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銹鋼小勺落下，打在瓷盤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季翩翩猛地回神，撿起勺子，小聲道：“你……”

    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

    沈度眉眼舒緩，輕聲道：“已經過去很久了?！?/br>
    季翩翩只能說道：“節哀?！?/br>
    沈度：“嗯?！?/br>
    一陣短暫的沉默，瑪奇朵的焦糖融化，熱美式也沒了熱氣，沈度才接著說道：“她喜歡上一個比她大很多的男人，那天……那個男人結婚了?！?/br>
    當時的沈度并不知道為什么，他只是不明白——

    他恐懼死亡，因為爺爺時刻都在與病魔纏斗。

    可是健健康康的堂姐，卻這么輕巧地放棄了生命。

    他記得最清楚的是從外地趕回來的嬸娘，在葬禮上絕望的哭喊。

    她哭著道：“她才十六歲，她才十六歲??！”

    花一樣的年紀，永遠的凋零。

    聽完這些，季翩翩明白了。

    明白了為什么沈度對她拒之于千里之外，明白了為什么僅僅五歲的年齡差卻讓他望而卻步，也明白了在得知真相時沈度是多么的難堪。

    酸楚涌上鼻尖，季翩翩盯著抹茶布丁，聲音澀澀的：“對不起?！?/br>
    沈度頓了下，很快他抬睫看她：“你有什么錯？”

    季翩翩咬著下唇，難過道：“是我……騙了你?！?/br>
    沈度嘴角微揚，溢出一絲苦笑：“這倒是，把我騙得暈頭轉向?！?/br>
    季翩翩又道：“……對不起?！?/br>
    沈度：“好了，你沒有錯，別道歉?！?/br>
    季翩翩：“……”

    沈度喝光了放涼的咖啡，聲音恢復了往常的清朗，對她說道：“和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不是你不好，而是我不能?！?/br>
    季翩翩猛地抬頭。

    沈度望進她眼中，認真說道：“你還小，有些事等長大了再做決定，好嗎?！?/br>
    季翩翩想說：“我……”并不小，但是她說不出口，尤其在聽到了那樣的事之后。

    沈度：“別被一時沖動所迷惑，再過五年，你會發現很多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樣……”

    季翩翩垂睫：“比如……”

    沈度：“比如我只是個糟糕的成年人?！?/br>
    季翩翩：“……”

    沈度忽又彎唇，恢復了往常不正經的腔調：“說錯了，五年后我該是個糟糕的老男人了?！?/br>
    方才略顯沉重的氣氛，因為他這句話掃空了一大半。

    季翩翩嘟囔道：“我懷疑你在diss季鶴羽?！?/br>
    沈度笑道：“季學長正值青春年少?！?/br>
    季翩翩：“你比他還小兩歲?！?/br>
    沈度：“是啊，我只比他小兩歲?！?/br>
    季翩翩：“……”

    “嗯?！鄙蚨瓤戳讼聲r間道，“我們該回去了?！?/br>
    季翩翩盯著還剩了大半杯的瑪奇朵，說道：“如果我長大了……”

    沈度看向她，安靜地等待她。

    季翩翩聽著自己猶如擂鼓的心跳聲，鼓起勇氣說：“如果我長大了，就可以和你在一起嗎?！?/br>
    話音落，女孩的臉紅得像天邊的火燒云。

    不，火燒云哪有她好看。

    沈度過了好半晌才說道：“你到時候會嫌我老的?！?/br>
    季翩翩蹙眉：“才不會?！?/br>
    沈度想了下：“等你上大學，就知道有多少帥氣小哥哥了?！?/br>
    季翩翩：“那和我有什么關系！”

    沈度幽幽道：“也是，和我關系比較大?！?/br>
    季翩翩：“？”

    沈度：“畢竟是我自愧不如?！?/br>
    季翩翩：“………………………………”

    蟬聯n大校草六年之久的男人，說這話不怕閃到舌頭嗎！

    反正該說的不該說的，季翩翩全說了，她不慫也不怕了，甚至膽兒賊大。

    季翩翩：“那我們走著瞧！”

    沈度眼尾彎起：“翩翩小姐，五年太久，不如看看朝夕?！?/br>
    季翩翩沒懂。

    沈度一句話把她拽回現實：“比如想一下初六的?？?？”

    季翩翩：“……………………”

    這可真是太‘朝夕’了！

    季翩翩緊張了，她道：“我會考上f大的?！?/br>
    沈度看她。

    季翩翩解釋：“我是自己想考的，我之前……之前就想過，但是家里都安排好了，我也沒勇氣，后來……”

    沈度接了她的話：“挺好，想做就去做，做了才沒有遺憾?！?/br>
    季翩翩眼睛一亮，說道：“對！是你告訴我的，人生最后時刻，遺憾的一定是沒做過的事，所以我要試試?！?/br>
    沈度也不急著走了，問她具體的?？剂鞒?。

    季翩翩沒了任何顧忌，不需要藏著掖著，也不用再扯謊瞞著，她倒竹豆一般把f大?？?，s大?？级颊f了個明明白白。

    沈度聽完，眉峰微蹙：“初六是f大?？?，初八還要去s市？”

    季翩翩：“嗯……”

    沈度：“機票訂好了？”

    季翩翩：“訂了?！?/br>
    沈度：“那邊有人接你嗎?！?/br>
    季翩翩：“有個一起報考的同學?！笔歉咧型瑢W，但專業課培訓不在一處。

    沈度點了點頭，又問她專業課相關。

    藝考是沈度完全不了解的領域，他念書時倒也聽說過，但身為年級第一的學神，根本沒有老師會把這些說給他聽。

    至于藝考的學生，大多是小學渣，對學習好的天然屏蔽。

    季翩翩大體和他說了說。

    沈度問她：“喜歡電影？”

    季翩翩：“喜歡！”

    沈度被她這小模樣逗笑，又問：“編導……是導演嗎?！?/br>
    季翩翩：“不是的，s大的話，更多是電視臺的編導。f大倒是有導演專業……”

    沈度半撐著下巴看她：“那你以后最想做什么?！?/br>
    季翩翩愣了下，支吾道：“我……”

    她其實不知道以后想做什么。

    她的確喜歡電影，也喜歡胡亂寫東西，但真讓她去電視臺或者做導演，好像都差了點什么。

    季翩翩慚愧道：“不知道……我只是想考上大學?！?/br>
    學專業是因為文化課不行，藝考的最終目標是大學，是念一個相對來說好一些的大學。

    這好像挺沒出息的。

    尤其是在名校出身的沈度面前。

    察覺到小姑娘的失落，沈度溫聲道：“這樣也很好，在不知道將來要做什么的情況下，學習是最正確的選擇?！?/br>
    他一句話就讓季翩翩振作起來。

    沈度又道：“未來的變數很多，沒必要現在框死自己?！?/br>
    季翩翩不自覺地點頭：“對對對！”

    沈度聲音越發輕緩：“當務之急，是好好學習?！?/br>
    季翩翩乖巧：“嗯！”

    “說起學習……”沈度故意拖長了腔調，問她，“需要補習老師嗎？”

    季翩翩愣住。

    沈度：“五年前的高考狀元，n大研二在讀，精通數理化，情商高智商高性格溫柔體貼細致周道，哦對了，聲音還巨好聽，讓某位小騙子無法相信世上竟然有這么優秀的……補習老師?！?/br>
    季翩翩：“…………………………”

    又又又又來了！

    這人能把這段話從腦子里擦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