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他人獨,取名字也獨,孤鳴孤鳴,便是取其孤掌難鳴之意,正應了上輩子的下場。 這名字不好, 燕情悄悄嘀咕了一句,說完忽然拉住了洛君榮,將他的手細細攤開,然后將自己的手湊上去,兩掌相擊,發出輕輕一聲脆響。 洛君榮見狀不明所以的望著他,眸底暗沉翻涌,卻是笑得一世風華,靜等對方來解釋。 師父,這叫一拍即合。 燕情眼中滿是純凈的笑意,里面什么復雜心思都沒有,只是純粹的開心, 師父用過孤鳴,徒兒也用過,一只孤掌難鳴,兩只卻是可以的。 二人相觸的手還未撤開,燕情掌心灼熱似火,洛君榮掌心冷若寒鐵,而今那火直燒心底,已呈燎原之勢 洛君榮定定的望著燕情,眼瞼忽然顫了顫,許久,他嘴角扯了抹弧度出來, 江宗主總說你嘴甜,依我看來,卻是強詞奪理。 他說著,便想將手收回來。 燕情見狀反手一握,沒讓對方掙脫出去,眨了眨眼道, 師父的手好冷。 既然冷,又為什么不松手? 洛君榮沒將這話問出口,他只是眉頭微瞥,佯裝惱怒的輕斥道, 不得放肆! 燕情聞言嚇的松了手,雖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哪里放肆了,他只是純粹好奇對方手的寒冷程度而已。 真的,他可以對天發誓。 那師父你好好休息,徒兒就先告退了。 燕情一副做錯事迫不及待要逃之夭夭的樣子,說完就撒丫子跑了。 熱源的驟然抽離讓人有些不適應,洛君榮的手有那么一瞬間還維持著剛才被燕情握著的姿勢,直到對方的身形逐漸消失在拐角處,他才指節微動,在空中緩緩收握成拳。 那一瞬間,他像是抓住了什么,卻又什么都沒抓住。 燕情真的認為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的師兄了,安慰完心靈受傷的師父,立刻就扛著大笤帚屁顛屁顛的去幫師弟掃臺階了。 臨沂已經掃了十來階,瞧見他過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副尖酸刻薄樣, 稀客啊,您怎么過來了,師尊不是有要事交給你辦么。 燕情把大半人高的笤帚立在跟前,手搭在上面一副看好戲的架勢, 師弟,這么久過去了你才掃這么點,師兄自然是來幫忙的了,不然你豈不是要變成隨云師兄那副模樣? 燕情說完靜等著臨沂發火跳腳,哪曉得對方聞言十分干脆的對著他拱手行禮道, 那便多謝師兄,勞煩您掃這前一百階,后面的我來。 臨沂說完扛著笤帚就下去了,燕情還納悶對方怎么轉了性,變得如此彬彬有禮善解人意,然而一陣風過,他終于知曉了答案。 登仙階的兩旁都種了遮陰的樹,雜亂無章也沒個規律,前一百臺階種的是風搖枝,后面種的是終年青。 風搖枝,顧名思義,每一陣風過都會引得它枝葉顫動,枝葉一顫動樹葉便落得嘩啦啦跟下雨似的。 就這么一眨眼的功夫,臨沂剛掃干凈的臺階就又落滿了葉子,怪不得他掃了那么半天只掃這么點。 燕情搖搖頭,恨鐵不成鋼的嘆了口氣, 笨的跟兩頭豬一樣! 為什么是兩頭豬而不是一頭豬呢,因為一頭豬已經形容不了臨沂的蠢了,要想樹不掉葉子,辦法多的是。 例如 咣! 燕情直接運起內力一掌打到了樹腰上,那葉子霎時間嘩啦啦的全從樹上掉了下來,一根多余的樹枝都沒斷,他抖抖身上的落葉,繼續第二棵樹。 咣! 咣! 咣! 燕情鬧的動靜這樣大,臨沂在底下聽見嚇了一跳,趕緊扛著笤帚跑了上來,結果看見的就是滿地落葉以及臺階兩旁那光禿禿的樹干。 臨沂下巴都快驚掉了,他目瞪口呆的看向始作俑者,不可思議的道, 你發什么瘋,那樹可是掌門親手種的! 是,您腳底下那塊磚還是他親手鋪的呢。 燕情根本就不怵,他伸展伸展胳膊腿,把笤帚當劍在手中繞了一個圈,底下的落葉因為氣勁以他為中心卷起了一小陣漩渦,轉了兩圈又慢悠悠的停了。 臨沂這下真的氣跳腳了, 我沒跟你說笑,這樹真是掌門種的! 燕情聞言也很詫異的攤手道, 我也沒說笑啊,你腳底下那塊磚就是掌門親手鋪的,你仔細看看,顏色是不跟別的磚頭不一樣。 臨沂真被他唬住了,聞言嚇的立刻后退一步,低頭仔細一看,果真發現這磚頭顏色與別處的不一樣,古舊的厲害。 這磚頭是掌門還沒當掌門的時候犯了錯,他師父罰他砌的,不僅是這一塊,這上上下下共三萬多臺階,都是他一點點砌起來的。 