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風滿院

    林淑媛兩眼圓睜，她還沒想好反擊的話，林淑婉那尖利的嗓音又響了起來，“你才是傻子，你又傻又呆又土。你不也照鏡子瞧瞧你的模樣，你也配跟我們上一樣的學堂。我要是你一定天天呆在屋里不敢出門?！?/br>
    黃氏見狀，忙虎著臉喝道：“淑婉住嘴?！毙此χ鴮η嗤┱f道：“別跟你meimei一樣，她們童言無忌?！?/br>
    林淑媛在旁邊快意地笑了起來。雖然她jiejie性子急躁些，但真的很痛快。

    青桐等她們三人表演完畢，漫不經心地彈彈袖子，然后起身。

    林淑婉以為她得被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嚇退了，心里愈發得意，甚至還炫耀性地看了林淑媛一眼。

    誰知，青桐在轉了一圈，很快搬出了一臺梳妝鏡。

    三人不由得呆住，她是被罵傻了？

    青桐輕輕松松地將鏡子搬到黃氏和林淑婉面前，面無表情地說道：“來來，你們來照鏡子瞧瞧自己的模樣?？纯茨銈儜嵟で鷷r的面容有多猙獰，那是再多的脂粉也掩飾不住的?！?/br>
    林淑婉不經意一看，鏡子里的自己果然臉容扭曲，張牙舞爪。她氣得伸手去推鏡子。

    青桐又挪了挪位置，將它對著林淑媛，冷靜評點道：“來你也瞧瞧自己的模樣，咱們三個誰呆誰傻，誰不敢看自己？誰自慚形穢？”

    林淑婉：“……”

    “青桐，你夠了！”

    黃氏提高聲音嚷道，金嬤嬤趕緊上前將梳妝鏡搬走。

    黃氏盯著青桐，壓著努火，款款說道：“你做為長姐就不能讓著兩個meimei？”

    青桐看著他，反問道：“哦，我真的是長姐？你聽過當meimei的當面說jiejie又傻又呆，不配跟她們一起上學堂嗎？”

    黃氏被噎了一下，不過她反應極快，很快便能找出反駁的話。

    青桐不等她說話又繼續說道：“其實不配的是她們才對，她們小小年紀便繼承到了某種風氣，從里到外的冒壞水，挑撥離間，捧高踩低。欺軟怕硬?！?/br>
    “母親，你看她——”雙胞胎幾乎同聲嚷了起來。一場紛爭眼看就興起。

    青桐突然笑了笑，對著黃氏道：“夫人，你瞧瞧她們，我這是愛妹親切，姐言無忌?！?/br>
    金嬤嬤按著黃氏的意思，趁機上前勸青桐：“大小姐，你別怪老奴多嘴。老奴聽聞你上學堂是程元龍推薦的。你年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別跟他走得太近。否則傳出去名聲可不好聽?！?/br>
    青桐跟金嬤嬤一直沒什么正面沖突，因此她對她不像對崔嬤嬤那樣。她聽完這話，裝模作樣地點頭：“嬤嬤說得似乎很有道理?！苯又掍h一轉：“只是，我那兩個meimei又是怎么進去的？又是誰舉薦的？哦，好像聽說是什么表哥托的人，她們也沒比我小多少啊，她們都不怕我怕什么？”

    金嬤嬤臉色一僵，看看了正低頭啜茶的黃氏，又追問一句：“那大小姐是鐵了心要去學堂讀書了？”

    青桐肅著臉搖頭：“不是鐵心。是銅心?！?/br>
    金嬤嬤咯咯干笑兩聲，像三天沒喝著水的老母雞似的。

    雙胞胎姐妹倆同時輕蔑地哼了一聲，還欲出語譏諷。卻被黃氏用眼神制止住了。

    黃氏皮笑rou不笑地拉著青桐：“我也不是一定要攔著不讓你去，實在是怕你根基太淺，跟不上功課。既然你一心想去，那便去吧。這幾日哪兒別去了，我再給你裁幾身衣裳。你好好拾掇拾掇。三日后讓老爺抽了空帶你過去?！?/br>
    青桐沒再多說，點點頭，轉身離開了。她回到青梧院時，白氏和林安源已經笑吟吟地等在那兒了。白mama端了一大碗冰鎮綠豆湯上來與她喝。青桐在吃食上素來不挑，有什么吃什么。喝了綠豆湯，劉婆子又洗好了香瓜切好端上來。她和林安源你一片我一片地嬉笑著說完。

    劉婆子滿臉欣喜地說道：“自從大小姐回來，咱們都過上好日子了，這些日子雞鴨魚rou、應時蔬果都沒斷過。夫人和小少爺也胖了些呢?！鼻嗤┛粗职苍磖ou乎起來的小臉忍不住捏了一把。林安源害羞地躲了過去。接著便說了一些跟林安泊一起讀書認字的事情。

    青桐想起那個紫蘇院里的周姨娘以及那姐弟倆，便好奇地問道：“林家還有別的什么姨娘嗎？”

    白氏遲疑了片刻，搖頭說：“沒了。都沒了?！?/br>
    白mama也嘆道：“幾年前，風聞黃家大舅哥要升官了，老爺他為了取得岳家歡心，將后院的幾個無子的婦人都攆出去了?！逼鋵嵾@是黃氏要挾的。結果，黃老爺自己都沒升成官，何談提拔林世榮。

