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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停戰后握手言和,但蕭慎這人,哪管面子上的功夫,他一向偏懷淺戇,心思狹隘,打聽到謝不鳴的長子就在京中為質,又沒什么仰仗,簡直就如待宰羔羊,大好機會,豈能放過。 于是便有了后來發生的事情。 謝景淵雖然巴不得他趕緊嗝屁,但是哪想這廝會死在自己府前,晦氣不說,到時候朝廷和遼方問責下來,他還不好交待。 怎么看,蕭慎的死都跟他脫不了干系,但問題是,這事確實與他無關。 “那你查到哪兒了?!笔雷訂栂螯S柏。 黃柏說出那日在銅鐘寺查到的消息,但韓素娥那件事,他暫且不表。 謝景淵背著手,看著遠處,秀挺的眉揚起。 “也就是說,你懷疑張茹云身邊的那個侍女與寺廟那起自焚案有關?!?/br> “那蕭慎之死——” “不一定,”黃柏冷聲否定,打斷他的猜測,謹慎道:“蕭慎同那個侍女沒有任何接觸?!?/br> 但蕭慎之死,很有可能也是因為白磷,所以如果想查清蕭慎的死因,最好從前幾日的銅鐘寺自焚案件著手。 視線掃向遠處的張茹云,謝景淵繼續問:“那你可有查清,是她身邊哪個侍女?” “沒有?!秉S柏平淡地回,那日對方身邊跟了三個侍女,穿著一樣的衣裳,連發髻也是一樣的,目擊的僧人又哪會記得細節,無法清清楚楚地還原過程。 后來他讓青渠白羽挨個去查這三個侍女那幾日的行蹤,無一例外都沒查到可疑之處。 微訝地瞧了旁邊一眼,世子想到什么趣事,眉間松動,半是調侃道:“看來出了燕北,也有你查不到的事,是不是覺著在這京城辦事,總是礙手礙腳啊。阿淞——” 那“阿淞”拖得老長音,像一聲喟嘆,話一出口,就見那個冷清的少年神色一怔,平庸面容浮起一絲罕見的無奈。 “世子慎言?!?/br> 像蜻蜓點過平靜的湖心,留下一圈水紋,但也只這一瞬,很快那波瀾消散了。 黃柏又恢復那風平浪靜的模樣:“我的人廢了不少功夫,才引開你身邊那幾個眼線?!?/br> 聽了這話的謝景淵毫不意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輕唇微勾,冰齒半露。 “那幾條狗未免太蠢了些,前幾日將沈檀盯得可緊,偏生把你無視了,真是有眼無珠?!闭Z中nongnong奚落,同情地望了眼身后的沈檀,話中有話,卻沒再說下去。 沈檀聞言輕咳一聲,似是不好意思:“可惜了沈某身上毫無價值?!?/br> 勞那幾個暗探將他一步不離地跟了好幾天。 “沒事兒,你這模樣確實生得極有價值?!敝x景淵拍拍他肩,半是打趣半是安慰到。 這話本沒別的意思,只是形容他長得像有背景的人,但沈檀卻會錯了意,白凈如玉的耳根悄悄紅了一片。 這時黃柏突然想起救人時被那頭簪劃的一道,抬手摸了摸下頜。 這莫名其妙的舉動引得兩人去看他。 “你臉上怎么了?” 那有些暗沉的皮膚上,是一道曳了老長的劃痕,傷口最深處凝了幾點血痂。因為膚色深,又在下頜和脖子交界處,所以兩人之前一直沒發現。 “被東西劃到了?!秉S柏眸色極深,隱隱有濃霧涌動。 這回答頗令二人意外。 “你這張假面皮也能流血?”謝景淵湊近了去看,仔細盯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是假的傷口,笑道:“原來是畫上去的?!?/br> 但他又迅速反應過來,畫得這么細致逼真,是打算蒙蔽誰的眼睛。 難道是劃破他臉皮的人?這可怪了,這滿府的人,哪個能傷得了他?而且還是朝臉上動刀子?忒狠了吧。 不對,他又發現蹊蹺,這傷口的高度……有點可疑啊。 “我記著你方才好一會兒不見蹤影……”謝景淵語帶猶疑,滿臉審視。 “公子?!?/br> 不知何時,一個青灰色的人影悄聲靠近,突兀出聲,打斷謝景淵的拷問。 是青渠,原來他混成了沈檀的小廝進的府,之前被黃柏派去辦了件事。此刻找到黃柏,將發生的事一一道來。 一炷香前,張府一個雜役推著輛車出了府,瞧見那放泔水桶的木板車不太對勁,守著后門院墻的青渠便默默跟了上去。 那拉車的人渾然不覺,出了府沿著巷子走到晉安路,又拐進另一個巷子,走至巷尾,一個看起來像是屠戶的大漢在那兒等著他。 “老李,今天你們府上開宴席,請的又是那些嬌小姐公子哥,吃兩口就撂筷了,這菜恐怕倒了不少吧?!?/br> “可不是嘛,”那拉車的老李將脖上的汗搭子扯了把,擦掉臉上的汗:“那烤鵝和羊腿壓根沒動幾筷子,全給倒了?!彼f著,搖搖頭,咕囔句“糟踐食物”。 大漢哈哈一笑,“不然怎么有句詩說‘朱門酒rou臭’呢?!?/br> 老李也跟著嘿嘿一笑,臉上皺紋深了深,四處瞧了一眼,壓低嗓子:“你別說,這些貴人不浪費,也輪不到我們撿剩下的?!?/br>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豪爽地往對方手里一塞,口中道:“呶,這是專門給你留的,知道你不缺rou,但這可是熊掌,干凈的。還有這個——”他轉身從車上取出一個粗砂罐,晃了幾下,看得那大漢眼中一亮,“——上好的玉釀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