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君(重生) 第21節
羅mama只得小聲重復:“三皇子在府門外求見?!?/br> 安向淵猛地起身,三皇子被貶庶,太久無人問津,怎的忽然來到他的府上?他的女兒剛剛定下要入嫁太子府,縱是三皇子只是一個被庶民,他卻是不能平白與太子之外的皇子生了牽連。 “可有說是為了何事?” 羅mama微微抬頭,目光掠向坐在一側的安若:“三皇子帶了聘,求娶大小姐?!?/br> 音落,頓時滿室寂然。 這消息來得又兇又猛,甚至比那日在宮門口聞說女兒將要嫁入太子府,更為駭人。三皇子,帶了聘,求娶大小姐??! 這一字一字,都擊打得眾人久久回不過伸來。仿佛不過前一刻,安向淵還滿嘴憂心他膝下的這位嫡長女,要一生無嫁。 不想,轉眼就有人登門求娶。 偏偏,來得還是三皇子。 安向淵最先自驚愕中平復,他轉向一側的安若:“若兒,這是怎么回事?” 安若自是做得一臉茫然,只眼巴巴地盯著羅mama:“羅mama,你再說一遍,求娶我?怎會有人求娶我?” 羅mama無聲地點了點頭,未敢出聲。二小姐將將許了太子,三皇子來求娶的自然是大小姐。 安若這才看向安向淵:“父親,可是那位被貶庶的三皇子?女兒倒是聽說過他?!?/br> “你不知?!”聘禮都要上門,你竟然不知?安向淵愈是難以置信地盯著她。 安若回望著他,雙目澄澈通透,盡是無辜。顧自想了會兒才道:“女兒只在那日公主府見過他一面,再無交集?!?/br> “桃花宴那日?”張氏猛地開口,聲音乍然間都變得尖利。 “嗯?!卑踩舻吐暤?。 “你當時怎么不說?” “我……”安若道,“只是看見,不曾說話?!?/br> 安向淵猛地吸一口氣,也不管安若所言真假,直接與羅mama道:“傳話出去,就說我病了,恕不見客?!?/br> “是?!绷_mama應下,轉身便要出去。 “等等!”安若忙道。 她徑自起身,本是溫婉的模樣忽然帶些冷意。直直地凝著眼前人:“三皇子來求娶我,父親便不問過我的意見嗎?” 安向淵眼下本攢著些不明與慌張,這時猛地一僵:“若兒,你這是何意?” 她道:“我愿意?!?/br> “什么?!” “父親,我說我愿意?!?/br> 安向淵猝然跌在椅上,甚至廳內其余人亦是瞪圓了眼睛,驚異地合不攏嘴。各個皆是滿腦袋疑問,這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弱小姐,何時與三皇子有了勾連?且牽扯至深,竟到了要入嫁為妻的地步。 安向淵仍是這廳內最為鎮定之人,胸口幾個起伏過后,便是凝著安若語重心長道:“若兒,你同為父說實話,你與三皇子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仿佛自這一刻起,先前令人驚異之事陡地有了解釋。為何安若會放著天賜的姻緣不要,生生退了那樁婚。卻原來,是心下另有他人。 “我方才說過,公主府……” 安向淵重重地嘆息一聲,阻斷安若的話,愈是做得無奈至極的模樣。 “若兒,你是我的嫡女,是陛下看重之人,你上一樁婚事,是當今太子殿下?!卑蚕驕Y道,“是,即便你將來要下嫁,也不能嫁于庶民?!?/br> “好!”安向淵猛地一掌拍在腿上,“即便是庶民,也不能是三皇子?!奔抻谶@位曾是三殿下的庶民,最是打太子殿下的臉。 “你這樣,豈非令太子殿下難堪!” 