    眾人正說著話，忽然聽得東北角的墻壁上有人敲得咚咚直響。青桐詫異，白mama狡猾一笑：“老奴去瞧瞧?！鼻嗤┮娝粤Φ匕崽葑?。青桐一個箭步過去，說道：“我來吧?！闭f著，她蹭蹭后退數步，助跑一陣，蹭地一下竄上了一丈多高的墻頭。她坐在墻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下面的人。墻下立著一個四十來歲的微胖婦人，她見了青桐，笑贊道：“大小姐好俊的功夫?！?/br>
    青桐問道：“你是誰？什么事？”

    婦人警惕地看看四周，壓低聲音飛快地說道：“老奴隨主姓周，是紫蘇院的，以前跟白mama有來往。我家小姐托我來告訴大小姐。太太今天下午已經把崔婆子和春蘭打發了西郊的莊子上去了。兩人走時還喜滋滋地。我家小姐說此事有些反常，讓大小姐千萬小心?！?/br>
    青桐看了看婦人，向她點頭致意。周婆子還欲再說什么，突然聽到前方傳來幾聲咳嗽。她心生警惕，趕緊告辭沿小路離開。

    青桐坐在高墻上，巡視著四周的地盤，見沒有什么端倪才輕輕跳下來。

    她不隱瞞，一五一十地將周婆子的話復述了一遍。

    白氏臉現忿然，她喃喃說道：“那個女人不想讓貓兒去學堂，她和那人一樣，恨不得我們娘仨永不見人才好?！?/br>
    白mama道：“那怎么辦？咱們日子才好過些，斷不能坐以待斃?！眲⑵抛犹岵怀鼋ㄗh，只是附和白mama的話。

    白氏想想吩咐道：“咱們都仔細些，別亂說話，也別亂走。省得被她抓住把柄?！鼻嗤┬睦锩靼?，有人要是成心挑你的錯還不容易嗎？挑就挑唄，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就是。

    青梧院內氣氛十分壓抑，你下雨前的氣候一樣沉悶。青桐覺得大家大可不必這樣。白氏能耍什么花招？

    只是她沒料到的，事情在當天夜里便發生了逆轉。先是林安源半夜肚子疼，拉了半宿肚子，白氏和白mama衣不解帶地照料了半夜。青桐一大清早便去請大夫。當她帶著大夫匆忙折回家時，悚然發現白氏白mama劉婆子三人也一起病倒了。更為嚴重的是林安源先是發高燒，接著身上臉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紅點點。

    大夫一看，不禁吃了一驚，語焉不詳地說可能是得了天花，開了幾副藥，匆匆離開。

    五個人中只有青桐是完好的，她一個人熬著四份藥，心里暗自琢磨這場蹊蹺的病。同時將青桐院里里外外檢查一遍，看看是在何處做的手腳。

    白氏見女兒臉色陰沉可怕，拖著病體囑咐她：“先別去興師問罪，因為眼下沒有證據，到時說不定被她反咬一口?！?/br>
    青桐沒作聲，待四人都睡下了。她悄悄出門，翻院潛入后院。她對地形無比熟悉，動作又輕，所以根本沒有驚動任何人。她高抬腿輕落足，攀爬到黃氏居所的房頂上，輕輕掀掉一片活動的瓦片。這是她上次勘探地形發現的。她集中目光朝屋里瞰去。今晚林世榮并不在屋中。黃氏正坐在梳妝臺前一臉落寞的卸妝。旁邊坐著雙胞胎女兒。

    林淑婉快言快語，出口問道：“母親，父親今天是不是又不回來了？他到底去哪兒了？”

    黃氏一言不發，只是不住嘆氣。

    林淑媛側肩撞了撞jiejie，努努嘴示意她不要再說了。她微微一笑，說道：“母親，東南院那幾位有信兒了嗎？”

    黃氏一聽到這個，頓時精神許多，她嘴角一抿，冷笑一聲：“應該是有了。我們不必管他們，沒人來報就裝作不知道。反正死不了人?！?/br>
    林淑媛一臉快意：“他們想來稟報，怕是都起不來吧。母親明天就可以封了青梧院，同時把那個傻子弄到別莊去。我真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她?！?/br>
    “你且等著瞧吧?！?/br>
    黃氏說著輕輕摸著林淑媛的頭，略帶茫然地嘆道：“娘不知道這么早就跟你們說這些，是對是還是錯?！?/br>
    林淑媛嫣然而笑：“娘親過慮了。我們現在不學聰明些，難道將來要像白氏那樣任人宰割嗎？”林淑媛說罷，又覺得自己用詞似乎有些不當，連忙掩上口，歉意地看著母親。黃氏付之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青桐在屋頂又呆了一會兒，像只貓一樣悄無聲息地下來了。她折回青梧院，將自己以前買的藥粉每樣拿出來一些。她不知效果怎么樣，也沒來得及一一試驗。這次正好拿黃氏等人做個試驗。明天她要換個大夫來給弟弟和母親看病。另外，她還要去西郊會會那位皮癢的姑侄倆?；仡^再整這母女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