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導演離開后，程榆也若有所思地走回程璟彥旁邊。

    助理司機去開車的時候，楚翎寒見他食指有意無意抵著唇，儼然一副深思的樣子，探過頭問他：小榆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嗎？

    程榆神游天外，沒聽到，不動。

    楚翎寒又問了一遍，這次他壓下心頭那點兒小緊張，伸手輕輕捏了捏少年的臉頰。

    手指碰到的瞬間，像是被手底下柔軟的觸感驚到，楚翎寒眼睫微顫。

    臉側忽然傳來一股陌生的溫熱，程榆整個人僵住，他緩慢地抬起頭與楚翎寒對視幾秒，猛地回了神，連續向后倒退幾大步。

    因為距離的拉遠，楚翎寒自然而然松了手，程榆微微偏過頭，聲音聽起來倒沒什么異常：沒什么，我哪里有什么心事，謝謝楚前輩關心。

    太客氣，也太生分了。

    楚翎寒張張嘴，在看到程榆臉上劃過一抹不自然時，到底沒有再說什么。

    大概這少年性格就是這樣吧，平時話就不怎么多，習慣不將心底里的事與人分享。還是不要逼得太緊為妙。

    就在這時候，程榆的手機鈴聲響起。

    保姆車也從一旁開了過來。發現來電人是秋思凡，他大腦空白了一秒，捏著手機打開車門坐進后座，楚翎寒站在車外，原地跟他道別：小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也多注意休息。

    沒下文了。

    程榆輕輕頷首，程璟彥坐副駕上危險性地瞟他：??？

    楚翎寒對他露出一個微笑，雨露均沾地補充道：你也一樣注意安全，早些休息。

    呵。

    這還差不多。車窗被緩緩拉上。

    車子發動，窗外街景不斷倒退。

    程榆這才按下接聽，將手機放到耳邊，喂？

    他這一開口。

    對面先是安靜片刻，接著一道熟悉的低磁嗓音響起來，夾帶著只聽得見氣息聲的笑，從聽筒里緩慢流出。

    怎么了，你很緊張？秋思凡問。

    ??？

    聲音都在抖。

    程榆將手機拿得遠了些，然后反復幾個深呼吸

    屁用沒有。

    他的心跳聲仍然很劇烈。

    秋思凡說的沒錯，程榆確實在緊張。一來他是為即將在下周五爽約一事感到緊張跟苦惱，不知該怎么向秋思凡提起，二來幾天沒聽到秋思凡的聲音了，必須承認的是，這家伙的聲音好聽得過了分，尤其當他心情還不錯時，那叫一個溫柔撩人，更別提此刻從手機里傳出來時，跟過了電流似的。

    程榆只覺得半邊耳朵都酥麻了，他一緊張說話就會卡殼，這會兒簡直緊張得沒邊了。

    怎么啦？秋思凡柔聲細語地問，有心事不妨和我說說，我幫你分擔一下？

    其實唉，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天導演說要給我加戲份，他還摸了我的腦袋。

    提起這個，程榆就忍不住嘆氣，反思道：我不是很喜歡別人摸我的頭，但似乎很多人都喜歡摸我頭就連你也是，你說這是為什么呢？

    前幾分鐘他怎么都不肯與楚翎寒分享的心事，此時此刻立即就同另一個人分享了。

    秋思凡嗯了一聲，然后又笑了：這是好事啊。證明你討人喜歡。

    他的嗓音太具有欺騙性，溫柔得叫人心頭小鹿亂撞。程榆隱約有些遭不住，正想說話

    耳邊又傳來秋思凡的下半句話：再討人喜歡，你也是我家的。以后你就和那群人說，你的頭很金貴，非常金貴，摸一下兩千萬。

    程榆驚的說不出話，半晌才愣愣的回：這、這么貴??？

    等等，這邏輯不是強盜嗎？！

    所以說，我付得起，你的腦袋以后只有我能摸，其他人都閃邊兒去。

    秋思凡強橫無理的霸總行徑早已不是一天兩天，換作以前，程榆絕對以及肯定，會在心底里嘲笑他小學雞，太幼稚！可如今聽他一字一頓地說完后，程榆居然一點也沒有想腹誹他的意思。

