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寵后 第5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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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更是樂意見到這一幕,好趁機叫府上的人與玉照拉近關系,別人哪怕知道自己盡心盡力準備的添妝玉照恐怕用不上一回兒,也都興致高昂。 添妝這日老太妃自然過了信安侯府,與老夫人兩個坐一處,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兩人對彼此都是些面子情。 老夫人只是一個二品命婦,與老太妃這等親王太妃身份地位差的甚大,且老太妃那身容貌氣質,比她高出一截,明明年歲一般,老太妃卻像是比老夫人小了一輩。 兩兩相對總有不自在之感。 本來老太妃等閑不愿過信安侯府來,當初獨女璞陽郡主便是逝世在這座府邸,十七年前,她那般年輕漂亮的女兒,被嫁來京城不過一載,便匆匆離世,倒叫她白發人送黑發人。 可添妝是大事,左右是不忍外孫女一人面對。 十一月,外頭早早冷了起來,玉照掀了簾入內時,便見旁邊兩位叔母和這日特意趕來的姑母,十幾位成氏旁枝女眷,有些玉照甚至一面都沒見過,還要靠旁人給她指說才知那些又是哪一房里頭的親戚。 表姑母、姐妹表姐妹們穿的花紅柳綠,烏泱泱的一大群,將三間花廳都圍滿了,皆是一臉笑意的作陪。 難得的熱鬧。 老太妃見玉照來了,臉上這才帶起幾分笑意,“快來瞧瞧,你的姑姑嬸嬸姐妹們給你添了什么東西?” 花廳正中方桌上立著一個木箱,里頭裝著滿當當的物件。 玉照來了興致,走上前去各個都仔細看過一遍,里頭有金銀線繡的百子千孫床幔,石榴枕巾,還有象牙雕的觀音,如意,這些不用想便是幾個姑母送的了。 另有一些扇面,首飾,估計便是表姐妹們送的。 玉照笑道:“勞煩諸位姑母叔母,姐妹們了,這些奇巧的物件,定是費了許多心思?!?/br> 她是要入宮的,按理這些都帶不進去,宮里自有規度,床幔被褥什么的更是用不上。 若是玉照與她們貼的近,自己去吩咐了宮內,帶進宮也不是不可,只是玉照自然不會為了這些東西,平白無故主動動口,真帶進去了,她也不好用上。 不過這份心意玉照領了便是。 玉照褪了氅衣,尋了外祖母身邊落座,清寧給玉照奉來一盞熱茶,玉照接過手里端著,似是聽著廳里其他人說話。 眾人不會叫場面冷著,總變著法子各種夸贊起玉照。 玉照最近這種話聽得實在太多,她已經習慣了。 玉照倒是不冷著客人,可也沒多熱絡,淡淡的只當是個場面情。 老夫人只能自己沒話找話來問她:“可準備好了要帶哪些侍女入宮去的?” “原本院子里的三個大丫鬟,還有趙嬤嬤都帶進宮去?!庇裾諔?。 三個大丫鬟,自然是雪柳、雪雁和墜兒。 老夫人也知道這個孫女平素待侍女們極好,倒是沒什么奇怪的,只說:“你那院子里的幾個丫鬟,年紀也大了,到時候在宮里過一遭,若是個好的,便留著,日后前程自然不在話下。若是想要成家的,倒也好相看人家?!?/br> 玉照也是抱著這個心思,她問過這幾個丫鬟自己的主意,自然是各個都不愿意離了玉照身邊的。 她也有私心,不想叫自己一塊兒長大的侍女離了自己,不再自己眼前,卻不是怕她們有了自己的小家就忘了主子。 玉照雖有時迷迷瞪瞪的,對自己的丫鬟卻是清楚的很,都是好的,只怕是嫁人了還舍不得她這個主子。 若是尋常人家還能時?;馗畞硖酵?,入宮了可就不能了。 若她們真要成家,玉照也不會攔著她們,必定細心為她們挑選個合適的人來。 一個隔房姑母見縫插針笑了起來,“老太妃與老夫人如今都要享福了,先前還擔心著大姑娘的婚事,如今想來也是可笑,咱家大姑娘那是命中注定顯貴,旁人家那些個身份低賤的,注定配不上呢?!?/br> 她說的是玉照先前與魏國公退親一事,這事兒也是傳到了她們耳里的,先前背地里怎么議論暫且不提,如今都捧起了玉照這個金疙瘩,恨不得替玉照出氣將那魏國公一個府邸的人往死里罵了去。 這話說得不好聽,眾人如今都有意藏著掖著,偏偏這個堂姑母往日里腦子就不太精明,不知什么話往日能說,如今不能說。 其他人全是精明的,皇后娘娘的名聲哪里容的半點玷污?立刻尋著其他話頭將話撇開,半點不提此事不接這個話兒,說起其他房里姑娘婚嫁的事。 那堂姑母也后知后覺自己說錯了,訥訥不再敢出口。 