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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權臣 第370節

    “靖北將軍——就此作別!”荊紅追朝豫王抱了抱拳,策馬朝著風雪漸盛的茫茫沙漠疾馳而去。

    豫王望著他逐漸消失的背影,一句話也沒說。

    副將見豫王癡立風雪,禁不住上前問道:“將軍?大軍是繼續前行,還是后撤?”

    豫王仿佛剛從刀山劍林中血淋淋地爬出來,聲音異常嘶啞地下令:“左右哨與左右掖交替后撤,以防敵軍回馬突襲。全軍后撤百里,于沙井駐扎。待到風雪停歇,全軍再過瀚海、直抵陰山。命斥候小隊分三路深入敕勒川,打探敵軍虛實,即刻出發!”

    第375章 拿什么交換他

    蘇彥迷迷糊糊醒來時,發現自己被一塊破毛氈和幾圈麻繩捆在了馬背上,恍惚半晌才反應過來,之前大約是因為失血與饑寒交加暈過去了。

    他不知這支北漠軍隊已經行進了多久、將要去什么地方,只知道再這么頂風冒雪地前行,他不被凍死、餓死,也會因為傷口沒有及時處理感染而死。

    所幸又過半個多時辰,隊伍終于停了下來。

    倘若蘇彥此時還有心情與力氣四望,就會看見白雪覆頂的陰山山脈已近在眼前。

    隊伍所停駐的地方正是陰山南坡的一處避風地。此處因為地勢廣闊,又巧妙地夾在擋風山脊與一條y字形河流中間,即使嚴冬時節河水也不會凍結,春夏則河邊綠草連天、百花盛開,故而名為“闊百花渡”。

    大軍暫時在此安營扎寨。所謂營寨就是鋪架開來的穹帳,每一頂都能容納不少人。至于戰馬,按群落攏在一處即可,不必遮蔽。因為北漠馬匹從來都是露天生長,如野馬般耐寒、耐餓,能忍受惡劣環境,甚至可以在行軍途中數日不食。

    神志不清的蘇彥是被冷水凍醒的——負責押解的騎兵看他滿頭血污,臉上所沾的泥土被沖刷成道道溝壑,于是直接把他的腦袋按進了河水里清洗。蘇彥嗆得肺都要咳出來,連后腦處痛到麻木的傷口也顧不得了。

    動作粗暴地洗涮完,騎兵笑嘻嘻著說了句什么,把他拖進一頂格外寬敞的穹帳內,用彎刀的刀背在他腿上敲了敲,意為“敢逃跑就砍斷你的腿”,然后也不綁他,徑自離開了。

    蘇彥好容易咳出了氣管里的水,濕淋淋的腦袋疼痛刺骨,眼前一陣陣發黑。他意識到自己處境不妙,哪怕這些北漠人現在不殺他,接下來他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只怕跟待宰的牲畜也差不多。

    正在蘇彥努力思索脫身之策時,之前逮住他的那個北漠首領掀開帳門走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戴著鷹帽,全身披掛獸皮與布條、懸著各式金屬飾品的怪人。

    首領指著他,對怪人嗚哩哇啦地吩咐了幾句。那怪人便上前把他的腦袋撥過來撥過去,查看傷口,須臾后對首領說了句什么,從衣襟內掏出一包墨綠色的枯莖殘葉,在嘴里嚼成糊狀,就要往他傷口上敷。

    蘇彥下意識地向后躲開,擺出戒備與反擊的姿勢——什么鬼東西!和著口水惡心吧唧地糊在傷口上,不破傷風也要細菌感染。

    胡古雁見他十分抗拒,便耐著性子解釋了一句:“這位是隨軍薩滿,他的藥對金創傷很有效?!?/br>
    蘇彥在整句話里只聽出了“薩滿”的發音,再一聯系怪人的衣著打扮,回憶起曾在前世的紀錄片里看過的:哦,原來是薩滿——跳大神的!

    雖然知道薩滿文化作為一種原始信仰傳承了數千年,在傳聞中擁有醫療、占卜、禱告、解夢、預言天氣等能力,直至現代依然存在于東北與西北地區的民間,但這畢竟太玄乎了,蘇彥連連搖頭:不不,赤腳郎中我還能接受,巫醫不行!