    咚咚。

    心跳甚至跳更快了。

    程榆：

    程榆窒息地閉上眼。

    要命，我一定是瘋了。

    那頭秋思凡不知道程榆在想什么，他沒有得到回應也不介意，對了，有件事想和你說。我昨天思考了一整天，想著看電影可能沒什么意思，所以

    所以不看了？

    程榆一下子攥緊手機，豎起耳朵仔細聆聽。

    邊聽邊在心里想，我能活了？

    就聽到秋思凡心情頗好地對他說：所以我還買了游樂場的票。去完游樂場我們再去看電影，意味著你那一晚上的時間都是屬于我的。

    程榆：

    榆榆。秋思凡親昵地喊他一聲，嗓音里蘊含著期待，我們下周五見。

    *

    作者有話要說：

    榆榆：好的，墳場見。

    第七十三章 感受到了嗎？我喜歡你的所有。

    說完就掛斷了通話, 程榆甚至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聽著手機內傳來的一陣忙音，程榆面無表情地開始思考：

    我現在回撥過去，在明知秋思凡訂好電影票, 做好充足準備的前提下，告訴秋思凡我要爽約, 秋思凡會有什么反應？

    他會不會生氣？

    要是惹他生氣了，他會用什么辦法對付我？

    程榆不敢繼續往后想，將手機重新揣回兜里。

    算了，等下打個電話問問導演能不能改到周六拍, 要是不行，大不了再跟秋思凡商量著改時間。

    反正和主角攻看場電影這件事上，注定是逃不掉的

    程璟彥本來還想問是誰的電話, 一聽自家弟弟沖對方說話的口吻，心中便有了數。

    電話打完了？他問。

    程榆點點頭, 輕嗯了聲。程璟彥從后視鏡里看他兩眼, 明知故問道：是你那位同學吧, 就上次演楚翎寒替身的那個？

    程榆又嗯了聲，這次音調拖長。

    怎么了, 心不在焉的。程璟彥說著瞇起眼睛, 他欺負你了？敢欺負老子弟弟，是活的不耐煩了？

    程榆被程璟彥的語氣弄得一愣, 他抬頭, 和后視鏡里的青年四目相對, 連忙搖頭解釋道：沒, 他沒欺負我, 他他還夸我討人喜歡。

    程璟彥表示懷疑：真的？

    真的。

    見他說話時目光真誠, 程璟彥這才放下心來, 那就好，剛才拳頭差點硬了。

    哪天他要是欺負你了，你可得跟哥哥說，哥哥幫你打他一頓。

    其實從客觀上講，哥哥你真不一定打得過他，人家是校霸來著。

    不過程榆并沒有把這段話說出口，沒有人會不喜歡被偏愛。

    他手指摳了摳臉，先是應了一聲，扭頭望向窗外街景。片刻后才品出對方話里的不對，重新抬眼看了過去。

    副駕駛座上，程璟彥正疊著腿看劇本。

    程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隱約有種預感。

    哥哥不會已經猜出他和秋思凡的關系了吧？

    記得原著中，程璟彥是出了事故后在醫院休養那段時間里，得知的原身和秋思凡之間的關系。

    當時秋思凡和原身來醫院探病，原身還沒作死到駕車撞白商霖，乃至于秋思凡對待他的態度還沒到惡劣的程度，可程璟彥卻依然極力反對，一是說當下應以學業為主，二就是說他們倆不合適。原身聽完后直接毛了，當著病房里其他人的面就大吵起來。

    那是程璟彥有史以來沖他發的最大一次火，爭吵之激烈堪比兄弟鬩墻，秋思凡全程冷眼旁觀，聽了沒多久后獨自走出病房，原身見狀追了出去，質問：我為了你和哥哥吵成那樣，你就沒什么表示嗎？

    秋思凡走到中途停下來，偏頭回道：對，沒什么表示。

    原身傻愣愣站了好久，回頭就將病房里做裝飾的花瓶摔個粉碎，保安都被吸引過去。他們沖進病房的第一幕，便是原身遷怒于自己躺在病床上的親哥哥，指著后者破口大罵。

    當初看到這段劇情時，哪怕是溫和如程榆，也被氣得血壓飆上來了。程璟彥為什么反對他倆在一起？還不是因為一眼就看出主角攻對原身已經沒什么感情了，之所以反對，就是不希望自己弟弟和一個不愛他的人在一起，怕原身受到傷害，卻還被這樣辱罵