安若耐心聽安向淵說完一串,輕飄飄道:“父親,我自請退婚,成全了meimei與太子殿下。眼下,難道不愿成全我?” “我只想嫁一個尋常人,過普通的日子?!?/br> “若兒……”安向淵又是長嘆,卻又在眼色流轉間觸著張氏的目光。兩人甫一交匯,瞬時懂了彼此之念。 安向淵以為,太子殿下雖本身就更愿迎娶親女蓁蓁,可對自己的侄女也并非全無念頭。至少,也是看中了安若那張臉。是以,安若要行這樁事,勢必要得罪太子殿下。 怕只怕,太子殿下怒極,不止開罪安若,還要連累他。 于張氏而言,除卻一開始的震驚,便全是好處。她的女兒乃太子妃,安若卻不過庶民之妻,再沒有如此令人得意之事。 安若瞧著兩人之意,既是安向淵仍舊動搖,她便又道:“父親若是覺得為難,女兒自行入宮問過陛下便是?!闭f罷,便向外走去。 “羅mama!”安向淵忽然道。 安若斷不可再度入宮,到時,便憑她一張嘴信口胡說。那日他便被陛下身側的景公公施威,這次不知又會是什么。 他繼續道:“說我病了,再請人入府?!闭f罷,便是甩手離去。 然這里頭的關節,在場眾人皆懂。他這是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管不住自個的侄女,卻還是要獨善其身,免得被她連累。 張氏亦同蓁蓁道:“蓁蓁,扶我回房,我有些頭痛?!?/br> 廳內,驟然只余下安若和站于她身后的石竹。她摩挲著圈椅的扶手,并不在意這些虛無的關節。 再荒唐的事她都做過,眼下,不過是要親手接過那聘書。再者,她本就無父無母,亦不愿安向淵同張氏代勞。 然而見過媒人,由那媒人引領行至院中時,仍是驚了一驚。 第24章 聘書 “接了接了, 安小姐接了聘書了!”穿著喜慶的媒人走在前頭,開口便是興沖沖道。 安若看過那深紅燙金的紙面,上面一筆一筆寫著她的名諱。聘定國公嫡長女安若, 對她的表述可謂字字清晰。 然隨著媒人行至院中,乍一抬眼,便被眼前之景驚住。 院內整整齊齊擺了至少二十余抬。 所謂成婚的三書六禮,安若勉強也算經過一回, 雖然從前她并不曾見過聘書禮書, 卻也知道,這聘書下達為的主要是定下婚約, 禮書是另則吉日連同聘禮一道送上。 安若目光轉向站在院中長身玉立的男子, 他一襲青衫, 玉冠束發,愈是叫人覺得他不過一個尋常公子。 他沖她雙手一環, 身子微躬:“小姐有禮?!?/br> 安若自檐下來到院中,周圍人等見狀紛紛后撤幾步,她微微揚臉凝著眼前眉目含笑的男子:“你我婚事倉促,簡略些倒也尋常, 不知公子可將禮書帶來?” 若一并帶來, 她便早些出嫁。 楚元逸愣了下, 這是將這些當做聘禮了。 他抬起手, 食指微弓勾過鼻端, 似附和著顯些心虛?!笆怯行﹤}促, 是以聘書之禮便只有這些?!?/br> 他又道:“安小姐, 三日后正為吉日,彼時我再帶禮書與正禮前來?!?/br> 安若驀地驚愕,卻原來擺了滿院的禮不過是下聘之禮。這位三皇子看著是無人問津的凄清, 竟也是有些家底,且出手如此闊綽。 然念頭一轉,安若便懂了,這是為了成全彼此的顏面。 安若福身一禮:“勞煩公子,只不知公子需要我做些什么?” “桃花宴一面一見傾情,小姐肯嫁于我,我已是心滿意足?!?/br> 話間不算隱晦,安若立時了然,這是要她陪他做戲,演一出一往情深。畢竟婚事突然,總要有個由頭。 安若側身,正欲招來石竹著人將這些箱子抬入碧江院。