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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滅門……是你做得?”莫山低聲問道。 夜嶼沒有回答。 莫山見他默認了,輕嘆一口氣,道:“除了你,別人也沒有這般執念了?!?/br> 夜嶼抬眸,眼神落到江面,波瀾微漾,喃喃:”“執念……” 他看向這無邊蒼芎,一輪明月當空,是黑暗中唯一的牽引。 “若無執念,我的人生,只怕無以為繼了?!币箮Z的語調清清淡淡,聽不出太多情緒。 莫山看了他一眼,他面色蒼白,五官如削,身姿挺拔,無形的強勢之下,還透著深深的孤寂。 “是啊……如今這世道,何以為繼呢?”莫山也自言自語道。 頓了頓,他又道:“聽董姑娘說,你還在吃藥?” 夜嶼眸光微凝,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船艙之中的膳房里,舒甜正拿著一把小扇子,小心翼翼地看著火,唯恐它熄滅了。 她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坐下,仿佛不知疲憊。 夜嶼收回目光,低聲:“一直如此?!?/br> 莫山沉默一瞬,道:“之前白神醫說藥補加食補調理,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還以為你能痊愈……” 十五年間,他們只見過兩次面。 第一次,是在夜嶼七歲時,他身心受創,被送到靈石島醫治。 尚為少年的夜嶼,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日日噩夢纏身。 第二次,便是現在。 十五年過去,他已經從孱弱的少年,變成了權傾朝野的錦衣衛指揮使,人人提起來皆聞風喪膽,驚懼不已。 這些年里,他們幾乎都靠書信來往,而且,十分隱蔽。 莫山有些擔憂地看著夜嶼,低聲道:“那你可要回靈石島看看?你這病若是拖下去……” 夜嶼笑了笑:“無妨?!鳖D一下,他繼續道:“眼下有更重要的事?!?/br> 莫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也無法反駁。 “你母親……還好罷?”莫山關切問道。 夜嶼遲疑了片刻,淡聲:“老樣子?!?/br> 莫山沉吟了片刻,道:“你母親,看著柔弱,卻是我見過的最堅毅的女人……這世間,也唯有她能配得上你父親?!?/br> 莫山提到夜嶼的父親,語氣有些悵然,眼神都黯淡了幾分。 夜嶼沉默一會,道:“莫大哥,都過去了?!?/br> 莫山笑了笑:“罷了,不提這些了……你如今,可成家了?” 夜嶼愣了愣。 “未曾?!?/br> 莫山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那膳房里忙活著的姑娘。 莫山笑了笑:“那姑娘是?” 夜嶼嘴唇微繃,他偏過頭,避開了莫山的目光。 “她不過是錦衣衛指揮司的廚娘?!?/br> 莫山挑眉,笑起來:“是么?莫大哥可是過來人?!?/br> 夜嶼不語。 他目光瞟向遠方,江面風浪未平,一波接著一波,將沙船送得更遠。 江上黑壓壓一片,已經分不清江水與夜空的交界,整個畫面好似一個巨大的漩渦,波濤洶涌,神秘未知。 既然終將被漩渦吞噬,又何必將去牽扯無辜的人。 - 一夜風浪過去。 沙船緩緩逼近江州,江州原本是個富庶熱鬧的小城,但自從半年前經歷過洪災之后,整個江州幾乎成為一片廢墟。 良田被毀,房屋傾倒,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 豆豆便是這數十萬之一。 他父親被抓,跟著同鄉一路逃到京城,母親病逝在途中,變得孤苦無依。 后來,遇到長君,便隨著他們乞討,直到他們被安排到難民村,才真的擺脫了風餐露宿的日子。 豆豆站在船頭,眺望岸邊。 “甜甜jiejie……這里真的是江州嗎……”豆豆的肩頭,有些顫抖。 舒甜走過來,俯身看他。 豆豆抬手,指向岸上一處地方,低喃道:“那里……以前是我的家……”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眼圈兒都紅了。 舒甜放眼望去,發現他指著的是一處土坡,除了黃色的泥土,什么也沒有。 這一場洪水席卷了整個江州,讓原本的家園,變得面目全非。 舒甜將手放在他肩膀上,小聲安慰:“豆豆……若是心里難受,就哭出來罷?!?/br> 豆豆咬著唇,他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既然已經發生了,難過也不能改變什么?!币箮Z不知什么時候走到了豆豆身旁。 他語調淡淡,卻帶著沉穩的力量,低聲:“你不如想想看,有什么辦法可以補救?!?/br> 豆豆紅著眼,抬眸看向夜嶼,他忍不住道:“我也想救我爹……可是,我不知道爹在哪里?!?/br> 夜嶼目光投向遠方,指了指江面上一個極小的點:“極大可能,在那里?!?/br> 豆豆一愣,所有人都面露驚訝。 豆豆有些不可置信:“江心島???” 據豆豆所說,他父親每日去江南兵器廠,都大約需要大半個時辰。 于是,夜嶼便安排錦衣衛們以他家的舊址為圓心,搜索了一個時辰以內的地方,卻一無所獲。 最初,夜嶼也覺得十分奇怪,便將相關的信息,飛鴿傳書給了莫山。 莫山年少從軍,有豐富的搜尋經驗,他經過半個月的勘察,發現那江南兵器廠,很可能不在江州城,所以之前的錦衣衛們,按照往常的車馬方式去找,并沒有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