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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光看了她一眼,道:“你能行嗎?一會兒施針的時候,只怕你會心疼?!?/br> 舒甜連忙斂了斂神,搖頭,道:“我可以,別擔心?!?/br> 說罷,她快速地將夜嶼的衣襟褪下,然后,坐到他后面,輕輕環抱著他,讓他坐直。 他身上有種淡淡的藥香,縈繞著她,舒甜覺得十分親切。 白神醫已經準備好了。 銀針過火,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銳利的煙痕。 白神醫捻著銀針,一手扶著夜嶼的頭,看了看,然后,便緩緩施針。 銀針微旋,刺入他的頭部,看著十分駭人。 舒甜一動不敢動,將夜嶼穩穩抱住,以防他倒下,或者突然醒來。 一針下去,夜嶼并沒有什么反應。 舒甜心中有些緊張,柔軟的手指,下意識攏上他的胃腹。 她只盼著他快些好起來。 冥光協助白神醫,在他身上的xue位施針。 他一改往日嘻嘻哈哈的模樣,一絲不茍地將銀針緩緩旋入夜嶼體內。 舒甜一聲不響地看著他們施針。 夜嶼身上的銀針越來越多,他眼瞼微動,眉毛皺了皺,似乎有些不適。 冥光低聲道:“師父,似乎有作用了?!?/br> 白神醫淡淡看了夜嶼一眼,又摸了摸他的脈搏,道:“還早?!?/br> 說罷,繼續在夜嶼身上加針。 舒甜見到夜嶼身上密密麻麻的銀針,好像心也被扎了一樣,細細密密,疼痛不已。 一刻鐘后,白神醫和冥光終于停下了動作。 藥童掏出備好的手帕,遞給白神醫,白神醫接過手帕,擦了擦手,對舒甜道:“接下來,就看他自己了?!?/br> 舒甜依舊小心翼翼地抱著他,一刻不敢松懈。 但夜嶼的眉頭,卻皺得越來越厲害,他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牙關咬緊,薄唇微抿,似乎在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舒甜忍不住出聲:“大人……” 而夜嶼,正在夢中經歷一場浩劫。 …… “疼……”男孩不自覺出聲,背后一片冰涼,是被汗打濕的。 葉夫人溫柔地撫著兒子的胃腹,聲音輕輕的:“娘親幫你摸摸……這樣好些嗎?” 這個男孩,還不到七歲。 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整個身子縮成一團,因為饑餓,而胃疼得厲害。 男孩尚且年幼,疼得眼淚的眼眶里打轉,卻不肯哭出聲來。 葉夫人看著十分心焦,卻又無可奈何。 見母親難過,男孩艱難地咧嘴一笑:“母親,我不疼了?!?/br> 父親告訴過他,男兒有淚不輕彈,他是男子漢,當然不能在女人面前哭。 葉夫人勉強一笑,低聲道:“好……娘親知道你厲害,再忍一忍便好了,今夜輪到我們吃餅了?!?/br> 今日,是玉谷城被困的第二十一天。 北疆大戰初期,軍民一心,抵御外敵,將北戎主力打得節節敗退,但玉谷城人多,糧食也消耗得很快,幾個月下來,軍糧便消耗得差不多了。 一個月前,玄寧軍的主帥葉乾大將軍便寫信回京城請糧,中間還催過兩次,可到了現在,還沒有回應。 玉谷城缺糧的風聲,也不知怎么回事,傳到了北戎人的耳朵里,他們近乎狂喜。 主力部隊將玉谷城牢牢圍住,他們只要繼續拖下去,便能不戰而勝,北戎軍隊還要出兵挑釁玄寧軍,陣前羞辱大云將士。 玄寧軍們憋著一口氣,卻無處發泄,只能牢牢守著城池。 從這個月開始,葉乾在永王殿下的支持下,接管了玉谷城的糧倉,將軍糧和民糧合在一起,按計劃分發給士兵和百姓。 但糧食有限,誰也不知道朝廷什么時候會增糧增兵,玉谷城離京城相距千里,永王和葉乾在朝中,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可如今被困在玉谷城,也無法施展。 于是糧官便只能根據現有的糧食,控制著分發。 士兵和百姓們,都是兩日一領,兩者錯開。 而就算發了糧食,也不是人人能吃到的。 士兵們的糧食,優先供給守城、沖鋒的將士們;百姓們的糧食,則優先兼顧老幼婦孺等體弱之人。 昨日的糧食發給了百姓,今日才輪到軍隊。 葉夫人之前攢著的饅頭,昨日無糧時,便喂男孩吃了。 但男孩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兩日只吃一個饅頭怎么夠?于是今日一早,男孩便餓得腹痛了。 葉夫人心疼至極。 連一旁的侍女都有些看不下去了,道:“夫人,咱們玉谷城就算再缺糧,也不缺公子這一口罷?公子還這么小,又是大將軍的親兒子……多給個饅頭都不行嗎???” 葉夫人搖了搖頭,道:“小翠,這樣的話,你以后莫要說了?!?/br> 她微微抬頭,嘆了一口氣,道:“如今正是將軍最難的時候,誰不想填飽肚子呢?可糧食不夠,只能按照計劃發放,若有一人例外,便會有千萬人覺得不服,萬一起了動亂,后果不堪設想?!?/br> 侍女聽了,也明白了幾分,但看到男孩這可憐的模樣,還是忍不住開口:“可是……” “沒有可是?!比~夫人直截了當地打斷了她,葉夫人肅然道:“我們身為將軍的家眷,更應以身作則,若連我們都壞了規矩,如何服眾?” 侍女見一貫溫和的夫人,如此鄭重地交代,便聽話地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