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病嬌叔叔陪葬后 第42節
芫荽這才打開房門,端著熱水走了進去,藏藍色窗幔垂在床頭,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腥味,她快速把熱水放在床邊,扭身就往外走,窗幔內傳出陸憫的聲音:“乖乖,下次我小心點……” 林虞的腳心又紅又腫,簡直要被磨破一層皮。她抬起頭,狠狠剜了陸憫一眼,這才掀開窗幔,把腳丫子放到床邊的銅盆里。 陸憫蹲下身,認認真真給林虞清洗腳丫子上的污濁,目光瞥過一旁的逍遙椅,等逍遙椅完工,小姑娘的身子應當就能調理好了。 她人不大,身子寒得很,這樣嬌小的身子,總得調理的潤澤了,才能容下他。 林遠仲坐在太師椅上,親眼看著圣上的賞賜流水一般送進府內,他為官二十載,官職最高時,擔任右相,烈火烹油一般,卻也從未得到過這樣多的賞賜。 朱氏笑盈盈給林遠仲行了個禮,說道:“恭喜爹爹沉冤得雪,重新得到圣上重用?!?/br> 林遠仲端起茶盞呷了一口清茶,神色肅穆,一絲笑意也無。 兩日前,昭胤頒下旨意為林遠仲平反,稱他公正廉明,有名相之風。今日又下旨讓林遠仲官復原職,并賞賜無數金銀珠寶。 這是天大的好事,林遠仲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圣上的手段,旁人不懂,他卻實實在在見識過。圣上冷心冷血,講究平衡之術,可以讓臣子內斗,卻不會任由那一方坐大。 昭胤初登大寶之時,周之煥權勢滔天,一頭獨大,他便使計除掉了周之煥。哪怕周之煥從龍有功,親自扶昭胤登上大寶,他也照殺不誤。 而后林遠仲登上相位,貴妃之父于章提督東南十三部,陸憫統領監察院,三足鼎立,呈現平衡之態。 林遠仲清正廉潔,名聲大噪,昭胤隱隱覺得不安,便栽贓陷害他通敵叛國,將他從相位上拉了下去。 林遠仲被關押在牢房之時,雖受盡折磨,卻也知道昭胤不會將他滅口,他是文臣,沒有兵權,做不出篡位的事情,昭胤只要毀掉他清白的名聲就可安心。 只沒想到,陰差陽錯,他的幼女為了救他嫁給了陸憫。林遠仲已急流勇退,陸憫的權勢卻日益龐大,他的女兒,終究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歡樂無虞了。 昭胤又坐不住了呀,他已經控制不了陸憫,便想把林遠仲提拔起來,與陸憫分庭抗禮。 林遠仲把茶杯放到案幾上,他讀了半輩子圣賢書,以忠君愛國為己任,他若真的復位,定不會眼睜睜看著陸憫視皇權為無物。他是陸憫的泰山,陸憫那樣寵愛虞兒,即使看在虞兒的面子上,也會對他謙讓幾分。 昭胤,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林遠仲瞇起眼睛,江山社稷雖重,卻比不得虞兒重要,丞相之位他不要。 太極宮,昭胤臨窗而立,居高臨下瞧著跪在地上的太監。頒旨太監如實稟報:“奴婢到林府的時候,林大人已經休息了,奴婢特地到室內瞧了瞧,只見林大人面色如土,神情萎靡,一副怏怏的樣子,似乎真的病了!” “呵!”昭胤輕笑,老東西倒是長進了不少。 他抬手讓小黃門站起來,吩咐道:“臘八佳節,朕要與民同樂,你擬一道旨意,請眾愛卿進宮過節!” 眨眼間就到了臘八,臘八是佛成道節,佛祖的成道日,無論多莊重都擔得起。