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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榮幀不甘卻又無可奈何地接受了這一點。 他派人去請韓瑋元,傳話于他,若是此次能擊退夏軍,便允他就此留守在邊關。 這實在不是出自他所愿,而是再三斟酌后的決定,他想起前陣子韓府的事,眼里晦暗莫測。 旨意很快傳了下去,韓瑋元接受了這一決定,雖負傷在身,卻很快披甲佩劍,策馬率領十五萬大軍前往平陽。 將軍府門前,嘉敏親手為夫君扣上盔甲上的最后一顆搭扣,眉目凝重肅穆,她抬眸深深凝望韓瑋元的臉龐。 “將軍戰必勝,攻必取?!?/br> 韓瑋元回她一個微笑,伸手捉住她腕,溫柔摩挲一番,“我會的?!?/br> 他會無往不勝,所向披靡。 而他們也會很快相聚。 夫婦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韓素娥和韓沐言待父母說完了話,才一一走上前,向父親道別。 “父親戰必勝!” “父親戰必勝!” 素娥想著前世的節點,這次夏人和遼人聯合來犯,是前世也曾出現過的,當時父親因為賑災一事被貶,前去邊陲的人仍然有他,但是主將卻是父親曾經手下的一名副將,那人雖算驍勇,但有些剛愎自用,輕敵易信,面對狡詐的夏人時不顧父親意見,一意孤行追殺逃兵,結果落入夏遼圈套,中了埋伏,導致十萬大軍覆滅。 平陽潰破后,它身后七座城池也逐一淪陷在夏遼鐵騎之下,西北腹地盡失,百姓流離失所。 不過這次,主將依然是父親,而且在她的暗中提醒下,鎮北王比前世要早早地帶兵前去馬平,牽制住了遼人。 一切皆有所不同。 韓瑋元前去邊陲,但將軍府剩下三人還要留在京中。 就在幾日后,素娥又跟著母親進宮探望姑姑,聽說圣人近日吃齋念佛,為了前往前線的兄長祈福。 進了仁明殿,果然便見韓琳曉手上拈著一串佛珠,唇邊帶笑,眸光溫和。 她看著氣色反倒以往好多了,膝上趴著一只貍奴,雪白的皮毛像緞子一般,被人梳得光滑柔順,有意思的是,這貍奴身上還穿了件短褂,像是特意為它縫制的。 貍奴黃澄澄的貓眼讓素娥想起了年年,會心一笑,她伸手摸了摸,“它還怕冷嗎?怎么還穿了件褂子?!?/br> 韓琳曉微微翹起唇角,耐心地解釋起來,“它上次貪玩,和別的貍奴打架時不慎傷到了腹部,宮人給它上了傷藥,哪曉得這畜生傻愣愣地不懂,一直舔舐,沒得法子,便讓人縫了這么個褂子,穿在它身上,算是讓它不能再舔了?!?/br> 素娥手指輕輕撫過那看著有些滑稽的短褂,眸里閃過若有所思,她看了眼姑姑,和對方含笑的眼神對上。 嘉敏同韓琳曉提起韓瑋元前往邊關一事,語氣中滿是擔憂,韓琳曉溫聲勸解,“阿兄心里有數,況且有佛祖護佑,有萬民祈福,不會有事?!?/br> “但愿如此,”嘉敏也祈禱,“只不過,還有一事,想必你也聽說了……”話到了嘴邊,突然又有些難以啟齒。 嘉敏滿是歉意,不敢去看卿云那永遠都那么善解人意的眸,身為公主的她向來說一不二,沒有什么可以動搖她,難得在這次有了一絲歉疚和猶豫。 “若此戰勝利,我……我們會……” 韓琳曉轉動佛珠的手頓了頓,蒼白的指尖滑過一顆冰涼佛珠,面上仍然是平靜淡笑著的。 她緩緩扭頭,透過漏窗看向院中的一株枇杷樹,今春的一場新雨澆灌下,去年枯敗的枝條不知何時抽出新芽,只冒了個尖頭,那嫩芽了無聲息地汲取了水分,正暗自蓄力,等待著蓬勃迸發的那一日。 “我早就知道,嫂嫂不必多慮,更不用擔心我,”她唇邊噙笑,那笑意隨著話語愈深,“我會照顧自己,只是辛苦了嫂嫂和阿兄,將軍府的將來全靠你們?!?/br> 她當然知道,那些翻涌在京城的詭譎與算計,無時無刻不在逼近將軍府,只有收斂光芒,韜光晦跡,才能重獲生機。 “前路莫測,崎嶇難行,惟愿安好?!?/br> 將軍府在,她便在,這個道理她自然明白。 嘉敏想了一肚子的話,被韓琳曉三言兩語化解,她滿腔愧疚與不安,被韓琳曉包容和理解。 圣人緩緩眨了眨眼睫,凝神看向侄女。 “素娥,”她隱約聽嘉敏提起過關于她的事,“上次你及笄,我沒能親自出宮為你賀生辰?!?/br> 圣人愛憐地看著這個侄女,多么美麗的面龐,富有生機與朝氣,她的眼里流淌著光芒,充滿著勇敢和堅定,像一株迎著晨曦與朝露的蘭,一切都那么美好。 韓琳曉抬手替她正了正發髻上的簪子,“真好啊,皎皎,已經長得這么大了…… ” 而她卻已經老去。 素娥握住姑姑的手,“姑姑一點也不老,還是皎皎從小喜歡的姑姑?!?/br> 聽了她的話,圣人溫柔笑了笑,沒有反駁,而是看著她,認真地,“素娥,人總會變的,但我希望你,永遠都快樂無憂,平安順遂?!?/br> “無論你在哪里,將要走向哪里,姑姑都祝你,來路無悔,前程似錦?!?/br> 漫長的兩個月一天天地過去了,本該充滿希望與振奮的春季,卻因為這場戰爭,讓整個汴京氣氛低迷,籠罩在一片愁云之下。 人人翹首以盼的捷報不曾傳來,士兵傷亡、軍械損耗、糧草不足等前線告急的消息卻如雪花般紛至沓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