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潯從文書里抬頭，臉色已經明顯不好。

    “我可否抄錄一份?！彼麎褐木w問。

    王大人也是畏懼這少年藩王幾分。他雖年輕，可是這些年把漢中治理的井井有條，京城里的人都怕漢西王這一脈。畢竟有的人欠的血債太多。

    王仲雍連忙點頭說：“可以可以。今日本官帶回去就行?！?/br>
    楚潯拿著那文書朝身后招招手叫巧兒。

    “識的字多嗎？”楚潯問。

    巧兒猶豫了一下。她的那點學問都是和爹爹一起填尸單時學的。

    “還……還好?！鼻蓛焊杏X不能在外人面前給王爺丟臉，硬著頭皮說。

    “案幾上有筆墨。給我抄一份吧?！背≈钢复皯舻紫碌陌笌渍f。

    巧兒聽了趕忙應下來。她捧著那一摞卷宗來到窗前。研了墨提筆，一個字一個字的開始抄起來。

    這卷宗是關于四年以前的一樁意外。事件的主角是興王爺和他新婚的奕王妃。他們乘坐的馬車在一個滿月夜跌下懸崖。車上的人全都死了。一對夫婦都很年輕。王爺二十歲，而去世時的奕貴妃只比十七歲的巧兒大一歲，正是初放春花一般的年紀。

    巧兒一面抄一面搖頭嘆息。整個事件似乎只是意外，三堂會審的結果也是因為月黑風高，霧氣太大而讓車夫視線不清。反正車夫也掉下去了，死無對證。

    當她在尸單上見到“見紅”二字時，不禁頓住了筆，抬頭朝著楚潯深深看了一眼。

    楚潯是個八面玲瓏之人。他眼睛看著王仲雍客套，卻能感受到巧兒的目光。

    他不經意的抬起頭，朝著門外喊：“來人……”

    吳掌柜此時就親自守在門外，聽見招呼立刻閃身進來。

    “王爺有何吩咐？”吳掌柜哈著腰問。

    “聽說今日有西域來的舞姬獻技，不知何時開始？”

    “眼下已經開始了。王爺和大人可有興趣？我留了最好的包廂呢?！?/br>
    “我多喝了兩杯，就不去了。只是別耽誤了大人?！?/br>
    “這……”王仲雍巴不得去看看。人都說西域舞姬美艷無雙。關鍵是穿的紗也薄。不去看看實在可惜。

    吳老板最有眼力見，連忙說：“我帶大人過去?！?/br>
    楚潯接著說：“去吧。我把這里的事忙完也許過去?！彼噶酥盖蓛旱姆较?。

    王仲雍意識到他應該是想要抓緊時間把卷宗抄下來，自己與其干等，還不如去快活。

    想到這里，王大人跟著吳老板出了門。

    此時楚潯才回過身來問巧兒：“有什么疑問嗎？”

    “疑問沒有，只是有一樁事須得和王爺講?！?/br>
    此時楚潯起身，慢慢走到窗前，站在淡紅色的夕陽里，眼里的醉色更加柔和。

    那暖色的身影有些壓迫感，巧兒不敢直視。她低頭指著那尸單猶豫著說道：“這女子去世時已有身孕。王爺可知曉？”

    斜陽里，楚潯瞳孔緊縮，他連忙用手撐住桌子問：“這上面寫了？”

    巧兒搖頭：“沒有直接寫?？墒怯邪嫡Z?！?/br>
    “暗語？”楚潯順著巧兒的手指也見到了“見紅”二字。

    巧兒解釋道：“一般仵作在驗尸時，不會提及女事主有月食這等私密之事。死者為大，與案情無關的事情，仵作會隱去，以示尊重。女事主若是懷孕，仵作也是不會輕易透露的。因為這孕事對生者是喜事，對逝去之人卻更添遺憾。所以仵作都用見紅這樣的暗語表示。家人若不問，也就不會提起?！?/br>
    在說到最后一句話時，巧兒突然意識到不對。她并不知楚潯與死者的關系。自己點透不是犯了大忌諱？

    可是無奈舌頭比腦子快，意識到問題時話已經說出去了。

    只見面前的楚潯表情頓時凝固住，一張臉白得透明。

    “王爺，奴婢也不是十分有把握。也許不是呢……”巧兒想要彌補一番。

    此時門又被推開，吳掌柜帶著那王大人回來了。

    “王爺，都是小人疏忽。那西域舞姬臨時告假，此刻改了皮影戲了?！眳抢习迕鎺щy色解釋。

    王大人搖頭嘆氣道：“看來本官是無福觀看了?！?/br>
    “小的給大人賠罪，讓姑娘們陪您多喝幾杯?！?/br>
    巧兒往吳老板身后看，這才意識到門外還站著幾個花枝招展的姑娘。

    再看看面白如霜的楚潯。巧兒覺得現在無論如何不是吃花酒的時候，她擔心楚潯會失態。

    此時楚潯開了口，口氣卻出人意料的平靜。與剛才王大人離開前并無異樣。

    “若是如此，本王也有疏忽。讓王大人白跑一趟。這樣吧，本王以酒賠罪?！?/br>
    他走到桌前舉起酒杯，指指吳老板身后的姑娘們說：“王大人挑個有眼緣的留下吧。本王就算了，家里還有好些個醋壇子，惹不起?！?/br>
    王大人哈哈大笑，隨手指了一個最妖艷的，別的姑娘都怏怏退了出去。

    王大人落座，那姑娘很快湊上來，先給楚潯斟了滿滿一杯酒。

    “王爺剛說要賠罪，小女子先替王大人敬一杯吧?！?/br>
    那王仲雍先按住了女子的手說：“哎，王爺海量，剛才已經喝了不少，你上來就敬酒，這不是欺負王爺?！?/br>
    “小女子不敢……”那姑娘連連擺手。

    王大人借機問：“聽聞幾年前王爺大病一場，這幾年身子可好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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