林虞挑了一套赤金鑄絲蝴蝶鑲寶石頭面,簪在頭上。她長的清麗,戴上赤金頭面,便多了幾分貴氣,看起來比平時成熟一些,和陸憫站在一起十分登對。 二人乘馬車行到西華門,而后又坐軟轎到達太極殿,大約是為了應節,太極殿被宮人特地裝飾過,殿內貝闕珠梁,金碧輝煌,就連官員面前的案幾都是金絲楠木的,氣派至極。 皇帝舉行的盛宴,無人敢遲到,為表示對宴會的重視,有大半官員未到未時就到達此處,到現在已整整待了兩個時辰。林虞到達太極殿的時候,殿內只空著兩個位置,除了圣上,便只有卓成公主還未到, 她和陸憫坐在案幾上,倒了兩杯清茶,慢悠悠品了起來。宮里的東西確實不尋常,就連清茶都比別處的香。 一盞茶喝完,只見卓成緩緩走了進來,她依然著紅色大袖衫,雍容華貴,微微一笑,便襯的整座宮殿失了顏色。 眾人紛紛站起來行禮,卓成頷首,讓人免禮。她款款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施施然坐下。待她入座,眾人才坐下。 這時昭胤也走了進來,剛坐下來的眾官員又紛紛站了起來,待行完禮后,才安定下來。 宮女端著臘八粥分發到案幾上,昭胤照例說了幾句場面話,然后吃了一口臘八粥,這時著盛裝的樂女緩緩入場。 樂音裊裊,眾官員這才放松下來,有的低頭吃案幾上的食物,有的與身旁的人說話。 一個宮女急急走進殿內,俯身在卓成耳邊低語幾句,卓成臉色大變,匆匆走了出去。 一株香,兩炷香…… 半個時辰過去了,卓成仍未歸來,陸憫皺眉,慢吞吞站起身來,緩緩向外走去,一出宮殿,便躍身而起,向遠處飛掠而去。 天寒地凍,折膠墮指,御花園的碧湖有一半已結成冰,另一半雖還未成冰,卻也涼的刺骨,卓成蒼白著臉,死命往湖邊游。 卓成年少時常常和父皇一起游湖,游的高興了,就要吃幾顆蓮子。父皇便叫人給下水給她摘,她最喜歡看人洑水,自己就偷偷學會了。 卓成牟足了勁往湖邊游,渾身被凍的發僵,卻一刻也不敢停歇,終于抓住了護欄。 站在一旁的宮女拔下頭上的簪子,狠狠刺在卓成的手上,卓成強忍著疼痛,不肯撒手。一下、兩下、三下…… 卓成保養得益的手指被刺的鮮血淋漓,她痛的幾乎要沒有知覺了,手一松,再次掉進碧湖。 第六十章 墨色身影飛掠而來,卓成只覺…… 墨色身影飛掠而來,卓成只覺得身體一輕,被人從水中提了起來,因著在湖水中浸泡的時間太長,卓成渾身發冷,嘴唇被凍得一絲顏色也無,蒼白至極。 她顫巍巍站穩身體,抬頭看向陸憫,哆哆嗦嗦道:“多謝你了!”這一句話似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話音一落,她便緊閉雙目向一側歪去。 陸憫伸手扶住卓成,提著她向一側的宮殿走去。湖邊的宮女被氣的七竅生煙,原想立個大功,在圣上面前露露臉,沒成想被陸憫壞了好事。她忿忿盯著陸憫的背影,恨不得用目光把他殺死。 這時一片碧綠的柳葉在陸憫袖中飛出,晃晃悠悠向宮女飄過去,宮女目不轉睛盯著那柳葉,只覺得有意思。 寒冬臘月的,也不知道陸掌院在哪里尋的柳葉,顏色這樣鮮亮,碧生生的,宮女含笑看著柳葉,看著那葉子直直插進她的胸腔。 樂女的舞蹈已到尾聲,林虞規規整整坐在案幾旁,盯著桌上的麻辣螃蟹大快朵頤,螃蟹性寒容易吃壞肚子,因此味道雖鮮美,卻很少在正經宴會上上桌。今日倒是難得,竟在宮宴上吃到了螃蟹。 