥中醒來時,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但是,他注意到,自己的身下只剩下了血池和碎骨,卻看不見閃爍的白色光斑,聽不到令人發昏的噪音。 夏姐! 他一個激靈翻身坐了起來,卻發現自己的身體此時正由兩面宿儺掌控,他透過他的的眼睛,看見文依舊好好地站在自己的對面,和兩面宿儺說著什么。她的表情冰冷如雕塑。 “我不能拔除你?!彼犚娢恼f道,“在計劃里,你必須活著,因為虎杖也必須活下去,直到他該死去的年紀。所以,我需要你至少五十年間的安分,在這期間,你可以繼續貫徹你的習慣,享受生活,游戲人間,只要不再掀起動亂?!?/br> “無聊?!眱擅嫠迌卮?。 “我可以與你做個交易。我對你達成以上條件的束縛,而你可以獲取我身上能提供給你的任何樂趣?!?/br> “哦?你能提供多少?” “這看你的選擇,兩面宿儺。我的雙眼,手指,聲音,內臟,都可以選?!?/br> “這些你能通過咒力復原,你的那個咒靈也能幫你制作出新的。我說,你和本大爺做交易,就這么點誠意?” 文垂眸思索了兩秒?!澳敲?,”她重新抬起眼來,虎杖發現,那雙眼里已經徹底失去了光亮?!拔业牡赖?,尊嚴,歡樂,恐懼和悲傷,你覺得怎么樣?” “哈哈!這個不錯!”兩面宿儺抬起手來?!皝斫Y契吧?!?/br> “不可以!不可以!夏姐!不要伸手!不要相信這家伙!”虎杖從血海之中站了起來,拼命叫喊著,想要奪回身體的控制權,但他身后的王座上的兩面宿儺發出一聲嗤笑,屬于女性的修長纖細的手,最終還是與他的手搭在了一起。 文的表情仿佛一張沉悶的面具。 “夏姐……”虎杖咬牙,他猛然轉過身去,對王座上的男人怒目而視?!皟擅嫠迌?!你要對夏姐做什么!” “做什么?你馬上就看到了?!?/br> “你在與虎杖說話?”文敏銳的察覺到了兩面宿儺的停頓。 兩面宿儺沒有回答。他向文邁了一步?!芭?,我想提前兌現點東西?!彼鹗謥?,掐住了文的下半張臉,將她拖近自己,隨后偏頭,朝著她的唇咬了上去。 血腥味在瞬間炸開,有些刺痛,文抬眸,透過那雙與自己同一顏色的雙眸,仿佛從最深處,看見了一個少年震驚,憤怒,悲傷的眼。 她垂下了雙眸,任由刺痛順著她的雙唇一路下沉,落上她的心頭。 兩面宿儺的第二雙手伸了出來,順著她寬大的外套探入,撫摸到了那正在不斷起伏和顫抖的肌膚。是屈辱的觸感。 他滿意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