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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蠻高興地笑,剛咧開豁牙,瞧見爹爹馬后面架著一個人。 那人橫趴在馬背上。 一樣的黑衣,一樣裹著臉。 阿蠻很知道什么人才會這樣這樣騎馬。 死人。 她眨了眨眼睛,什么都沒有明白過來,一滴水滴落在她臟兮兮的手上。 她低頭看著那滴水發呆,又疑惑地抬頭,太陽好好的呆在天上,沒有下雨。 “哪里來的水呢?”她吸了吸鼻子,小心邁著步子,靠近爹爹。 “吁——” 阿爹勒馬,他沒有立刻下馬。 他停了一會兒,才一個縱身,從馬上躍下。阿娘說,那是“佷俊的功夫”。 “阿爹!”阿蠻一把抱住阿爹的腿,抬頭看他,目光怯怯的。 男人只露出一雙鷹一般銳利的眼睛。 他伸出粗糙的手,摸了摸阿蠻的頭,平靜道:“去告訴阿娘,你三哥,死了?!?/br> 不用阿蠻去告訴。 因為阿娘已經知道了。 阿娘站在院門口,懷里的簸箕跌落在地,躺了一地的野柿子。 那是剛從山里摘的。 阿娘說,三哥嘴饞,她要曬了,給三哥留著,讓他帶著吃。 阿蠻歪了歪頭,聽阿爹的話,告訴阿娘:“阿娘,阿爹說三哥死了?!?/br> 她的眼睛很圓,很黑,很亮。 很天真。 阿娘捂著嘴,靠著門坐下去,她把頭埋進膝蓋。 阿蠻看著腳下的柿子,想起三哥。 三哥前兩天出門前,揪著娘給她扎的小辮子,笑嘻嘻道:“外邊有好多好吃的,等三哥做完了任務給你帶回來!” “要叫三聲三哥才可以哦?!?/br> “三哥!” “三哥!” “三哥!” 阿蠻彎下腰,蹲在地上,兩只小胖手抓到虎頭鞋邊紅堂堂的柿子,一手抓了一個,看一眼簸箕,有點遠。 她想要再多抓一個,憋紅了臉試了半天,連手里的兩個都抓破了。 柿子的瓤黏糊糊的,沾了滿手,她漲紅臉,偷偷抬頭看阿娘。 阿娘沒發現,她小心翼翼將手放到嘴巴里,嘬了一口,好甜! 她便忘記了一開始要做什么,蹲在地上,小松鼠一樣,將兩個抓爛的柿子小口小口吃了。 吃得滿臉都是。 阿爹沉默著站在阿娘身邊,像村子外邊阿蠻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大山。 他們站到太陽要落山,阿蠻蹲得小腿累了,阿爹才開口:“好了?!?/br> 阿爹將三哥抱下來,抱進家,放到三哥的床上。 阿娘突然撲到三哥床邊,哽咽著哭。 阿蠻歪頭,滿臉干了的柿子,染得一張臉臟兮兮。 她想起三哥說的好吃的。 “阿爹,三哥給阿蠻帶好吃的?!毙∨⒙曇舸嗌?,天真而無辜。 阿娘卻哭得更厲害了。 阿蠻有些害怕,往阿爹身邊縮了縮。 阿爹的大掌摸著她的頭,聲音沙?。骸叭缤?,下次給阿蠻帶?!?/br> “好,阿蠻不怪三哥?!卑⑿U道。 她看見娘哭得那么厲害,小心翼翼走近,拉了拉娘的衣服:“娘,三哥下次給你帶胭脂,你別哭了?!?/br> 那日三哥臨走前,她還聽到,三哥說要替娘帶胭脂呢。 阿娘是因為三哥忘了胭脂才哭的么? 她還沒有見娘哭得這么厲害過。 爹在床上躺好多天,娘也只是眼睛紅紅的。 “阿蠻——”阿娘抱住她,卻哭得更厲害了。 娘的懷里總是有種山上草的淡淡的味道,她很喜歡。 娘很少抱她的。 阿蠻有些高興,乖乖待在阿娘懷里。 阿爹還是像山一樣,立在他們身邊。沉默著,安靜著。 晚上,阿蠻睡得迷迷糊糊,感覺很吵。 她有些迷糊,聽見阿娘在跟阿爹說話。 她想起來,昨晚阿娘抱著她睡覺的。 她睡在阿爹阿娘中間哎!想到這里,她興奮地醒了。 阿娘說到大哥二哥的名字。 阿蠻每次跟阿娘去山上那兩個高高的土堆邊,小背簍里總是背著一小壇酒,阿娘說要給大哥二哥喝。那兩個土堆前面都有一塊木牌,阿娘說那里睡著大哥和二哥。她告訴阿蠻大哥二哥叫什么。 他們也說到“三哥”。 阿娘還是哭。 阿爹沉默著。 阿蠻睜著眼睛聽了半天,又撐不住犯困,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 第二天,爹娘對她很嚴厲。 阿娘摁著青蛙,要看她動刀。 她想故技重施,被娘識破,娘很兇,抓著她的手割破了青蛙脖子。 活蹦亂跳的小家伙,一下子就不動了。 阿蠻呆住,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滾。 “死了就是這樣?!卑⒛餂]什么表情道。 她罰阿蠻在太陽下扎馬步。 “明天你要自己動手?!?/br> 太陽好曬,腿好疼。 她難受:“阿娘,阿蠻累了?!?/br> “太陽到那棵樹上才能休息?!卑⒛飳⑷绲囊路患患贸鰜硐?。 太陽曬著她的臉,她的頭發,好像有些白。 像村頭劉奶奶。 阿蠻難過地低下頭。 看見自己臟兮兮的腳丫。她動了動腳趾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