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手指喂給兩面宿儺之前，文先抓著那根手指在桌面上敲鼓似的狂敲了一通。

    “他媽的你為什么要長二十根手指！二十根！重復話療二十次！你媽的你怎么不像章魚一樣長八只手，他媽的就算你是只章魚我不用重復那么多次??！”

    她罵人的時候總是切換語種，因此虎杖完全聽不懂，但也能看出她的不快，在這種時候就不要上來觸霉頭。

    但真人不一樣。他直接走到她身邊，拍拍她的肩膀?！鞍パ?，文也不用這么窩火嘛，現在你連第叁根手指都沒有找到，所以下一次重復作業還不知是什么時候呢?！?/br>
    文的動作止住了，頭微微抬起一點，從眼角睨他?！澳懵牭枚?？”

    “前段時間在文沒空管我的時候學了一點?！闭嫒诵Σ[瞇地，“我學人類的這些東西都很快啦?！?/br>
    “這樣啊?！蔽闹逼鹆松?，轉筆似的將那根手指在指尖一轉?！坝迫?！你到哪去了？我發泄完了！”

    “啊，已經振作起來了嗎？不愧是夏姐！”虎杖一副無腦吹的樣子，“我去給夏姐倒了杯水，接下來一定會很累吧，提前補充點水分總是沒錯的?！?/br>
    “謝了?！蔽牡淖旖枪戳斯?，摸了摸少年的刺頭。她已經不再戴手套，頭一次感受到他的頭發真是有些扎扎的。

    真人在她背后無奈地聳肩，“在這種時候，不是應該表揚我一下的嗎？”

    文沒有理他，將手指喂給了虎杖，隨后展開了領域，露出了一副歡快的笑臉。

    “王先生！我又來啦！有沒有想我??？”

    “吵?！眱擅嫠迌换亓诉@樣一句話。他這次學聰明了，不再隨意地被挑撥動怒，不再對她出手，展開領域，他看得出她無法改變的短板，只要她把自己的咒力迅速耗盡，他就無需在忍受這鬼領域內的聲光污染了。

    “真可惜?！蔽穆磉呑呷?，因為只是在她的領域內，所以骨山血海不見了，環境依舊是教室的木頭地板?！拔页矚g和老人聊天的，能獲得一種全新的視角，在交流的過程中，我也能學習和思考?，F在，你不是害的我只能輸出了嘛?！?/br>
    “那么，王先生，既然你沒心情聊天，我們就直接進入正題吧。是我所希望你能了解且遵守的?！彼叩剿媲?，手中握著一個白色的咒力球，貼在了他的胸前。咒力自然而然地滲透了進去，她的掌心貼到了畫著花紋的人軀，她輕輕拍了一下，隨后將手放下，準備離開。

    “等等?！眱擅嫠迌f道。他說話時有種高高在上的感覺，這讓他顯得十分傲慢。但好歹，他沒有說什么允許不允許之類的命令，所以，文還是停了下來。

    “什么事？”

    他們之間離得極近，文能從他的眼鏡里看見自己眼睛的倒影。他們都是紅眼睛，如出一轍的血色混在一起。

    文看到那眼中有興趣，她的鼻子除了嗅到他身上的血腥氣，還嗅到了愉悅和興奮的味道。

    “你，下次準備聊點什么？”

    “還沒想好。不過，如果你同意下次用聊天的方式與我相處的話，我會準備一點有意思的話題?！?/br>
    “這樣啊?！眱擅嫠迌α似饋?，笑聲有些尖銳刺耳?！澳敲?，我期待著?！?/br>
    文未發一言，取消了領域，虎杖重新掌握了身體的主動權，急急發問：“夏姐，你見到那家伙了嗎？這次為什么我沒有在旁邊旁觀……”突然間，他看見了文臉上嚴肅的表情，聲音也沉了下來?！坝惺裁匆馔鈫?？那家伙做了什么嗎？”