燕情仗著自己看過小說,牛逼轟轟的開始給臨沂科普, 你知道這叫什么嗎,這叫修行,不只是掌門,還有師父,宗門后山的劍冢,共埋斷劍一百七十二把,都是他以前用過的。 第29章 惡戰 臨沂聽了表示懷疑,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隨云師兄親口說的。 燕情不怕臨沂去查,隨云是個大嘴巴,又最早入門,知道個什么事都憋不住跟大家八卦,這事兒他還真講過。 夜色漸深,晚上又凍人的很,臨沂懶得跟他計較,只想趕緊回去睡覺。 算了算了,反正樹又不是我弄禿的,到時候掌門生氣了怪的也是你,我從下往上掃,你從上往下掃,可千萬別偷懶啊。 寂河方才被游星尊傳喚走了,就剩臨沂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留在這里,他扛著笤帚往下走,背影落寞又蕭條。 燕情望著他逐漸消失的身影,無奈的搖了搖頭, 笨啊。 今日之事原是寂河起的頭,臨沂不跟著煽風點火什么事都沒有,也不知他這個毛病什么時候能改改。 白玉涼雖然封了燕情的玄脈,可沒封住他的內力,掃個臺階能費多大點功夫,燕情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人之后便氣運丹田,將內力聚于掌心對著滿地的落葉打去。 嘩啦啦! 登仙階像是忽然平地生風了一般,以燕情為中心擴散開來,那厚厚的樹葉被卷得飛起直往山下而去。 燕情怕做得太明顯被臨沂發現,清理到山腰便收了內力,他望著干干凈凈的石階,最后滿意的點了點頭, 你說只用掃一百階,這下我幫你至少掃了一半,可算是夠義氣了吧。 燕情今日累的慌,也不打算等臨沂了,哪曉得他剛走到距離鯨落生息閣不遠處,一個黑影就飛速的閃了進去。 燕情練過輕功,走起路來悄無聲息的,想必那人也是沒發現,若不是對方發冠上鑲嵌的玉質明月玨閃了閃,燕情還真沒認出來那個影子就是江酒闌。 今日花鏡出言不遜本就讓二宗弟子關系尷尬,江酒闌原打算明日就向掌門請辭,哪曉得忽然收到宗門急令,今日便帶著弟子浩浩蕩蕩的離開了,誰知他怎么返了回來。 作為這個世界唯一知曉劇情的人,燕情直覺對方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便斂起氣息跟了上去。 南歸殿坐落于生息閣北角,洛君榮平日就在里面打坐修煉,燕情雖然進去過幾次,但也沒看仔細。 今日月色還算明亮,燕情只見那人站在南歸殿門前對著空氣比比劃劃像是在畫什么符咒似的,不多時便浮起來一個奇奇怪怪的八卦陰陽圖符印,在月色的照耀下還泛著淺淺的光亮。 燕情不知道對方要搞什么鬼,便只能躲在暗處細細觀察,然而令人驚訝的事發生了,不知江酒闌做了些什么,只見那陰陽圖閃了閃,忽然一分為二向四周擴散開來,空氣像海浪一樣波動了一下,南歸殿的場景便瞬間變幻成了一個劍池。 原來此處是一個結界。 燕情見狀還沒反應過來,身體便先快于思維的動作了,江酒闌前腳剛進去,他后腳便用壁虎游墻功跟著閃了進去。 鯨落生息閣上有浮鯨游動,下有花草繁茂,白日里怎么看都是一處神仙地,然而此方結界打開,里面就是光禿禿的一片,只有正中央有一個很大的池子,里面都是艷紅得幾近發黑的不知名液體,插滿了形狀各異的長劍,有舊有新,鋪面而來的肅殺之氣讓人感覺壓抑無比。 那池子正中央有一個白玉臺,坐著一名玄衣男子,那人的面前豎著一把劍,其殺氣凜然不下于孤鳴。 江宗主到底還是來了,我已恭候多時。 那玄衣男子說話的聲音有些熟悉,燕情聽出來是洛君榮,心里一時有些訝異,要知道對方平日里總是一身白衣,如今驟然換了玄色衣衫,再加上他沒仔細看,一下還真沒認出來。 無塵尊好本事,竟是猜到了我會來。 江酒闌現在沒有白日里的仙風道骨,眉目之間滿是貪婪, 我望月宗近年人才凋敝,本想來浮云宗尋個機緣,誰知你們卻是不肯將密鑰交出,老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他說著往四周看了看,似乎在搜尋著什么東西。 洛君榮見狀輕笑了一聲,淺灰色的眼睛泛著紅光,帶著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妖氣, 江宗主可是在找虛空鏡? 他說完,持劍站起身來,踩著那一池子的血水,一步步走下了白玉臺,像是來取人性命的惡鬼。 