不知不覺就吃了大半盤螃蟹,林虞拿出帕子揩掉嘴角的油漬,然后又斟了一杯黃酒驅寒,她酒量小,只喝了一杯酒就有些頭暈,白嫩的小臉泛起一層紅霞。 林虞輕輕拍了拍臉頰,頓覺耳邊空蕩蕩的,在耳垂處一摸,耳墜子竟不見了。那耳墜子是純金打造的,呈流蘇狀,細細長長一條,搖動起來似金色云煙,林虞喜歡的緊,怎的就丟了一只。 林虞是乘轎攆到達太極殿的,抬轎的小黃門走路很穩,耳墜子斷不會在坐轎攆時掉落。她摸了摸下巴,站起身循著自己來時走過的路線向殿外走去。 一直尋到宮殿門口,林虞都未見到自己的耳墜子,她輕嘆一口氣,扶著殿外的漢白玉欄桿透氣。喝完酒以后總要吹吹風,才能舒服一些。 “你在尋這個嗎?”修長的手指捏著金色流蘇耳墜子遞到林虞跟前。 林虞下意識去接耳墜子,沒成想昭胤捏得緊緊的,根本不松手。她不知道昭胤是什么意思,便向一旁挪了兩步,蹲身道:“皇上萬福!” 昭胤抬手,林虞依言站起來,雙手交叉放在身前,肩背微躬,目光垂著地面,態度恭敬,一舉一動都合乎面圣的禮儀。 昭胤嗤笑一聲,臉上結起一層寒霜,他上前兩步,站在林虞跟前,壓低聲音道:“你可知陸憫到哪里去了?” 林虞抬起頭,昭胤從她的眸子里看到一絲無措和慌亂,更多的還是故作淡定的淡然之態。 昭胤心里升起一絲快感,更多的卻是嫉妒,嫉妒陸憫讓林虞惦念,嫉妒陸憫讓林虞慌亂無措。 昭胤強壓下心里的不快,伸手捏住林虞的下巴,強迫林虞看著他,慢悠悠道:“卓成前腳出門,陸憫后腳就跟了出去,你猜他們做什么去了?” 林虞低頭看著下巴旁邊的明黃色云崖紋箭袖,只覺得煩躁極了,抬臂把昭胤的手拂了下去,慍怒道:“皇上請自重?!?/br> 她覺得昭胤說的話十有八九是事實,陸憫應當就是去追卓成了,她心里不好受,卻也不肯落了下風,憑白被人看笑話,于是微躬的脊背挺了起來,筆直筆直的。 昭胤陡然升起一股得逞的快感,伸手遙遙指向碧華宮,說道:“他們到那里去了,你可以過去瞧瞧?!?/br> “我、我、我相信二爺?!绷钟莨V弊?,直直看向昭胤,眼中滿是倔強。 昭胤“呵呵”笑了兩聲,抬起手把金色流蘇穿進林虞的耳洞,他的手涼涼的,激的林虞打了個寒顫,她狠狠剜了昭胤一眼,伸手在昭胤碰到的耳垂上擦了兩下。 昭胤也不惱,轉身向太極殿走去,親眼看著昭胤走進殿門,林虞才向著碧華宮奔去。 她心里矛盾極了,理智告訴她昭胤在搞鬼,感情卻又驅使著她一探究竟。不管了、不管了,若是陸憫與卓成清清白白的,任由昭胤搞鬼,也不會失了分寸。 她越走越快,漸漸小跑起來,氣喘吁吁跑到碧華宮,宮殿門口守著兩個宮女,宮女見林虞眼生,伸手就去攔她,林虞將宮女的手臂揮開,推門沖進殿內。 殿內燒著地龍,熱騰騰的,屋子中間放著一架山水屏風,屏風上搭著兩件衣衫,一紅一黑,正是卓成與陸憫的。 林虞眼前一黑,身子狠狠顫了顫,腦子像是空了一樣,心里澀澀的。她下意識往外跑去,跌跌撞撞,將門邊的花瓶絆倒在地。 卓成幽幽轉醒,在被子里捂了這么長時間,總算恢復了知覺,她只記得陸憫把她從水里拎了出來,后來發生了什么就全然不記得的。 她轉頭看向垂立在一側的宮女,問道:“陸掌院呢?” 宮女道:“掌院的外衫被您沾濕了,現下在暖閣換衣裳?!?/br> 卓成頷首,只道自己太糊涂,輕而易舉就中了倩兒的jian計,大抵是因為關心則亂吧,那人是她的命根子,她總格外重視了一些。 屏風外響起腳步聲,陸憫已換好衣裳,他隔著屏風問道:“公主可好一些了?” 卓成提高聲音說道:“多謝掌院搭救,我已好多了?!?