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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該讓他去上哪所小學?還有中學和大學……” 我垮下雙肩,聽見自己在苦惱中掙扎的嗓音: “……我不知道……” 接連三次的逃避話題,亞瑟也默然下來,原本充斥在臉上的幸福感稍稍冷卻降溫。 “最后一個問題?!?/br> 他親昵地撥開黏連在我眼睫上的頭發,動作輕柔而小心,跟他特地放緩的音調如出一轍,“你愿不愿意……嫁給我,佩妮?” 我渾身不可避免地一個激靈。 “我……” 時間停滯在一個微妙的節點上,我難堪地別開目光,不想讓他看見滾動在我眼底的窘迫惶然,只得像以往無數次那樣進行無意義的推搪,“我不知道,亞瑟——給我點兒時間……” 只是這一回,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要顯得堅持: “我只是想要一個期限?!?/br> “……我不知道?!蔽矣洸坏米约壕烤故堑趲妆檎f出這個短句了。 “可能需要一年,或者更長……” 我甚至不確定究竟會不會有能給出答案的那一天。 他不再說話,光線映襯下蒼藍發翠的眼光輕度偏斜,望向我不自覺地用手掌按住的臍間。 “如果你想要……它,”我循著他垂目也掃了一眼毫無變化的腹部,前一陣子涌上心間的恐懼與畏縮退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明的羞愧和歉疚。 就在這時,加西亞的面容出現在我眼前。 是的……我可以像她那樣做。為什么不行呢? 于是我攏緊十指,期期艾艾地對他說,“我可以……把它交給你?!?/br> 亞瑟抬到半空的手霍地頓住了,不可置信地猛然揚頭,陌生般徑直看著我。 我感到越發難以啟齒了,脈搏一再加快,喉頭甜澀發干: “或者,如果你不想要……我也可以聯系一個收養家庭。這應該還算容易……” 亞瑟驟然站起了身。 他深深地看我一眼,彎腰拾起地上還在滴水的黑色大衣,頭也不回地大步跨出了門去。 從我的角度能一直注視他直到消失在樓梯拐角,每一處落足點地聲都像一記重錘,竭力碾砸著我本就潰不成軍的心臟。 客房中恢復了悄然無聲。 我低著頭忍住淚,可是眼圈酸脹得難以忍受。獨自頂著白亮的燈光坐了一會兒,我遲滯緩慢地動動右手,從床上捏起那根纖巧細長的驗孕棒試管,準備把它放回禮品盒里。 當我打開那個長盒,一張密密麻麻寫著幾行寄語的小紙片從盒子里輕飄墜地。 我拾起那塊輕薄的紙片,蹲在地上一字一句地默讀著紙張上頭規整手寫的文字—— 【致:親愛的喬治。 圣誕快樂。很抱歉在圣誕節通知你這個消息,但是我別無辦法。正如你所見到的那樣,我懷孕了…… ……】 而落款則是略顯潦草的“你真誠的——埃米莉”。 ——這封信的寄件人的確是埃米莉·約翰遜。 不過收件人并不是我。 原來…… 沒有懷孕,沒有孩子,事實上什么都沒發生。 我只是錯拿了一份禮物。 ☆、第37章 我很抱歉 從牛津城回來我就自覺地帶著所有生活過的痕跡一同離開了亞瑟的公寓,并把那把他曾經鄭重其事交予我的鑰匙退還給了他——我知道這確實是他希望看到的,因為在接過鑰匙的那一刻他明顯地流露出了釋然的神情,連聲簡單的“再見”都沒對我說,只是沉默著目送我拖著拉桿箱反扣上房門,自始至終微垂著頭,姿態僵冷凝固,背靠在門廳被粉刷得光潔雪白的墻壁上。 我自己房間那塊塌裂的床板其實早已經修好了。我就知道他曾經聲稱的“不會修理除了熱水器以外的東西”都是十足的謊話。 我猜,當初他有多想讓我搬進來,現在就有多想讓我搬出去。 我其實早該發覺那根驗孕棒的異常的。 只是那時候我實在太過心慌意亂了,根本抓不住一絲多余的理智來思考,眼前也像是蒙了一層熱汗,渾渾噩噩只顧著機械地走完谷歌搜索來的使用流程,還捂著顯示標線遲遲不敢查看結果——現在回想起來,我看到那兩根標示著“中獎”的紅線時,距離三分鐘的標準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 我幾乎忘記了每回親熱亞瑟都會做足安全措施。那之后過了不到兩天,遲遲未來的生理期也終于如約而至。 毫無疑問,這次我徹徹底底傷透了他的心?!拔腋械胶鼙浮薄野l誓我不止一次對他這么說,可是他再不給我以任何形式的回答。 我很清楚地意識到這段感情快要走到盡頭了,即使那之后的數月內我們誰也沒有把“分手”兩個字說出口。 “哦我的天哪,你一定是瘋了,佩妮……為什么你要那么說?!” 從南安普頓旅行回來的史黛拉斷斷續續聽完我的講述,可以想象她氣得鼻子都要向右邊狠狠一歪的模樣。從電話里她激烈的語氣來看,如果她站在我面前,恐怕會無比憤恨地擰住我的耳朵。 “因為我就是那么想的?!?/br> 我一手提著個購物袋,用肩頭和臉側夾住手機,另一手點擊鍵盤輸入四位密碼,打開公寓樓道的外門。 夜風吹得面頰有種速食餡餅皮一樣干冷的緊皺,我閃身鉆進門里避開冬季愈演愈烈的氣流,騰出一只手按亮電梯,順便揉搓了幾下快要凍僵的臉,再抽出手機抵在耳邊,“我總不能在這樣至關重要的事情上對他撒謊,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