    隨軍薩滿將嘴里嚼的藥糊全吐在掌心,想把他強行摁在地面上藥。

    蘇彥“嗷”的一聲叫,下意識施展出一招“葉里藏花鴛鴦腿”,把對方踹成了一只痛極亂蹦的弓背大蝦,隨后就被自己無師自通的神功驚呆了。

    胡古雁震驚后發怒,上前猛地一腳踹在蘇彥胸口。他身沉力大,饒是沒下死手,也叫蘇彥向后飛出一丈多遠,后背砸在羊皮鋪就的床榻邊上,咳出一口血沫來。

    “他不需要上藥,你且去!”胡古雁吩咐那名薩滿。

    薩滿強忍著蛋疼欲碎的悲憤,彎腰退出了穹帳。

    胡古雁上前兩步,一把薅住蘇彥額上的短發,將他后腦傷口壓在床沿。

    劇痛剜心蝕骨,蘇彥臉色霎時慘白,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

    胡古雁兇性大發地俯視著他,神情好似一頭噬人的草原狼,從齜出的牙尖上透出了骨子里的蠻狠?!澳?,奴隸……我,主人,你的!”他用極為蹩腳的漢話勒令道,“好奴隸,聽話……不聽……死!”

    傷口重重地碾在床沿,把羊毛氈染紅了一片。蘇彥痛得全身發麻,疼痛感仿佛千萬根鋼針從腦后刺進體內,在四肢百骸間游走。他本能地想服軟告饒,伸手抓住胡古雁的袍襟,艱難地說道:“我……”他用力咬牙,“不、是、奴、隸!”

    “你——說話!騙我!”胡古雁張開一只手掌鉗住蘇彥的臉,力道大到幾乎要將他顴骨壓碎。

    像擒住了一只奮力掙扎卻無力回天的羔羊,掌心里觸感是滑的、軟的,熱氣吐露,繞指成柔。手掌上方的雙眼是一對濕漉漉的黑色寶石,仿佛寒夜里誤墜天湖的星曜,于臨難的凄朗中閃著不屈的幽光。

    胡古雁不覺松開手掌,第一次仔細端詳起了被俘的小奴隸,見他瓷白臉頰上浮起指痕,竟有一種殘紅碎玉般觸目驚心的艷色。這與草原女子的明媚熱烈截然不同的美感,讓胡古雁一時有些恍惚。

    蘇彥趁機將緊握在拳頭指縫間的什么尖銳硬物戳向胡古雁的眼睛。

    胡古雁在拳風觸到鼻梁前,一把攥住了蘇彥的手腕。指間尖銳之物被對方硬掰下來,扔在床面,蘇彥才發現,那是一只纖長小巧的木哨子,吹嘴處用金屬鑲邊,以防木料受潮開裂。

    木哨子似乎是從自己的袖中落出來的,應該也是原主身懷之物,只不知能吹出什么響,有何作用。

    胡古雁胸口燒著一團烈火,并非全然是惱怒,卻急需一個發泄口。他將蘇彥猛地翻了個身,一手死死壓住后頸,一手從腰間拔出收繳來的匕首,從后方割斷了蘇彥的腰帶。

    “不肯認主的野馬,就得給它打上烙印。而不肯馴服的奴隸,”胡古雁喘著氣,用北漠語說道,“就得讓他從身到心都徹底歸屬于主人!”

    蘇彥在腰帶斷裂時陡然僵住,似乎想到了什么極其不堪的場面,異常激烈地掙扎起來。

    一枚指頭大小的木筒從腰帶夾縫間掉下來,落在胡古雁的靴面上。

    胡古雁本沒有心思管它,但木筒的蓋子被震落,從中掉出一小卷紙條,看起來頗為蹊蹺。

    猶豫了一下,胡古雁還是撿起了紙條展開,見上面用蠅頭小楷寫著漢字,便將紙條往蘇彥面前一遞:“讀?!?/br>
    蘇彥看清紙條上寫著:

    探明阿勒坦所率大軍將至云內城收繳糧草,推算其行程約在二日后。若于云內設伏,可攻其不備。

    紙條上的這幾行字眼,怎么看都像一份軍事情報,而“阿勒坦”這個名字,更是典型的北漠風格,所以……原主是個間諜?一個落入敵營、身份即將曝光的間諜……

    蘇彥心底拔涼,含淚搖頭:“我不識字?!钡改銈冘婈犂镆矝]有一個人識得漢字。

    “我,會一點,看地圖?!焙叛闶种更c著紙條上的幾個字眼,一字一頓,“云、內、城。阿、勒、坦?!?/br>
    蘇彥像被當場宣判死刑一樣沉痛閉眼,但旋即又睜開,在胡古雁反應過來之前,抓住了手邊唯有的一枚哨子,死馬當活馬醫地用力吹起來。