眼下安向淵與張氏不露面,怕也不想這些聘禮擱在主院。只唇瓣微張未及出聲,便見兩隊人涌入本就無處落腳的院子。 兩隊人皆著宦官服飾,站在前頭的兩位公公,一位乃陛下身側的景公公,另一位,安若曾在鳳華宮見過。 宮中忽然來人,除卻安若與楚元逸,眾人皆是一驚。緊接著,兩位公公宣告帶來的兩道旨意,一道令楚元逸面見陛下,一道,著安若入鳳華宮面見皇后娘娘。 安若與楚元逸接旨,照舊沒有意外。她自一開始就很清楚,縱此番接旨,她躬身一拜即可,楚元逸卻要跪地叩頭。然而,楚元逸再是庶民,終歸是天家血脈。 是以消息一出,宮中必有動靜。 一側楚元逸起身,安若與之目光相對,宮中之人來得太快,有些話她還未來得及說。楚元逸接過她的眼色,與景公公道:“公公,草民婚事剛定,可否允我同未婚妻說幾句話?!?/br> “還請公子長話短說?!?/br> “自然?!?/br> 安若亦沖景公公頷首示意,方與楚元逸走開兩步,低聲道:“你來時可足夠招搖?陛下同皇后娘娘施壓,若非已成定局,怕會更改?!碑吘?,定了十年的太子婚事,也是說改就改。 楚元逸眉梢微挑,似有些詫異她竟只是說這個。怔了下,旋即輕笑:“高頭大馬,紅綢懸掛,只差敲鑼打鼓宣告與人?!?/br> “那便好?!卑踩魧捪滦?,他果然想的更為周全。 不妨對面人忽然身子前傾,壓低嗓音道:“我以為你會擔心,此番入宮我扛不住陛下威壓?!?/br> 安若猛地屏住呼吸,今日日光正好,他這般身子傾斜,便是全然將她籠罩在陰影之下。哪怕明知此番他是做給不遠處的兩位公公看,心口還是緊了一緊。 尤其那雙眼,總含著笑意。不知覺便令安若忘卻,他是將來的帝王,而非尋常公子。 幸而那一世,她念過太多佛經,敲過太久木魚?;艔堧s亂的心跳聲頓時轉為木魚交錯敲打,不過一息,面容又是平和。 她附和著側過臉,于眾人眼里更顯得親昵,輕聲回應:“我信你,也請你信我?!?/br> …… 半個時辰后,鳳華宮。 安若行過禮便是靜靜立于廳下,眉目低垂,神態平和。仿似此刻皇后娘娘眼中是不解還是震怒,均與她沒什么相干。 好一會兒,才聽得皇后娘娘長嘆一聲:“若兒,元逸糊涂你也糊涂,你是堂堂定國公嫡女,就這般隨意嫁一個庶民?!?/br> 安若分辨著皇后娘娘話頭之意,確然帶些冷意,卻又不似真的惱怒?;屎竽锬镒龅?,似乎僅是一個長輩的模樣,惋惜可嘆,又無可奈何。 安若又是褔身一禮:“稟皇后娘娘,臣女在天泉寺之時曾夢見阿娘,她并沒有怪責我拂了陛下和娘娘好意。阿娘說,姻緣天定,青燈古佛亦是一生。阿娘叮囑我,定要記得陛下和娘娘待我的好?!?/br> “皇后娘娘,臣女本無意婚嫁,只愿爹爹和阿娘神魂安寧??山袢杖首拥情T,我想,這或許便是阿娘之意?!?/br> “我愿嫁?!?/br> “若兒!”皇后娘娘怒其不爭地看著她,言罷又是揉著額頭,“罷了罷了,你自去見元逸的母妃?!?/br> 安若褔身告辭,不知端坐在主位之人在她離去后,緊蹙的眉目驀地舒展開來,面上僅存的些微溫和也盡數斂去,只目光冰冷地轉向一側嬤嬤:“太子那里,可著人看著?” 嬤嬤躬身道:“已經派去?!?/br> 皇后娘娘忽然輕哼一聲:“這丫頭,幸好是嫁了?!?/br> 嬤嬤亦是了然,這位安若小姐擱在定國公府,一日未出閣,只怕太子的心思一日不滅,早晚生出事端。然而…… “只可惜,偏偏是三皇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