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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呢?” “想……讓邊疆戰士,不饑不寒?!?/br> 姜煜說完,心底覺得自己十分可笑。 如施淮安一般兇殘狠戾的人,難道能奢望他心懷大愛? 他大概只想讓全天下所有人都如他一般身殘體缺罷? 可姜煜并未在施淮安眼中窺見哪怕一絲不耐。 于是不知不覺地,他竟順著答了下去,且越答越順暢—— “想讓路邊再無餓殍?!?/br> “想讓富庶米鄉的糧食,流到荒涼貧瘠的西北去?!?/br> “想讓冤死的人得以昭雪,該死的人不多活一刻?!?/br> “想讓律法肅正嚴明,黎民可持狀告官,王公亦負罪受刑?!?/br> 施淮安勾起唇,引誘似的問:“殿下難道不想掌控別人的命運嗎?” “也想?!苯系?,“但我希望死在我手中的每一條命,皆有其緣由?!?/br> “好?!笔┗窗菜砷_手,退后兩步道,“姜煜,記住你的話?!?/br> 語罷,他走到一只上了鎖的木箱旁邊,從腰間取下鑰匙開鎖。 打開箱子,里面疊著一套明黃色的朝服。 姜煜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這是……” 施淮安取出頂上那件,嘩啦一下展在他眼前。 “龍袍?!?/br> 姜煜屏住呼吸。 “按你的尺寸做的?!笔┗窗残Φ?,“試試?” “你、你怎么敢……父皇還未……” “更敢的事情我也做過了?!笔┗窗脖葎澲鴮埮圪N在姜煜身上,“這時你又怕他了?” 他抬眼嗤笑:“果然人得到越多,便會越忌憚?!?/br> 姜煜張了張嘴:“我是怕……” 他想說怕隔墻有耳,但往??诓粨裱缘臅r候他什么都說過,如今再說擔心便很沒道理。 于是話到嘴邊沒能出口。 不過施淮安也并不在意。 他抬手解了姜煜的外袍,將龍袍套上去,評道:“合身?!?/br> 姜煜渾身僵硬。 施淮安笑著踮起腳,摸著他的臉道:“別怕,我何曾害過你?” “那你……” “我是覺得這龍袍并不適合所有人,比如當今那位,他就穿得不好看?!笔┗窗驳?,“所以我想提前瞧瞧,你穿得好不好看?!?/br> 姜煜喉結滾動:“那淮安覺得,我穿著好看嗎?” 施淮安仍然只道:“合身?!?/br> 姜煜面上表情微有凝滯。 “許是不習慣,再過段時間就好看了?!笔┗窗驳?,“畢竟你少時離京,穿慣了戎裝,再穿這等文縐縐的衣裳,多少有些束手束腳?!?/br> 姜煜懸著的心被他這句話安撫下來,神志不那么緊張,便也終于察覺到臉上那只手的觸感不對。 他連忙將施淮安的手拽下來,看見那原本素白的手心里全是水泡,有的已經破了,正細細地滲出血來。 “沒事?!笔┗窗草p笑,“不痛的?!?/br> 姜煜垂眼又見他還光著腳,立即將人抱起來。 “怎么穿得這樣單???”他皺緊眉,看起來滿臉心疼,“淮安,你太不愛惜自己?!?/br> 施淮安并未答話,安靜地任由他將自己放在榻上,然后將自己冰冷的雙足捉到他衣襟里面去捂。 好像他真的愛慘了自己。 “姜煜……”施淮安喃喃道,“我把水煙全扔了?!?/br> “我知道?!苯洗曛哪_踝,“自從我說不喜歡那味道,你就沒再用過那東西?!?/br> “嗯?!笔┗窗矓宽?,“所以我現在感受不到快樂了?!?/br> 姜煜手指緊了緊:“……若你喜歡,我再叫人去尋,好不好?你不必顧及我……” “不,不喜歡?!笔┗窗矒u頭,“那東西太令人快樂,我覺得害怕?!?/br> 頓了頓,他又笑道:“只是我以為,殿下會希望我一直那樣快樂下去?!?/br> “那東西腐蝕你的神志?!?/br> “所以我以為,殿下希望我用它?!?/br> “我怎么會?”姜煜詫異道,“淮安,我知道你不該是那樣的?!?/br> “那我該是怎樣的呢?” “你本該是……” 姜煜話音一頓。 因為他驟然想起一個被眾人遺忘多年的事情—— 施淮安,曾經是開朝以來最年輕的舉人。 他是少年天才,十一歲中舉,轟動全國。 然而次年春闈,卻再也沒有人聽過他的消息。 待他再次聲名鵲起,已是許多年后,他作為禍亂朝政的大閹賊,三言兩語迷惑皇帝,處置了一位彈劾他的高官。 可若是那年,他能順利參加會試殿試……當初走馬游街、雁塔題字的狀元郎,或許本該是他。 姜煜胸腔內的跳動沒來由地快了起來。 ——他,他們,糟蹋了一個什么樣的人? 是了,若非天生聰敏,他一個十二歲入宮的少年,如何能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地位? 可憐那雙沾滿血污的手,本該是執筆的。 “怎……”姜煜眼睛發紅,“怎會?” 施淮安知道他想起了什么。 “當初我年紀太小,好在鄉試后有些名聲,一路被同僚照拂著,也輾轉入了京?!?/br> 念及當年,即便路上受了許多苦,初到京城又水土不服,但少年時心里仍是雀躍的。 “因我家境貧寒,當時身上的盤纏都是鄉里人一起湊足……未曾想時運不濟,入京第一日就叫人偷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