    木哨沒有發出任何鳴響,像個不合時宜的冷笑話。

    但不知為何,蘇彥覺得原主不會無緣無故貼身帶一個壞掉的哨子,于是豁出去繼續吹。

    他似乎聽見了一線若有若無的尖細顫音,極高的頻率,高到人耳幾乎不能聽見,恍如幻聽。

    很快他就知道了,這不是幻聽。身后的暴徒首領驟然發出一聲痛楚叫喊,用手掌死死壓住了雙耳,難耐地向后退去。

    來不及思考為何這一股幾乎聽不見的哨音對他自己沒有影響,蘇彥抓住了這個難得的逃脫機會,繞開痛苦哀嚎的胡古雁,沖出了帳門。

    強忍著傷口的劇痛與眩暈,蘇彥向著河邊奪命奔跑。河水冰涼刺骨,卻是他唯一的逃生通道,只有跳下河泅水,爭取被水流帶至下游,才有可能擺脫北漠騎兵的追趕。

    當然,這個辦法非常冒險,他很有可能會凍死、淹死在嚴冬的河流里——但他別無選擇。

    身后的穹帳,胡古雁從帳門內沖出來,朝他遠遠地憤怒咆哮。

    蘇彥無暇去聽對方咆哮什么,拼了命地跑近河岸,朝下方的水面毫不猶豫地縱身躍下——

    他穿過北漠的風雪,穿過冥冥中的定數,直接撞在了一面雄壯寬闊的胸膛上。

    胡古雁的咆哮聲在此時傳至二人耳畔:“阿勒坦——抓住他!他是個銘國jian細!”

    三軍主將、北漠圣汗阿勒坦正裸著上半身,站在河岸下,將積雪揉壓成結實的雪團,搓洗身上沾染的血跡。突然,盤旋在頭頂的幾只鹍鶴與矛隼狂飛亂轉,發出尖利凄慘的鳴叫聲,像是受了什么看不見的重創。

    阿勒坦循聲抬頭望去,正覺得蹊蹺,河岸上一道青色人影就朝他直直墜了過來。

    袍袖當風。阿勒坦依稀嗅到一縷似曾相識的氣息,仿佛曾在輾轉的迷夢間、在破碎的記憶里縈繞過千百次,于是極短暫的一晃神,任由對方撲了個滿懷。

    蘇彥在海綿裹鐵的rou墻上撞得頭昏,整個人滑落在地面,下意識地抱住了對方穿著長褲、馬靴的腿。然后他暈乎乎地仰頭——再仰頭看——在滿心震撼中徹底愣住了。

    他從未在現實中見過如此雄壯魁梧的男人,不僅身形高大如天神,更兼一身當世罕見的深色皮膚——那是一種十分奇特的膚色,比茶褐深,比炭黑淺,油亮而有光澤。

    在那身深色飽滿、塊壘分明的肌rou上,大片大片地鋪展著血紅色刺青。刺青呈現出一棵巨樹的形態,樹冠茂盛,氣勢恢弘,枝杈向胸口、后背攀爬蔓延,除了雙肩之外,幾乎占據了整個半身;樹根也由腹部延伸至褲腰之內,更顯姿態雄偉。

    而在沒有刺青的肩頭,雪白濃密的長卷發如云層般披散下來,被金環與綠玉”珠串點綴。

    蘇彥赫然發現,對方的金環不止扎在發辮間,還扎進了胸前的兩點……黃金ru環襯著黝黑肌膚,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異域風情。

    這踏馬哪來兒的黑皮猛男,還是黃金瞳……蘇彥盯著對方俯視他的臉,鬼使神差地想,這張荷爾蒙爆棚的臉拿去前世的時尚圈,還不被那些世界頂尖的造型師、攝影師、服裝設計師,以及各大娛樂媒體、資本大鱷捧上天去!

    阿勒坦低頭看著仰望他的那張臉,不知為何,第一反應竟是擔心自己異于常人的形容會把對方嚇壞。

    畢竟他用神樹果實的汁液敷遍全身,解了“邊城雪”的劇毒后,膚色就變得暗如妖魔,而中毒導致的白發又無法恢復原樣,除了打心眼里崇敬他的瓦剌部族,與懾于武力而不得不臣服的北漠其余諸部之外,許多中原人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如同見了鬼一樣嚇得驚慌失措,甚至尖叫不已。

    可他卻沒有在面前這張明顯中原長相的臉上,看到任何受到驚嚇,或是恐懼厭惡的神情——對方望向他的眼神甚至是驚喜的,充滿了干干凈凈的欣賞與贊嘆。

    阿勒坦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幾乎要觸碰到面前這個年輕男子的發絲,才驀然發現對方的一頭青絲被胡亂削成了旁逸斜出的短發,濕漉漉地貼在鬢邊與腦后。

    他忍不住皺眉,用一口流利的、尾音略微帶卷的漢語問道:“削得這么短,如何束發帶?”

    老天爺,終于在這群野蠻人大軍里遇到一個能無障礙溝通的人了!蘇彥感動不已……不過,他說發帶?為什么突然提到發帶?

