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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漫想起林見鶴上輩子身中數箭,血幾乎流盡,對梁玉琢厭憎入骨。 這世上,再沒有比此人更陰險,心胸更狹隘,更無恥的人。 “所以,你折磨他,是他對不起你在先?!苯ё∷难?,在他脖頸間小貓一樣蹭了蹭,道,“我不覺得你殘忍?!?/br> 她知道林見鶴的心結。 想到這個心結是他害怕自己怕他,害怕自己見到他的殘忍,見到他陰暗的一面,會讓自己覺得他是魔鬼,她又有些難過?;蛟S是梁玉琢長期詛咒,讓他上了心。他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其實心思比誰都敏感脆弱。 梁玉琢活著也不能對他們造成影響,更何況死了。 “即使你不懲罰他,我也不會放過他?!苯?。 林見鶴沉默著。 他在思考,這當真不是夢? 他只覺得,眼前人說的,每一句都順著他的心意,都讓他很舒服。 他做夢的源頭是什么?似乎有什么被他沉沉壓在心底,上了層層鎖。 他去探索,鎖門內似乎有什么令人極不舒服的東西,每當他解開一道鎖,那黑黝黝的暗處,仿佛有什么極陰暗強大的猛獸張開了血盆大口,等待他自投羅網。 他在最后一道鎖上停下。心里無數聲音阻止他打開。 “不許?!?/br> 黑暗處的氣息令他渾身血液倒流,身體被一陣寒冷攫住,呼吸似乎都僵硬了。 他仔細辨認這種情緒。 害怕。 是害怕。 他不解。 有姜漫在,這世上,他沒有什么害怕的。 他怎么會害怕? 他很好奇,門里鎖了什么? “咔噠?!彼睦锖懿皇娣?,不知何時,額頭上都浸了一層汗。嘴唇也咬得鐵青。 臉上毫無血色。 他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身體不適。 鎖已經打開。輕而易舉便可以看清楚里邊到底有什么。只要他推開門。 腦子里無數聲音尖叫:“不許!” “不可以!” 他看了眼面前的姜漫,將身體因害怕恐懼而產生的自然反應都忽略,仿佛根本感覺不到。 他猶豫了一瞬,又看了眼姜漫,猛地推開了門。 那日的畫面紛至沓來。姜漫沒有了呼吸。太醫無用,人人都道她死了。 他的臉色霎時慘白。即使夢醒,他仍為那一刻的失去而痛苦,心如刀刮。 為什么會做夢? 因為夢里有姜漫啊。姜漫活著。所以他眷戀,他沉迷,顫抖著擁抱有她在的每一刻。 他不能忍受姜漫哪怕一瞬不在自己身邊。 林見鶴低頭笑了起來。 他緊緊箍住懷里的軀體,鐵箍一般越收越緊,越收越緊。 姜漫蹭了蹭他的臉頰,任由他箍著。 她笑得眉眼彎彎:“現在你相信了嗎?這不是夢啊?!?/br> 第116章 所思 116 如果一個小孩子, 從出生起,沒有一個人肯愛他。不管日后他變成一個什么樣的人,他內心深處最渴望的, 總會是一份發自內心的愛。 林見鶴想,他之喜歡姜漫, 是必然啊。 六歲時, 他知道母親是愛他的。所以他保留了一份期待。而姜漫的出現,恰恰滿足了他對這份期待的所有期待。 他不知道為什么活著, 沒有人期待他活著,但是姜漫出現了, 猶如一束光,照進黑暗的沼澤地,告訴他:活著,活下去。 他活著, 是為了光。 而姜漫, 是那束光。 他扔掉手中折子,視線仿佛不經意從姜漫身上掠過。 她坐在窗邊毯子上, 捧著一冊話本在看。雪白的長絨地毯,她穿碧色衣裳, 脆生生的,如枝頭柳芽, 外頭大雪紛飛,殿內卻好似有了春意。 窗戶上貼了一張九九消寒圖,是姜漫貼的。 “哈哈哈哈哈哈——”姜漫笑得打滾兒,眼角笑出了淚花兒。 她一邊彎腰捶地,一邊笑得朝林見鶴的方向:“林見鶴——哈哈哈——我要笑死了,這本太好笑了哈哈哈!” 林見鶴擰眉, 揮灑的筆頓住,有了一股被冷落的不滿。 他勾唇:“什么本子,說來聽聽?” 姜漫有一瞬不自在:“咳咳。要自己看才好笑,講出來便不好笑了?!?/br> “是嗎?”林見鶴皺眉道,“頭發有些亂了?!?/br> 姜漫抬頭,果然見他早上剛梳好的頭,不知何時竟然散了。 她不禁汗顏,慚愧自己手藝糟糕,忙打了個滾兒翻身起來,一躍跳下去,跑到林見鶴身后:“我來梳我來梳!” 林見鶴滿意了,嘴角微揚,眼睫垂下,落在方才要打叉的折子上,想了一下,畫了個勾。 “咦?”姜漫四處找,“早上給你簪的那支白玉簪怎不見了?” 她嘀嘀咕咕:“難怪頭發散了,簪子都丟了!” 林見鶴繼續批閱奏折,面目平靜端正,聲音毫無波瀾:“許是掉在哪里了?!?/br> “應當是?!苯男渲心贸雠=鞘?,輕輕從林見鶴頭上一梳而下,“力道重嗎?” “不重?!绷忠婜Q眼里有笑意。 姜漫的手從他柔柔的頭發里拂過,心里生出無限柔軟與喜歡。她抿唇一笑,將那烏黑的頭發攏起來,手指轉了幾轉,輕輕巧巧攏了一個髻。 她故意道:“簪子容易掉,這次便戴玉冠好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