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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輕吸了口氣,搭箭抬弓,對準靶心,推弓拉弦。 弓弦被拉開一段距離,上臂發脹,虎口隱隱作痛,已然到了極限,她不能再多拉開一分。 素娥咬牙,手腕微微發顫,握緊的弓身仿佛在發燙。 身后傳來動靜,清冷的幽香襲來,環繞在她身邊。 雪青色的緞袖輕輕掠過她手背,冰涼而柔軟,像月光灑在上面。 手上力道陡然一輕,不再受阻。 素娥察覺到身后的清幽氣息,近在咫尺,只要一回頭,觸手可及。 “慢慢推弓?!?/br> 清冷悅耳的聲音,如純澈的璞玉,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間的特殊音質。 她視線微動,見他的手搭在自己握著弓的手下方,骨節分明,淡青色的筋絡微微凸起,長指如玉,緩緩收攏合起。 她右手扣著箭矢的地方,被他的手掌虛虛包裹,箭羽牽扯的力量被分擔去其中一部分。 雪松清幽的冷香一縷縷鉆進她鼻腔,她頭頂隱隱抵著他下頜,他一開口便會輕輕碰到她發頂,耳邊一片寂靜,又嘈雜不清,若有若無地,能聽見他呼吸的聲音。 風將他們的頭發高高吹起,彼此纏繞。 她只要往后退半步,便能落入他懷中。 “我幫你推弓,你自己看準靶心?!?/br> 似看出她的心不在焉,身后那道聲音提醒道。 素娥眸中清明,揮開心中雜念,注意力重新回到手中的弓箭上。 借著他的勢,弓弦被輕松拉開,直到極限。 她雙眼緊緊盯住前方的紅心,半分不移。 眼眸,箭矢,紅心,連成一條直線。 “三,二,一?!?/br> 話音落地,她和他同時松手。 箭矢嗖地飛了出去,猛然松弛下來的弓弦不住地嗡嗡顫動。 銀色的箭鏃刺破冷風,隱隱旋起周遭一圈氣流,發出尖銳破空之聲。 頃刻之間,箭矢射中紅色靶心,深深沒入。 連帶著靶樁隨之前后晃動了兩下,搖搖欲墜。 這一次,箭矢再也不會掉下來。 韓素娥輕輕呼出一口氣,胸腔微微發顫。 她還未動彈,便感覺身后那縷氣息遠去,籠在周身的熱意也隨之消散。 謝景淞慢慢退開,同轉頭望來的她對視,墨眸中漾起一抹笑意。 “做得很好?!?/br> “謝謝?!彼囟鹫f,慢慢垂下手臂,那上面似乎還殘留著他衣衫上的冷香。 “賀姑娘果然好準頭?!?/br> 一道聲音響起,卓悅兒蓮步輕移,往這邊走近幾步。 她看著二人,明媚的春眸掠過一道黯然,旋即又化作淺淺笑意。 “時候不早了,外祖母大概已經醒來,表兄,可以去探望她老人家了?!?/br> ~ 卓氏兄妹和謝景淞一起進了外祖母常氏的東廂。 留下廊廳里韓素娥和秦可葉這兩個外人,以及白羽和后者的婢女。 她二人本就不認識,此時不知從何攀談,只好彼此沉默著。 方才看著直爽活潑的秦可葉,竟沒有主動同韓素娥搭話,她原以為,對方必定會向自己打聽來歷身世。 不過這樣也好,她本不欲與人深交,此時腦袋空空地坐著,也省了心力。 素娥坐在朝北的一側,能看見門廳外的景色。 廊廳外是一片草木花圃,此時枯敗不少,深秋的蟋蟀藏匿于其中,微弱地泣鳴。 隱隱有道探究的視線,三番五次掠過她身上,素娥只挑了挑眉,任由對方打量。 茶盞里的茶水有些涼了,她端起來沾濕了唇,又蹙眉放下,卓府的下人便很有眼力地上前,替她換了熱湯。 也不知謝景淞見了那位姨外祖母,會聊些什么。韓素娥百無聊賴地想,從前他是黃柏時,就寡言少語,不善言辭,變成謝景淞后,對她倒是不吝開口,可對待外人,仍舊冷清一片。 哪怕先前見他同卓老太太交流,溫文爾雅,彬彬有禮,但溫和中透著疏遠,禮儀充足,挑不出錯,卻始終保持距離,無形中有一道壁壘,讓人無法靠近。 但他對著自己時,卻從不曾讓她有這種感覺。 而是可以依賴的,可以親近的,可以肆無忌憚的。 想到這里,一時有些失神。 “在想什么?” 一道淺淺的聲音響起。 她回神,見面前站著的人,面容熟悉,清絕出塵,指間松了松。 茶盞杯壁光滑,失了力道便向下墜去,被另一只手托住。 韓素娥忙不迭從他手中取回杯子,低頭掩過眸間慌亂。 “你探望罷了?” 她問,有些訝異他這么快結束。 “嗯,老人家身體不好,我便沒多寒暄?!?/br> 他說完,門廊處又走來兩道身影,是卓氏兄妹,一前一后踏進廊廳。 二人好不容易攆上他的步伐,便見對方正垂眸與那賀姓少女低聲交談,日光靜好,打在兩人身上,一個瑤林瓊樹,一個珠輝玉麗,怎么看,都是金童玉女,一對壁人。 任誰也瞧得出兩人間的氣氛,那是旁人無法插手的,會被排斥在外的。 卓平冬想,怪不得這位表兄方才出了東廂,就匆匆就廊廳趕來,好似一瞬也不能多耽擱,生怕自己不在一刻,賀姑娘就會受到委屈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