    蘇彥下意識地看向對方抬起的左手臂,見深色皮膚上纏繞著幾圈兩指寬的墨綠色竹紋緞帶,倒是頗有點像中原頭飾。于是他接口說道:“短發肯定是束不了了,綁在額頭上做個運動發帶……呃,做個抹額還行?!?/br>
    阿勒坦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沖動,想將這條三年來從不離身的發帶,親手綁在對方的前額上。他的指尖剛觸到左手臂,登時清醒過來,冷聲道:“你是什么人,為何突然出現在此?”

    河岸上方,胡古雁捂著仍在眩暈耳鳴的半邊腦袋,咬牙道:“他是我的奴隸。方才被我發現他身懷軍機密報,疑似銘國jian細,正要嚴查,一時不慎被他逃了出來?!?/br>
    “……你的奴隸?”阿勒坦轉頭看向先汗虎闊力的養子,他名義上的兄長。

    “對?!焙叛阌行┓笱艿厍妨饲飞?,“這小子沖撞圣汗,罪上加罪,還請交由我處置?!?/br>
    阿勒坦又轉臉用漢語問蘇彥:“你究竟是他的奴隸,還是銘國jian細?”

    蘇彥松開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大聲說:“我不是任何人的奴隸,也不是什么jian細!都說了這身衣物和衣物里的東西都是我從戰場尸體上扒下來的!”

    河岸上逐漸圍了不少看熱鬧的兵士。胡古雁被當眾反駁,顏面受損,瞪著蘇彥的眼神里兇光更甚。他按捺住把人撕成碎塊的沖動,忍怒說道:“阿勒坦兄弟,律法規定奴隸是其主人的私人財產。這小子若真是jian細,我自會砍了他的腦袋,掛在營帳門外示眾?!?/br>
    蘇彥被他的惡毒語氣激出滿背寒栗,正要再次開口為自己爭取生機,方才胸口被踢傷的地方猝然劇痛,提上來的丹田氣帶著血沫,猛地噴了阿勒坦一身!

    他以衣袖捂嘴嗆咳,另一手很是歉意地去擦噴在黑皮帥哥腹肌上的血點子,卻聽見周圍士兵倒抽了一口冷氣——

    完了完了,這小子死定了!

    他竟敢觸碰圣汗的刺青……上次試圖這么干的人,被圣汗直接拗斷了兩條胳膊!

    這下不用胡古雁臺吉處置,圣汗說不定會親手把他的腦袋擰下來!

    人群中充斥著細細碎碎的竊竊私語。

    阿勒坦低頭看那只揪著衣袖來回擦的手,感覺自己腹部被血跡濺射到的刺青一陣陣燙熱起來。他陡然捏住蘇彥的手腕,按在對方前額,迫使其對自己行了個覆額禮,然后對河岸上的胡古雁沉聲道:“他想認我為主。胡古雁兄弟,我拿一千匹上好戰馬交換這個奴隸?!?/br>
    圣汗乃是北漠共主,看中什么東西,哪里需要交換?不過給他這個養兄三分薄面而已。胡古雁心頭暗恨,又不甘就此罷休,便揚聲道:“這小子細皮嫩rou,好cao弄得很,對我而言可不止值一千匹戰馬。再說,我也不缺馬?!?/br>
    周圍士兵們再次倒抽了一口冷氣!

    阿勒坦眼底勃然蓬出兩簇怒火,聲線更低沉了:“阿爾泰山最南端的那口礦,歸你!”

    圍觀的兵士一片嘩然。蘇彥則是一片茫然:說什么了……這些人在激動什么?

    那可是一口富金礦!胡古雁的憤怒化為狂喜,不假思索地道:“一言為定!阿勒坦我的好兄弟,這小子從頭發絲到腳趾頭都是你的了!”

    阿勒坦盯著蘇彥,峻聲問:“你還有什么東西在胡古雁那里?”

    蘇彥不知他為何忽然對自己態度轉冷,既然問了,就順水推舟把東西要回來:“一架形狀像蝎子的小弩,一把匕首,一塊玉佩,一個火鐮,一件貂裘披風,還有……落在營帳里的木哨子?!?/br>
    阿勒坦對胡古雁重復了一遍。胡古雁懷著微妙的惡意說道:“行,都還給他。還有那個裝情報的木筒——圣汗可知,敵軍在云內城附近設伏,就是因為這小子傳了消息?”

    這話一出,周圍士兵們看蘇彥的眼神就不對勁了,猶如群狼獰視。蘇彥直覺那個叫胡古雁的家伙說了什么對他很不利的話,但他吃虧在語言不通,無法發揮自己鐵齒鋼牙的長處,只得無奈看向場中唯一能溝通的黑皮帥哥:“他胡說八道。我剛差點把他眼睛戳瞎了,他報復我來著?!?/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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