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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馮丙心里清楚,叔父想維持前朝后宮的平衡,這樣他作為東廠廠公,便能高枕無憂,繼續享受榮華富貴,所以自然不希望打破當前的局面,更不想皇帝和趙氏沖突。 馮丙定了定神,道:“若是我們都勸著皇上,以他的性子,只怕會把我們當成趙氏的說客了……故而,不敢貿然開口?!?/br> 馮韓瞥了他一眼,勉強接受了這個說法。 馮丙又道:“而且,侄兒最終不是勸住了皇上嗎?這也是侄兒的緩兵之計,說不定皇上過兩日便不生氣了呢?” 馮韓冷笑了下,道:“永王妃可是皇上心頭的朱砂痣,怎么可能說不在意,便不在意了?” 馮丙點了點頭,事不關己地笑起來:“確實,那皇后娘娘,只怕要遭殃了?!?/br> 馮韓又凝視他一瞬,終究沒有說什么。 馮丙答應過夜嶼,要勾起皇帝和趙氏的矛盾,若是他不攔著皇帝去殺皇后,會遭馮韓懷疑,便只能以這種折中的方式解決了。 兩人各懷心思,一路回了東廠。 - 寧王府。 書房內茶香幽幽,寧王和夜嶼面對面坐著,熱騰騰的水汽在中間繚繞,有些撲朔。 寧王抬眸,看了夜嶼一眼,低聲道:“你那邊都準備好了?” 距離春分宮宴,已經越來越近了。 夜嶼微微頷首:“萬事俱備?!鳖D了頓,他抬頭,對上寧王的目光,道:“王爺已經想好了么?” 寧王笑了下,道:“本王醒著的每一刻,都在想著……已經十五年了?!?/br> 自十五年前,永王在玉谷城戰死,他得知這個噩耗,頓時覺得天都要塌了。 少年時期,他一直跟在永王的后面,什么事都依賴著永王這個兄長,而失去兄長之后,他似乎頃刻間就長大了。 畢竟平日在朝中沒有任何積累,一點都幫不上永王,只能眼睜睜看著兄長被人設計、迫害,卻無能為力。 他太恨那樣無能的自己了。 這一口氣,憋了十五年,終于要爆發出來,寧王比任何人都盼望著春分那一天的到來。他要還永王、還玄寧軍一個公道,讓那些逝去的人安息。 他們做了盡可能周全的準備,卻沒十足的把握。 凡是都有萬一。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夜嶼低聲道:“夜嶼誓死追隨王爺?!?/br> 寧王眸光微滯,看他一瞬,低聲道:“夜嶼,這些年多虧了你在皇帝身邊周旋,本王才有機會潛心經營,你是本王最信任的人……此事若成,皆大歡喜。如若不成,你便帶著舒甜和王妃,逃回封地去,自然會有人接應你們?!?/br> 夜嶼卻搖了搖頭。 “王爺?!币箮Z與他對視,目光沉靜:“當年在玉谷城,我曾聽見永王殿下,也對父親說過類似的話?!?/br> “那時臨近城破,永王殿下讓我父親帶上一隊人馬,沖出去?!?/br> “但我父親拒絕了,他說:‘士為知己者死’?!?/br> 夜嶼現在還記得,父親葉乾當時滿身血跡,神情堅定地站在永王面前,身形格外高大。 永王一貫儒雅平靜的面上,也滿是悵然,道:“如有來生,你還是本王的知己?!?/br> 最終,他們雙雙殉城。 此刻,夜嶼抬眸,看向寧王,道:“這些年,多謝王爺的照顧和栽培,夜嶼視王爺如君如父,必然與王爺共進退?!?/br> 夜嶼聲音不大,卻字字擲地有聲。 寧王心中甚慰,點了點頭,笑道:“好,好!” 寧王默默看了夜嶼一眼,道:“等會走的時候,記得去看看舒甜……春分的那一日,她也會去?!?/br> 皇帝已經下旨,但凡家中有適齡女子的大臣,都要攜女眷參加。 大臣們雖然覺得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夜嶼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離開了書房。 幽蘭閣的小廚房里,舒甜正在忙碌。 夜嶼出現在門口,看了她好一會兒,她都沒有發現。 夜燈如豆,照耀在她的面頰之上,暖意融融。 整個人鍍上了一層溫柔的金色,美得令人神往。 夜嶼靜靜看著她。 舒甜微微垂頭,站在案板邊,長發松挽,慵懶又自在,她的眉眼帶著淡淡的笑意,十分沉靜。 舒甜感知到門口的身影,下意識抬眸。 看清楚夜嶼后,有些訝異,笑道:“大人,你什么時候來的?” 夜嶼淡笑:“就在剛剛?!?/br> 她走近了些,溫聲道:“你們已經聊完了嗎?” 夜嶼點了點頭,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像一張柔軟的網,將她輕輕攏住。 舒甜眨了眨眼,小聲道:“我還在切蘋果,本想給你們送去呢,沒想到你這么快就回來了?!?/br> 舒甜指了指身后的蘋果,干干凈凈的案板之上,躺著兩三個切開的蘋果,圓乎乎、紅彤彤的,十分喜人。 舒甜繼續道:“這蘋果是李叔買回來的,個個紅潤,脆爽清甜……蘋果也叫平安果,吃了就能平平安安的?!?/br> 舒甜看起來面色輕松,心中也會忍不住擔憂春分的事,她實在睡不著,便干脆起身,為他們備吃食。 夜嶼明白她心中所想,他上前一步,伸手,握住舒甜的手。 “別擔心?!?/br> 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因為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結果會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