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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于我今天的妝容都比以往要成熟了不少。具體這么做是為了什么,其實我也不是特別清楚。 克里斯蒂安的美式德州口音闊滿了我塞著耳機的右耳道: “直播之前你最好先跟采訪對象談一談。而你要知道,佩妮,當我說‘最好那么干’的時候,我的意思是‘必須那么干’?!?/br> “……” 我奇怪地挑了挑眉毛,神經質地不斷翻疊衣領的手也松了力道,“但是老板,我記得以前從來不用這么干?!?/br> “律師事務所很注重這次的訪談?!?/br> “他們把這當做一種宣傳,你知道,” “時間要加長,談話也要涉及更多的細節。你知道……” 我對他的口頭禪“你知道”稱得上深惡痛絕,也受夠了他高高在上的口吻,含糊地點了下頭的同時,用一聲混有鼻音的“嗯”截住了他沒說出口的話,借口去洗手間掐斷了耳麥溜之大吉。 我悶頭鉆進環形轉門,映入眼簾的高闊前廳洋溢著一絲不茍的古典氣息,從整體裝潢到細節雕飾無一不顯得嚴謹、肅重而刻板。繁雜冗贅的水晶燈從天井最高處垂墜而下,每隔幾米墻面外嵌著一盞搖曳的弧光燈,腳下鋪陳的磚石紋路迂回深壑,覆有長方形花哨復雜的毛織地毯,上頭擺放的成套松木桌椅也泛著油潤厚實的光澤。 ——布萊登肯定很喜歡這兒。 我環顧四周,發現除我以外的所有人都步履飛快,神色匆匆地忙碌著。 我沖接待處前隔空望著我的姑娘搖了搖頭,再順著天花板上垂下的雕石指示牌找到了洗手間的位置。 對著全身鏡上下左右細致入微地檢查了一遍,直到確信自己的外形完美沒有任何差池,我才最后往臉上補撲了點定妝蜜粉,重新打開耳麥開關,然后推開門想朝外走。 剛走到和走廊里與男洗手間相對的位置,手腕忽而被握住了,耳邊有人平靜地輕聲說: “佩妮?!?/br> 全身血液在一瞬間凝固倒流,我花了半秒鐘平復狂跳不止的心臟,努力保持神情鎮定轉向身后的亞瑟。 見我回過了身,他指節稍稍收緊,很快又松開了我的手。 “……真巧?!?/br> 說完我就恨不得退回洗手間里砰地關上隔門,裝作自己沒出現在這兒。 闊別了半年有余,面對那張暌違已久的臉,我所能想到的開場白竟然只有一句“真巧”?! “不?!?/br> 他對我故作冷淡的態度置若罔聞,冰藍眼睛里情緒變幻萬千,猶如醞釀著一場雪暴,“我等了你很久?!?/br> 我抬眼一瞥明晃晃的洗手間標識:“在這里?” 他答得不加遲疑:“在這里?!?/br> “你是怎么預測到我會來這兒的……” 話說到一半我就自行找到了答案,“因為我總愛在公共洗手間補妝,我明白了?!?/br> 我瞇眼打量著他身上筆挺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裝——我實在忍不住多看兩眼,他穿正裝的樣子太過于賞心悅目了。 等了很久他卻只是一言不發,我的視線終于滑回他臉上,輕咳一聲開口打破沉默,“你找我有什么事兒嗎?” 亞瑟挺括立體的五官在頂燈光線下打出一片陰影:“我想我們應該私下聊聊?!?/br> 他說著,好像被領帶箍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扯得稍微松了點。 我皺眉看著亞瑟,總覺得他身上有什么地方悄無聲息地改變了。 ——換作以前的他,肯定會微微垂著臉,謹慎地問我:“能不能跟我私下聊聊?” “去我的辦公室吧?!?/br> 他不等我回答便兀自引起了路,褲線隨著動作彎折,皮鞋接觸地毯表面發出綿軟的膩響。 他每走一步,我的心臟就重重地搏動一下。 我快不能呼吸了。 數月不見,他本就爆棚的荷爾蒙和性吸引力簡直快要突破天際。 “原來他是你前男友,佩妮?!?/br> 耳邊忽然聽見克里斯蒂安頗帶調侃的揶揄。 “跟你無關?!蔽覊阂种ひ?,亦步亦趨地跟在亞瑟側后一步之遙的地方,轉過一個拐角。 “我真想看看如果你問到他的感情生活,他會怎么回答?!?/br> 克里斯蒂安說著似乎情不自禁地嗤笑了一聲,進而一本正經地說道,“非常明顯,你知道的,佩妮,他還愛你?!?/br> “謝謝你的提醒,我從來都沒發現?!蔽易I誚地反諷了一句。 亞瑟在左手邊第三間房門前駐足,我便也跟著停下腳步。 “十分鐘后開始采訪,約翰已經就位,你得盡快了?!笨死锼沟侔舱f。 “那就別打擾我談戀愛——”我幾乎要低吼出來,緊接著意識到自己剛在上班時間對老板說了些什么,連忙硬著頭皮改口道,“我是說,談公事?!?/br> 對面再沒傳來回音。 亞瑟的辦公室不大,置物架上該有的多余裝飾品都被挪走,取而代之的是齊整并列的書籍和法務文件。占地面積最大的厚重辦公桌一看便價格不菲,桌角處面對著我的方向豎著一塊鐫刻了職務和姓名的銘牌。 看得出,他的事業一帆風順。 我心里清楚他很優秀,從來都是當之無愧的精英。 不知怎么,我默默告訴自己“我也不差”,欲蓋彌彰地對他說:“沒準兒再過個兩三年,我就能拿到普利策新聞獎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