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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甜垂眸,仔細想了想……其實,這些年里,也有許多蛛絲馬跡。 例如,爹爹明明廚藝高超,但卻一直拒絕各大酒樓的邀請,寧愿守著一個小小的飯館,賺取微薄的利潤養家。 爹爹總是說,暴君當道,朝堂混沌,在大街上若是遇見官兵,定要避而遠之,娘親也不喜她拋頭露面,一聽到她要去城北務工,就分外緊張。 舒甜雖然難以置信,這樣的事居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但她也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舒甜沉默良久,才緩緩抬眸,看向寧王。 “王爺……我的親生父母,他們是什么樣的人?” 寧王垂眸看她,淡淡笑了笑:“他們是這世間,最好的人?!?/br> “皇兄他四歲開蒙,六歲能作詩,十一歲便通曉兵法了……他是父皇的驕傲?!?/br> 也是他的榜樣。 寧王陷入回憶之中,徐徐道來:“皇兄雖然身份貴重,但他嚴己寬人,愛民如子;皇嫂是內閣大臣之女,秀外慧中,溫良恭儉。他們二人一起,為百姓做了許多事,深受百姓愛戴……人人都說,他們是天作之合?!?/br> 寧王回想著先皇在時大云的盛世,不禁有些感嘆,如今這大云,外有北戎虎視眈眈,內有暴君貪官橫行,早就沒了當初的清明安寧。 寧王斂了斂神,低聲道:“但樹大招風,皇兄的風評太好,有許多人想攀附皇兄,但皇兄憎惡結黨營私,便都拒絕了,他如此磊落、大氣,卻招來了旁人的嫉妒?!?/br> “那時的端王,也就是現在的皇帝,不知怎么,居然和皇后勾結在了一起。端王借著皇后的族中勢力,迅速在朝中建立自己的威望與人脈……那些攀附皇兄不成的人,紛紛投到了端王門下?!?/br> 寧王至今想起來,還有些心寒。 皇兄事事出色,是非分明,有些事他雖然看得清楚,但不屑去做,可有些大臣,不過就是為了找一條平步青云的梯子。 這條不成,便找下一條。 他們并不在乎上位的是不是明君,只要能給他們想要的一切,就值得投奔。 舒甜見寧王沉默了一瞬,低聲問道:“王爺,后來呢?” 寧王收斂思緒,道:“后來……父皇病了,開始議儲?!?/br> “當時,朝中的人分為兩派,一派是以內閣大臣、葉大將軍為首的,支持皇兄;另一派,則支持端王,主要的官員,都來自皇后一黨?!?/br> 寧王那時候年紀尚幼,永王珠玉在前,他是心悅誠服。 在寧王眼中,皇位就應該是屬于永王的,只有他,能配得上那個位置。 “父皇的病越來越重,我猜他有意扶持皇兄,但皇后族中勢大,他也不得不顧慮。就在這時,北戎突然南下,兩日之間,便打到了玉谷城下,父皇大驚,連忙讓葉將軍帶領玄寧軍馳援玉谷城?!?/br> “然而對方有備而來,氣勢洶洶,北戎王親自掛帥,北戎軍隊氣焰高漲,父皇得知以后,擔心前方士氣,便想御駕親征……但父皇年邁,連長途跋涉都十分困難了……于是皇兄便主動請纓,替父皇奔赴一線,以示天威?!?/br> “可當皇兄去了北疆之后,京城,便徹底亂了?!?/br> 他面色悵然,聲音低沉了幾分,整個人埋入了馬車的陰影里。 “父皇突然病重,人事不省,后宮之中,便被皇后把持了。而皇兄不在,朝堂就變成了端王的一言堂,他排除異己,打壓忠良,甚至還換掉了戶部的人?!?/br> 舒甜本來凝神聽著,此時,她看向寧王,低聲問:“為何要換掉戶部的人?” 寧王垂眸,臉上仿佛覆上了一層陰影。 “因為,戶部掌管軍糧?!?/br> 舒甜一怔,她忽然想起一事。 “王爺,我之前去過玉谷城,聽玉谷城的老人們說,十五年前,那里經歷過一次大劫……難不成就是那次?” 寧王點頭……確實是一次大劫。 劫后余生的人,寥寥無幾,即便活下來了,都身心受創。 頓了頓,寧王繼續道:“北戎對大云的富饒垂涎已久,他們善于以戰養戰,每攻下一座城池,便會將那個城池的一切據為己有,然后積蓄力量,發動下一次戰爭。那次大戰,他們集結了草原上最強大的部落,破釜沉舟而來?!?/br> “兩軍交戰了數月,玉谷城都守得固若金湯,直到……城內快要斷糧了?!?/br> 舒甜一驚:“斷糧?” 她想起方才寧王說的,端王掌控了戶部,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寧王嘆了口氣,道:“沒錯……前方戰況激烈,但京城不僅袖手旁觀,還要落井下石?!?/br> “皇兄傳信回來,請求增糧增兵,但端王一直都沒有回應,父皇又昏迷不醒……沒有人能幫上皇兄?!闭f到這里,寧王忍不住攥緊拳頭。 他那時候少不更事,在朝中又沒有什么根基,當知道玉谷城之困時,已經有些晚了。 而他苦勸端王、梁王而不得,反而和自己的母妃一起,被關了起來。 每每想到此事,寧王就痛心疾首。 窗外烏云蔽月,車內更加昏暗,氣氛沉重。 舒甜體會到他的自責,便道:“王爺,都過去了……” 寧王微微頷首,他不會讓那樣的事,再發生一次。 這些年來,他表面上玩世不恭,其實四處奔走,為起事做準備,他要為皇兄、和那些冤死的玄寧軍,討回一個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