    “不，這是我這邊的事情?！蔽穆冻鲆粋€笑容，“不愧是詛咒之王，跟這樣一個家伙過招，還真是讓人后背發涼，放松不下來啊?！?/br>
    虎杖露出了緊張的表情，“誒？那需不需要找五條老師或是夏油老師……”

    “不行，這是只有我才能進行的戰斗?！蔽拿嗣倌甑哪X袋，“只有我才能越過你直接見到他，只有我，才不用不得不傷害你。安心，交給我吧?！?/br>
    她笑得很溫柔，言語卻又那么堅定。她總是很讓人安心，至少從一個后輩的角度看來，確實如此?；⒄饶坎晦D睛地看著她，瞳孔微縮，眼中微光閃爍。他感到自己的臉頰有些熱，心臟的聲音似乎也變大了。

    “咳咳！”真人突然在教室墻角處咳嗽了起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文那領域的精神污染，為了防止自己被遷怒，一早乖乖躲到了角落里。

    虎杖驟然回過神來，他倒沒有覺得尷尬，畢竟文在他眼中就是形近偶像的存在，此時露出了大大的笑臉?！澳蔷桶萃邢慕懔?！”

    文沒有想到，與兩面宿儺的第叁次會面會來的那樣快。

    就在她準備動身去京都前，結隊外出，執行任務的伏黑惠、釘崎和虎杖匆匆趕了回來，連滿身的傷和滿頭的血，和這次活捉回來的兩只咒靈都來不及管，硬是把她在校門口攔了下來。

    “夏姐，兩面宿儺要見你?！狈诨菡f。

    其實他不說，文也看到了，從虎杖臉上浮現出的那張嘴在瘋狂的叫囂著：“喂！我特地把手指留到現在，現在，來和本大爺聊天！”

    文一句“他媽的”脫口而出。

    真人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他的笑聲與兩面宿儺刺耳的笑聲混在一起，猙獰而又刺耳。

    文的表情難看極了，她長時間一語不發，握著行李箱的手背上，指骨將皮膚撐的泛白。少年少女們仿佛被這層層迭迭的笑聲困住了一般，望著文，逐漸露出了茫然的表情，心中的疑惑也層層上升。

    終于，在他們把問題問出口的前一秒，文回過神來，把自己的行李箱交給了伏黑惠，讓他和釘崎去把兩只咒靈關起來，去找硝子治療完之后再給她拖回宿舍去，讓虎杖跟她走。

    文這次選在了一處較為偏遠的倉庫，里面雜物頗多，但屋頂比教室高得多，總體來說，更加寬敞。

    文在念叨一定要讓五條悟給她車票報銷，兩面宿儺卻打斷了她的自言自語?！拔艺f，可以開始了吧？”

    “你是老年癡呆了記不住我的名字還是怎么回事？”文嘖了一聲，“要是念不出來我可以教你，我自認為還有點耐心?！?/br>
    “現在你的樣子可沒什么說服力?！蹦菑堊煸诨⒄鹊哪樕铣镀鹋で幕《?，看起來應該是在嘲笑?！拔?，小鬼，把身體給我，我要展開領域?！?/br>
    虎杖用征求的目光望向文。她點了點頭。

    伏魔御廚子展開了，森羅萬象處緊跟其后，但這次沒有毫無邊界的擴張，它宛如一個泡泡，將倉庫內的空間包裹了起來，從窗外向內看去，就像是屋里有什么東西正發出強光。這里面很安靜，沒有扇動的光屏，也沒有刺耳的噪音，只是無比靜謐的純白，除了自身之外，什么其他的東西都感受不到了。

    虎杖有些驚訝，“夏姐，這是什么？”

    “有一種招式，叫做領域展延。比起領域展開是形成封閉的空間，領域展延則是包容性與滲透力更強的水，讓一切回歸初始狀態，術式也好，咒力也好，在這個環境內都會消失。我的咒術自初始便十分奇怪，許多地方是與常規反著來，因此，我的領域展開本就有了領域展延的形式，而與之相反的，則是領域展延更像領域展開?！?/br>
    “原來如此?！被⒄炔炔饶_下雪白的地面——其實他已分別不出四壁與地面以及屋頂的區別，只是它一直在腳下，便叫它地面了?！案杏X和五條老師的無量空處有點像呢?！?/br>
    “像是幾種固定的條件用不同的方式排列組合，對吧？”文說道。