如今聽了堂姑的這句話,旁人尚且沒什么感觸,玉嫣卻是心頭一顫,手指尖都顫抖起來。 臉色泛白費了半天力氣才止住內心洶涌而出的酸意、痛苦、嫉恨,只有她知道,心里的各種情緒都快要將自己淹沒了去。 她不肯承認也無用,如今的長姐是那宮里的金鳳凰,是這片天下黎民的女君,更是她們整個府邸日后百余年的依仗,就是連父親祖母這等以往玉嫣要想盡全力討好的人,到了長姐面前都是小心翼翼...... 玉嫣周圍的幾個姑娘偷偷的瞧著她面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神色,臉上皆是忍不住帶出一絲訕笑、揶揄起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玉嫣與她母親當初做的那些事,眾人本是半信半疑,如今又聽說侯夫人生了病,一直修養在府里,她們來了許多次來接待的都是二房夫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其中一個外房的叔母,雖是叔母,年歲卻不大,二十多出頭,生的也是花容玉貌,烏發蟬鬢。 她在人群中顯然更瘦老夫人偏愛,越過了幾個嫡親姑母坐在老夫人下首,仗著年歲小也撿著一些旁的有趣的事兒說。 “咱們府邸大姑娘嫁的高,后邊的姑娘婚事怎么也容易了......對了,嫣兒婚事可定下了?也快了吧?” 方才老夫人與玉照介紹說是燕子湖府十七堂叔的老婆,十七堂叔父親與玉照過世的祖父是堂兄弟,如今扳著手指頭算算也是差的十萬八千里,偏偏這還是正經的沒出五代的親戚,還是一家子人。 老夫人眼皮動了動,玉嫣那事兒她也是早做好的打算,那孩子瞧著心思不純,壓這么久了都不見消停,若是繼續留在府邸難免生事。 要是能早早嫁了出去,嫁去外地,日后離得遠那孩子也不至于日日對著長姐得紅眼病,以后對誰都好。 “也是快了,如今我也是老胳膊老腿了,看顧不得,她母親又病了,就麻煩鎮國公府那邊她娘舅家幫她看看,她有個表哥倒是個不錯的,還有她父親那邊也說,有個年輕后生?!?/br> 玉嫣全程黑著臉聽著,鎮國公府雖是她母家,若論爵位來說倒是還比信安侯府高上一等。 可長房日后襲爵的表哥,今年都二十七了,長子都有十來歲了。 另一個長房少爺,是玉嫣六表弟,比她還小上七歲,去年過年還背著別人去湖邊變著花樣往湖里尿尿,結果把從底下走廊走的女眷尿了一身。 想必就是二房那個去年中了進士,馬上要外放都北邊苦寒之地做八品小官的三表哥。 玉嫣好歹也是正兒八經的信安侯嫡女,鎮國公府除了能承爵的,如何能看得上? 偏偏周邊其他房的姐妹還偏偏煽風點火,只當是聽不懂長輩說的話,還過來問她:“那位娘娘是你親jiejie,日后你無論如何婚事都不愁了,你這真是投了個好胎,竟然直接跟娘娘投生到了一房,要嫁的人恐也是京城一等一的世家公子吧?!?/br> 還有一位不會看人臉色的叔母來給玉嫣說媒:“可是定下來哪家了?要是還沒定下,我也今日腆了個臉,常言道內舉不避親,我也湊個熱鬧推薦一個人選。此人是我家meimei的兒子,我那大外甥,這可不是我夸獎他,長得那可真是相貌堂堂,還才高八斗,去年考上了舉人,那可是舉人吶,前途不可限量,老夫人?您要是覺得好,隔日我就帶著我那外甥來給您過過眼?!?/br> 這回也甭提旁人,便是連玉照都覺得有些沒眼見。 這人也是真分不清好歹,一個小小舉人都夸上了天,也敢來府里說媒,真不怕老夫人一時惱怒把人給轟出去了。 不過也做不得準,你以為人家是一肚子蠢腸子,說不準又是個肚里精明的,看準了侯夫人失了權勢,正借此機會試探,來自己面前賣弄討好呢。 老夫人還沒說什么,玉嫣就站了起來,“虧得我還叫你一聲叔母,您故意來作踐我的是不是?以往跟個哈巴狗一般見著我母親就上來討好,如今見了我母親失了勢,就開始見風使舵?我堂堂信安侯的嫡出姑娘,母親還是鎮國公府的姑奶奶?!?/br> 她嘲諷的看了眼玉照的方向,與她這會兒的形單影只截然不同,長姐無時無刻都是那般艷若春華。 身上穿著金羅蹙鸞彩繡霜紋紗衣,底下蝶戲水仙裙,裙擺下露出的一小截云頭錦履,履尖合著顆明珠,比她頭上戴著的都大。 那紗衣材質竟泛著銀藍光,是她未曾見過的。 想來又是不知哪處得來的神仙貢品,專門送來給她裁衣裳穿的。 那處圍著一圈的宮娥,連喝的茶水都不知經過幾人都手,方才送到她手里。 如此鮮花著錦,眾星捧月。 玉嫣若無其事的移開眼神,朝著那位叔母咬牙切齒:“即使我如今被人作踐,也不是你家那舉人配得上的!” 老夫人本來也氣,可卻不想在這日破壞氛圍,鬧大了誰能面上好看? “你消停些,犯了迷糊了,怎么跟叔母說話的?” 