    程榆從心底為程璟彥感到不值。

    在想什么呢小榆，表情這么可怕？

    ??？沒什么。程榆抬起頭又低下頭。

    由于對那段劇情的記憶深刻，程榆下意識認為如果被程璟彥知道他和秋思凡在交往，肯定會引來對方的反對。

    他和原身不同，他不愿惹得程璟彥不高興。

    可是和秋思凡分手

    程榆內心想法難得實誠了一回。

    好像也不怎么愿意。

    *

    新的一周開始后，也意味著離期中考試更進一步。

    程榆這幾天為加戲和秋思凡的事想破了腦袋，連著好幾天沒動筆認真學習。

    除此之外注意力也難集中，微信里一彈出來期中考復習資料，程榆都沒仔細看是哪個群發的，直接點開復習起來。

    從早自習開始，一直復習到上午第一節 下課。

    在程榆起身打算去趟洗手間的時候，后排桌椅發出一道很輕的嘎吱響。

    原本坐在那的人突然站起身，眾目睽睽下朝程榆走近幾步。

    連聲招呼都不打，就從背后擁抱了過來，昨晚沒睡好么？

    熟悉的氣息落下來，帶著薄荷的淡淡涼意。整間教室安靜片刻，接著從四面八方傳來響亮的摔書聲與起哄聲

    臥槽，抱上了??！

    大庭廣眾下這樣真的好嗎？

    cao，這還復習個毛，預言一波，期中考后不及格的一定是我們這群單身狗。

    啊啊臥槽磕cp現場！

    一時間熱意上涌，程榆感覺臉頰出奇的燙，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臉紅了，只能將頭埋的更低。

    絲毫不知道這一動作，會促使他雪白的后頸完整又清晰地暴露在另一個人視線里。

    秋思凡目光緩慢下移。

    眼前那塊肌膚在棕褐色的發絲映襯下，顯得愈發細膩如羊脂玉。因為過于纖細，充斥著一股似乎輕輕一掐就能掐斷的脆弱感。

    秋思凡眸色幽深，危險的氣息從身上蔓延開來，這瞬間，他幾乎不受控制地涌出想要吻下去的沖動。

    平復好一陣兒，他才將那點沖動甚至更加難以啟齒的想法壓抑下去。

    秋思凡面色尋常，只是手臂微微收緊，貼在少年耳邊，聲音比平時更為低沉：榆榆，為什么不回答？

    我、你別叫我榆榆，我昨晚沒有沒睡好。程榆音量輕得像是用的氣音，同學都在看著，你干什么啊，快點放手！

    秋思凡沒動，針對他前半句話誠心發問：既然沒有沒睡好，那你為什么看上去腦子不太清醒？

    程榆：？

    程榆扭頭瞪向他，莫名其妙道：你罵我干什么？

    兩個人距離本來就近，這一扭頭，鼻尖都快挨到一起。

    程榆說完就愣住了。

    腦海飛速閃過三個想法

    睫毛好濃密。

    很帥。

    這是我男朋友。

    秋思凡以目示意他手機屏里呈現出來的東西，你是忘記了自己已經轉到理科班，還看文科的期中考復習資料干什么？

    說完垂眼看向他，秋思凡一頓，然后挑眉輕笑道：跟你說話，你發什么呆呢？

    ??？哦程榆半晌才應了聲，磨磨蹭蹭地退出手機界面，將手機塞入校服口袋，正心說今天臉丟大了。脖頸邊的皮膚陡然一癢，秋思凡收回手指，意味不明道：印記已經徹底淡下去了。

    聞言，程榆腦袋硬是轉了好幾秒鐘，才意識到他指的什么。

    上周被抵在宿舍里的墻壁上啃的記憶被勾起來。很好，很棒，程榆這下確信自己是真臉紅了，他跟踩到電門似的，開始激烈地掙扎。

    怕他掙扎太過傷到，秋思凡放開手。

    也不知道到底是因為生氣還是害羞，程榆失去禁錮后拔腿就跑，跑出教室他越想越氣，扒拉住門框大聲罵了一句：秋思凡你王八蛋！就落荒而逃似的往洗手間方向跑去。

    教室里靜默了片刻，轉而面面相覷：上次這么罵秋大佬的人如今還活著嗎？

    不知道，程榆勇不是一天兩天了。

    秋大佬會生氣嗎？

    這話一出，班級眾人齊刷刷地看了過去。

    只見停留在原地的男生，掛著他們從未在對方臉上見到過的神情

    一個足以稱為寵溺的笑容。

    起初眾人滿臉見鬼。

    再然后：好的，懂了。

    校霸這是被吃的死死的了。

    愛情的力量果然偉大，連秋大佬這種游戲里Boss般的人物，都能被調／教得服服貼貼。

    在這整體氣氛都還算不錯的情況下，靠門一排坐上，有個男生正臉色陰沉地望著程榆離開的方向。

    祁陽你怎么了，在看什么？

    祁陽聞言收回視線，沖同桌溫和地笑道：沒看什么。

    噢，行，你教教我這道題怎么做吧？

    好。

    幾分鐘后，這個叫祁陽的男生坐在位置上，遠遠地看到程榆從走廊走了回來。他觀賞了會兒，在錯身而過時，祁陽摸出桌肚里的手機，剛打開微信聊天界面，窗外的程榆突然偏頭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不偏不倚，就落在他手機屏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