    “這就是文極少在五條先生面前展開領域的原因呢?！闭嫒诵ξ牟逶?，文冷冷瞥過去，他討饒一般舉起雙手，在自己的嘴巴處做出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

    “有意思?！眱擅嫠迌琅f坐在他那張骨頭的椅子上，一手托腮，居高臨下的看著文?！拔?，既然你使用了這招，也就是說，不打算再使用之前對付我的方式，所以，你是打算和我較量一下體術？”

    “你現在用著虎杖的殼子，我可不敢托這個大。說來慚愧，雖然有時會使用暴力，但我其實是腦力派來著?！蔽牡囊暰€在倉庫里巡視了一圈，幾步跳上了一堆墊子，將自己與兩面宿儺的眼神拉平?！熬腿缤跸壬?，我們今天單純聊天，怎么樣？”

    “這么快就已經準備好話題了？”

    “嘛，姑且算是在運氣好，在這短短幾天里就聽到了可以用上的談資。王先生，如果說，有人想要掌握你的命運，你會怎么樣？”

    兩面宿儺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樣，哈哈大笑?！爸荒苷f那個人真是好膽量?！?/br>
    “我也這么覺得?！蔽挠靡恢皇滞辛送邢掳?，“和你也算打了一段時間的交道了，老實說，每次都讓我感覺如履薄冰，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干脆想要掌握你的命運?！?/br>
    “哦？那個人不是你嗎？”

    “如果是我，我還會這么問你？”文擺擺手，“我掌握不了你的命運，我可做不到把自己切片成二十根手指，過一千年還活蹦亂跳。我連二十根手指都長不出來?！?/br>
    “文杰要是想要，我也能讓你長出來哦！”真人從角落蹦了出來。

    “虎杖，幫我給他一拳，讓他清醒一下自己說了什么蠢話?！蔽南訍旱泥媪艘宦?，“四只手丑死了，我才不要?！?/br>
    “真是個失禮的女人?！眱擅嫠迌斐隽俗约旱牡谌?、第四只手。

    “到現在都用喂叫我的家伙沒資格說我失禮?！蔽呐牧艘幌率?，“好了，不要把話題扯遠了，我們說回之前的話題?？偠灾?，我會死的很快……”

    “多快？”

    “反正沒你活得長?！?/br>
    “是嗎？你們不是打算把所有我的手指集齊之后，把我和那小子一并拔除嗎？”

    “以偏概全，認為人都是一樣的，詛咒常犯的毛病。我是我，悟是悟，長老院是長老院，老家伙們的想法和我半毛錢關系沒有。在我這里，你應該是活得比我長的，除非我們快快找到手指都喂給你，你迫不及待跑出去作妖，然后被悟給拍死。

    王先生，你聽好了，我的角色呢，差不多就是類似于幫助一些障礙人士適應當代生活的照護員，與托兒所的老師，盲人的拐杖、聲吶、導盲犬，精神病人的醫護，養老院的員工，家里蹲重歸社會救助專員是差不多的存在?！?/br>
    “呵呵……哈哈哈哈！”兩面宿儺忍不住大笑起來，“很有意思的觀點?！?/br>
    “不過是對生存方式的另一種探討罷了，不管是什么生物，生存都是個永不過時的話題?！?/br>
    “你打算怎么做？”

    “真可惜，因為你實在太著急了，所以我只準備了這么多談資?！蔽目匆妰擅嫠迌E然變得無趣的神色，無奈地攤了攤手?！拔乙彩怯凶约旱氖虑橐Φ?，接下來還要去趕一班飛機，閑聊這種事情，自然要排在工作之后。不如等我回來再聊？”

    兩面宿儺覷著四只眼睛，仔細地看了一會兒文?！翱梢??！彼c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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