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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謝景淞點點頭,不知是否真信她的話,邊將信件遞給她,邊向她道:“那你應當不知,景闌并非我朝之人?!?/br> 不是宋人?韓素娥一時未能反應過來,接過他遞來的信件。 “挖他的身份,倒還費了不少功夫,”謝景淞語氣微嘲,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信件,“不過也算值得,這么一挖,還真挖出一條大魚來?!?/br> “景闌,字孟舒,永興平壽桑陽人,生于天元三十七年春?!?/br> 他過目不忘,即使不用再看信紙,也能輕松背出上面所書。 “天元三十七年秋,夏人趁儲君之爭,無暇顧及西南,出兵滋擾永興邊界,平壽死傷數萬,十幾萬人被迫南下,在此期間,景家上下五十六口人,包括門房雜役,皆死于夏兵刀下,只余尚在襁褓的景小公子,因藏在米筐里才得幸逃過一劫,后為永興裴氏收養?!?/br> “天元三十八年,大將軍出征平定外亂,歷時不到半年,將夏人悉數趕出宋界,景闌才得以和永興裴氏一起,回到家鄉平壽?!?/br> 韓素娥一一對上了信中所言,這些內容,前世她已知曉,只因景闌同她閑聊時曾講起自己身世,那時還向她感慨,倘若沒有她的父親,他何以報得了血海深仇,而包含他在內的十幾萬永興人,恐怕也就此背井離鄉。 他說得真情實意,她聽得信以為真,絲毫未料到他后來便是怎樣“答謝”自己。 若是心存感激,又怎會步步為營,處處設陷,引她一家四口人,到那萬劫不復之地。 “這是在官方記錄的資料,”謝景淞微微勾唇,“這么看上去,倒是沒什么疑點?!?/br> “只不過,他和他背后的人大概也沒料到,其實當年景家還有一個小仆役,也僥幸逃過了一劫?!?/br> “不巧的是,那個小仆役,還清楚地記得,景家小公子的手腕處,有一片紅色的胎記?!?/br> “若我沒記錯,那日在茶社斗茶,并不見他手腕有類似胎記?!?/br> 韓素娥愣住。 以她的了解,確實沒有。 她低頭,順著他的話往信下看,慢慢摒住了呼吸。 “你是如何想到,他不是真正的景家小公子?!绷季?,她問。 “因為懷疑?!?/br> 他溫潤一笑,“我這個人,一旦懷疑起什么來,便十分固執,往往朝最壞的方向去猜想?!?/br> “我能察覺出他對你別有所圖,”他愛憐地掃了她一眼,“卻是不懷好意?!?/br> “這與他的身世有所矛盾,況且又有哪個普通人,會與冥宗的人來往密切呢?” “你……”韓素娥聞言,一個想法升起,遲疑道:“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查他的?” 他與景闌相識,也不過是在一個月前的慕泉居。 “我的人一直在追蹤冥宗的蹤跡,兩個月前的一次刺探中,偶然發現了景闌的身影,我當時便對他有所懷疑,直到在茶社遇見他,手下告訴我,他的身影頗為眼熟?!敝x景淞淡淡一笑。 于是,第二天,他即刻動用手頭過半勢力,全力追查景闌的底細。 一個月,找出當年故人,不得不說,他手下的人當真辦事迅速。 韓素娥暗自搖頭,以往她對景闌的身份有過諸多猜想,從卑微小卒到幕后主使,但無論是哪種,都圍繞著與將軍府有著敵對關系的勢力,或是父親的政敵,或是母親的舊仇,怎么也得與將軍府有著利益之爭或是血海深仇,否則為何要花那么大的功夫,那么久的時間,去擊垮將軍府。 但她無論如何也不曾想過,這個人可能壓根就不是同族之人。 信上寫著,天元三十七年,景闌出生的同年,夏太子拓跋宏的姬妾誕下一名男嬰,于秋季夭折,不見尸身。 三十七年秋,夏人侵犯永興,平壽桑陽首當其沖,夏人燒殺掠奪,滿目蒼夷,百姓棄城而逃,偏景家一個嬰兒活了下來,最為幸運的是,夏人侵襲桑陽,曾一度撤兵,有百姓壯膽回城,這才發現整個空城之中,景家那個嬰孩竟然還活著,也正因如此,那個嬰孩避免了被活活餓死的下場。 在夏軍無惡不作的背景下,這個本該弱小到難逃一劫的嬰孩,便顯得幸運得有些詭異了。 “所以,他是夏人?”韓素娥吐出一口氣,捏著信件的指尖有些僵硬。 若景闌是夏人,這也倒好說清為何他對自己及家人滿懷惡意,她父親鎮守宋夏交界處十余年之久,一度壓制夏軍,令對方聞風喪膽,夾尾生存,于夏人而言,確實是咬牙切齒的憎惡對象。 如今猜測真相,也不得不令她胸中泛起冷寒澀意,郁結不已,常言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只是她自己,竟眼盲心盲到如此境界,害了自己,害了家人,甚至可以說,還害了同族之人。 她可真成了千古罪人。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就像那戲臺上的老將軍,渾身插滿了flag 第105章 接觸 謝景淞將視線從她臉上挪開,放佛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 而她,也迅速地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今日巳時,客船將再起啟航,繼續南下,所以他們在院中稍作休整,便要馬上出發。 臨走時不知他又吩咐了什么,青渠和墨一仍舊沒有一同,而是領命退下。 本來按照謝景淞的意思,韓素娥留在陸上會比較安全,畢竟誰也不知接下來的船上將會發生什么。但他思來想去,韓素娥留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環境中,并不比跟在他身邊要安全多少,再加上她的一再堅持,所以他很快還是松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