/br> 陸憫點點頭,目光掃過門口的碎瓷片,皺眉問道:“剛才什么人進來了?” 守門宮女說道:“奴婢也不認得那人,只覺得她好生標致,神仙妃子一樣,匆匆跑進來又匆匆跑出去了?!?/br> 陸憫看向屏風上搭著的衣裳,神色一凜,趕忙問道:“來人是不是穿著一襲煙霞色長裙,頭面金燦燦的?” 宮女認真想了想,回道正是。 陸憫抬手扶額,只覺得太陽xue咚咚直跳,小姑娘怕是氣極了吧,可莫要氣壞了身子。 看陸憫的反應,丫鬟斷定他認得來人,便想要詢問一番,還未開口,只見一道黑色身影飛掠而去,勢如閃電。 林虞沿著宮道往前走,木木的,像是丟了魂一般。也不知走了多遠,只覺一陣風聲呼嘯而來,緊接著陸憫便站到了她面前。 她瞥了陸憫一眼,也不說話,依舊木木的往前行走。 陸憫小心翼翼隨在她身側,低聲道:“虞兒,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林虞自然不肯聽,加快步子往前走,想要把陸憫甩掉,陸憫打蛇隨棍上,緊緊跟著她,見她的臉色越來越黑,心里越發惴惴起來。 他一把抱起林虞,走到一旁的木凳上坐下,箍著她纖腰,讓二人緊貼在一起。 “放開我!”林虞總算開了口,聲音卻啞啞的。 “不放!”陸憫的手臂箍得更緊了。 怒火噴涌而出,簡直要把心肺都燒掉。林虞沖著陸憫的臉就摑了上去,這一巴掌她用了十成的力氣,聲音又脆又響,路邊灑掃的宮女不由朝他們的方向看過去,只見陸掌院白皙的臉上起了一層紅色指引。 宮女呆在原地,使勁揉了揉眼睛。令人聞風喪膽的陸掌院被人打了,還是被一個女子打的,這,這簡直駭人聽聞。莫不是她看錯了吧! 手掌心震的發麻,林虞這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她低下頭,來回揉捏自己的手指,內心咚咚直跳。 她把陸憫打了,竟在眾目睽睽之下掌摑了陸憫,她這樣的行為,恐怕沒有一個男子可以容忍。 隨即她又覺得無所謂了,雖說男子可三妻四妾,但她卻絕不會跟人一同侍候陸憫,他既找了別人,就別想再與她親近,早晚都要和離,現在鬧僵了也無所謂。 這樣一想林虞又有了底氣,怕什么,他還能因為這一巴掌要了她的命不成。她緩緩抬起頭,只等著陸憫發作,沒成想映入眼簾的是陸憫含笑的面龐。 陸憫壓根不覺得在宮女面前被打丟面子,面子就是浮云,小嬌妻高興才是正道。 他將林虞的柔夷攥在手心,輕輕親了一下,笑嘻嘻道:“娘子這是醋了?”兩個月以前她還張羅著給他買妾氏,現下竟會吃醋了。 林虞本想大張旗鼓與他撕扯一番,沒想到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她眉頭一擰,正色道:“你莫要顧左右而言他,今日的事情我是不會原諒你的,我要和離?!?/br> 大瑞雖民風開放,有爵人家卻沒有和離的先例,林虞想了想,又道:“你若是覺得和離有損侯府臉面,就寫一封休書,休了我,就說我生性善妒,不是良妻之選?!?/br> 陸憫有些哭笑不得,小姑娘整天都在琢磨什么東西,連休妻的名頭都替他想好了。他將下巴放在林虞肩頭,說道:“我不和離,也不休妻,我要和你生生世世在一起?!?/br> 林虞伸手去推陸憫,卻怎么都推不開,她氣呼呼罵道:“你無賴,你不要臉,你厚顏無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