那叔母被罵了個臉紅,訕訕笑道:“哎哎,左右也是我不是,您別罵這位千金大小姐了,她說的沒錯,她是天上月,我家那外甥一個水猴子,怎么配得起?” 玉嫣百感交集,自小到大她被所有親戚姐妹捧著,便是這群旁支叔母姑母,往日見了她,哪個不是笑臉相迎?何曾這般作踐她來?更是出言諷刺的? 她連繼續與這人扯皮下去也不愿意,像是背后有人追趕一般逃走了。 玉照看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又想起第一場夢。 夢里自己對玉嫣那般的好,真心待她如親meimei一般,得了個首飾只要玉嫣多看上兩眼,轉頭就要送給她。 夢里為了這個事兒,還和顧升吵過無數次。 后知道玉嫣和離歸家,怕她郁悶,便主動開口叫她來自己府上玩,玩來玩去,跟顧升這個狗東西玩大了肚子...... 玉照將嘴里的茶葉吐到了地板上,朝著玉嫣的方向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呸!真是晦氣!” 老太妃聽了心梗起來,嚴厲教養了這么久,本來瞧著以為懂事了點,至少知道在外不亂說話了,怎么還亂說話呢...... 老夫人臉色難看,其實那兩個孩子她也是親自過眼的,后宅都是難得的干凈,后生模樣人品也不差,本想陪了豐厚的嫁妝,將玉嫣嫁過去,何曾不是為了玉嫣著想? 如此更是打定了主意,玉嫣須得立即發嫁了,再拖不得,拖下去真成了仇了。 ... 自侯夫人‘患疾’,便從正院里退去了后邊兒一角的朗軒院。 一應待遇倒是沒差多少,照樣是奴婢成群,成侯雖說是軟禁了她,可是多年夫妻,到底沒對她趕盡殺絕。 這些時日林氏遭軟禁,還抱有一份希冀,自知大姑娘并非心腸歹毒不留情面之人,若是看在她父親和成恪身上或許還有一絲轉圜余地。 知曉這日府里在為玉照添妝,林氏倒是賊心不死想要差人給玉照置辦一份厚禮,一份足夠叫她滿意的禮物給她添妝。 不指望兩人能摒棄前嫌,只要能叫大姑娘動了些惻隱之心,放她這一次就好。 大姑娘那邊林氏認為自己將她摸了個透,是個心軟和的姑娘,下不去死手,她總還留有些余地,日后她未必沒有法子和大姑娘緩和關系。 只要她還能留在府里做她的侯夫人,日后慢慢熬,靠著恪哥兒,總能熬出頭,無論耗費多少銀兩也在所不惜。 禮物倒是準備好了,可壓根兒送不過去,連大姑娘的面都沒見到,幾乎是頃刻間就被大姑娘院子里的丫鬟給退回來了。 林氏得了消息,面色蒼白的軟了下去,好在身邊侍女攙扶的及時,倒是沒叫她摔了下去。 她強忍著渾身冷意,問自己的貼身丫鬟:“大姑娘就這么恨我?我再怎么樣也是她繼母,真要是我有個好歹,她能得個什么好,她那爹轉頭就會再娶,娶了個后娘,說不準還不如我......” 林氏身邊的侍女們面面相覷,不敢說話,往日林氏制下及有手腕,不知仗殺了多少侍女,這些個侍女如今有些抱著看她好戲的心思,倒也有幾個林氏的貼身丫鬟真心為她的。 “夫人別說這氣話了,如今在大姑娘進宮的頭上,等大姑娘進宮了去,手再長也伸不到侯爺的院子,到時候您還有二姑娘跟二少爺,便是大姑娘再得寵又如何?二少爺日后才是要承爵的,難不成大姑娘還能左右朝廷爵位?您靠著二少爺,總能熬過去的?!?/br> 林氏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她如今再也不復以往那副自視甚高、鎮定自如的模樣。 偏偏這時許久未見過的玉嫣還來找她,一來就是對著林氏訴說,將方才堂屋里眾人的一番話一字不差的說給林氏聽。 “我真要嫁給那等廢物不成?母親你可以一定要救救我!” 林氏聽了心頭悲痛,只知道只怕是侯爺跟老夫人真做好打算了,那般如今的她又如何能救女兒?便是有法子救出女兒來,免不得得罪了滿府上下。 女兒被她養的心比天高,林氏不忍直說。 親事低點如今最適合女兒了,那兩家倒是不差,女兒嫁過去至少不用受氣,若是再嫁去高門里頭,她們與皇后娘娘不和睦這事兒遲早包不住,到時候滿府把氣撒去嫣兒頭上,那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她自來知道,后宅里有一千種辦法叫人活著生不如死。 “你要學會忍著,你和你弟弟的日子才會好過些,風水輪流轉的道理,你不懂,什么都比不過活得長。你是不知,三十多年前先帝的王皇后何等尊榮,家族因她一門雙公,連四個姐妹都全封做了國夫人,可那又如今呢?早死了不知多少年了,連個子女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