洛君榮此言一出,不止江酒闌,燕情的耳朵也跟著豎了起來,他屏氣凝神,繼續偷聽著二人之間的談話。 無塵尊好生聰明, 江酒闌聞言微微一笑,狡詐萬分, 若你能將虛空鏡交予老夫,他日掌門改選,望月宗愿助無塵尊一臂之力。 洛君榮沒有說話,他只是一步步的朝著江酒闌走過來,劍尖劃過粗糙的地面,那刺耳的聲音聽得人心里打顫。 江酒闌,這么多年了,你還是一點沒變,跟你女兒一樣蠢 洛君榮抬起頭,眉心的朱砂細得幾近隱沒,那一雙眸子也是妖邪無比,與白日里大相徑庭。 江酒闌從他的話中聽出了那么點不好的訊息,猶豫著道, 老夫教女不善,今后一定多加管教,無塵尊又何必為了一點私人恩怨而放棄掌門之位? 他以為洛君榮還在為今日花鏡所說的話生氣。 洛君榮早在離他十米開外的地方就停住了腳步,聞言詫異的笑了笑, 江宗主以為我是為了這個? 江酒闌反問, 難道不是? 不, 洛君榮聞言搖搖頭, 不止 他說的是不止,而非不是,燕情心里默默吐槽,看來白日里花鏡的賬他還是記著了。 江酒闌聽見洛君榮的話,腦子一下頓了頓, 我不記得與無塵尊有過恩怨。 你記不記得都無所謂,我記得便好 洛君榮說著抬起了手中長劍,身上的魔氣便像是得到了號令一般爭先恐后的涌了出來, 江酒闌,你與我的恩怨不止一件,害過我的人也不止一個,不過沒關系,賬總是要慢慢算的。 傳說虛空鏡可窺天下秘境開啟之方位,亦能尋到密鑰身處何方,江酒闌費盡心機找到了破解鯨落生息閣結界的方法,卻沒料到洛君榮也在此處。 他似乎察覺到了對方身上的殺意,全身都進入了戒備狀態,面上卻還是不慌不忙,強裝鎮定, 無塵尊,今日我若是出事,浮云宗難逃干系。 燕情聞言都不得不佩服江酒闌了,上輩子洛君榮被誣陷墮落成魔,滿宗上下無一人相助,哪怕是掌門也選擇了冷眼旁觀,他這不是往洛君榮心口上插刀么。 更何況,上輩子一百余年,這輩子一百余年,洛君榮守了浮云宗二百余載,有什么恩什么情,也早該還盡了。 剩下的話燕情已經沒心思聽了,他知道,江酒闌洛君榮二人之間今日必定要死一個。 只是洛君榮雖已修煉到至尊神玄,但身中九幽禁術獄,實力不免大打折扣,更何況江酒闌身為望月宗宗主,實力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洛君榮未必能贏,江酒闌未必會死,只怕是一場惡戰。 燕情思及此處,忽然閉上了眼睛。 也許,洛君榮死了更好 他死了,這個世上對自己最大的威脅也就消失了,他死了,自己就不必整日提心掉膽惶惶不可終日。 總而言之,洛君榮死了,對燕情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二人似乎已經打了起來,銳利的玄氣夾雜著破空聲時不時的從耳邊擦過,燕情不動聲色的又往墻邊靠了靠,把斂息術發揮到了極致。 他閉著眼,什么都看不見,亦無法分清誰占了上風,卻不難感受到戰況的惡劣。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燕情感覺身體都僵了的時候,伴隨著江酒闌的一聲悶哼,終于是停止了。 哐啷一聲響,是長劍掉地的聲音,燕情聞聲瞬間睜開眼睛,卻見洛君榮依舊還好端端的站在那里,然而還沒等他松口氣,就見洛君榮的身形忽然晃了兩下,最后倒向了地面。 師父! 燕情見狀瞳孔一縮,趕緊飛身上前把人接住了。 第30章 疑竇 洛君榮身上魔氣外泄,身上雖然沒有傷口,但經過方才惡戰,玄氣卻是壓不住體內的九幽禁術獄了。 燕情沒忍住看了看躺在一旁早已斷氣的江酒闌。 對方左手從手肘處被齊齊砍斷,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劍傷,洛君榮劍法刁鉆,每出招一次必能削掉他身上一塊血rou,江酒闌現在身上就沒有哪個地方是完整的,地上七零八碎的全是他的血rou組織,一雙眼睛死不瞑目的睜得老大。 燕情看見他,就仿佛看到了以后的自己,因為洛君榮如果活下來,自己會比他慘一千倍一萬倍 這真是令人憂傷。 燕情抱著洛君榮,只感覺自己抱了一個人形殺器,對方體內的魔氣像是趕著投胎一樣,爭先恐后的往他身上鉆,不多時雙手就覆了一層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