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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日出入這間酒店的大多是很講究顏面的有錢人,而且大家都是男人,應該不會出什么事,安安樂觀地想著,不過她仍匆匆向這里趕來,也許是出于擔憂,也許是某種她自己也不愿承認的窺私欲。 今夜的一二號樓全都客滿,這片山間別墅燈火通明,她看見每一戶都亮著燈,萬籟俱寂,幽香浮動,和平常別無二致。 安安心情微妙地松了口氣,懷里的貓咪慵懶地窩成一團,她正想去前方的涼亭放下大黑,坐下來休息休息,順便拿出手機和好友感慨一下今天接二連三遇到的俊美客人,就看見那里已有兩道人影。 她很快認出了那兩個人,是黎先生和陸先生。 安安的眼睛里立刻盛滿了閃爍的期待。 陸先生已經追黎先生很久了,一直都保持著一個親密但又很有距離感的狀態,就像一前一后的102房和202房一樣。 黎先生每次來都會認識很多新朋友,他喜歡跟陌生人聊天,偶爾會在露臺上畫畫,陸先生則完全不同,他似乎只是換了個地方處理工作,成日待在房間里,僅僅從那扇正對著102房的窗戶欣賞風景。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們倆獨處,而且站得很近。 雖然偷聽是件不道德的事——安安在心里譴責著自己——但這是整座酒店的員工們都想知道的連續劇大結局,她實在無法抗拒這種近在咫尺的誘惑。 所以她放輕腳步,悄悄地豎起了耳朵,腦海里甚至已經開始思考將要發在同事群里的八卦標題。 然后她聽見了一道有些陌生的聲音。 “陸執,他不愛你了?!边@個聲音是清冷沉靜的,她只在今天傍晚聽見過一次,“那個過去的我……不愛你了?!?/br> 這不是黎先生。 安安下意識捂住了嘴巴,免得自己驚呼出聲。 這是黎先生的哥哥。 她慌忙轉頭確認,一號樓中央房間的露臺上,有個身影獨自待在迷蒙月光下,那才是真正的黎先生,他在畫畫,她剛才竟然忽略了。 而陸先生過了很久才回應。 他從來都沉穩凜然的語氣,在綿長的蟲鳴聲中顯出罕見的干澀。 “為什么?” 懷里的貓咪不聲不響,在聽見主人忽然變得劇烈的心跳聲后,抬起了腦袋看她。 透亮的寶石綠對上安安寫滿不可置信的眼睛。 * 與此同時,102房里響起了持續的門鈴聲。 戚聞驍站在門口,他的帽檐壓得很低,掌心里的手機屏幕停留在撥號界面,無人接聽。 從昨天那個邀請段殊失敗的電話開始,他再也沒有撥通過這個曾經隨叫隨到的號碼。 在接二連三的挫敗之后,他的心頭蔓延著難以言喻的焦躁感。 段殊不過是個空有皮相的籠中雀,陸執也只是個毫無背景的普通人,在戚聞驍過往的人生中,這樣的人最容易解決,第一步利誘,第二步威脅,鮮少有人能扛過去。 但在這兩人面前,他的手段完全失效了,相反還換來數道隱隱作痛的傷口。 ——當他居高臨下地對律師發出渡讓玩具的命令時,沒有預想中的錯愕和猶豫,只看到對方近乎于輕蔑的笑意,還有從唇齒間擠出的那個字。 “滾?!?/br> 在陸執不留余地的狂妄態度中,利益交換顯得毫無可能,場面立即陷入失控,戚聞驍快要記不清是誰先開始動手的,似乎是他自己,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字了,幾乎在瞬間就怒火中燒,不假思索地揮出了拳頭。 那一拳擦過了律師的下頜,也徹底激怒了對方,戚聞驍很快落入了下風。 他其實并不會打架。 一個家里有錢有勢、從小到大養尊處優的小霸王,百依百順的同學、老師、朋友……戚聞驍在眾星拱月中長大,有的是人愿意替他出頭,不可能有打架的機會,只除了一次。 想到這里的時候,在這危險情境中走神的戚聞驍,額頭撞上了尖銳的桌角,頓時涌出鮮血,幸好辦公室外的人們聽到動靜,連忙沖進來勸阻,努力將兩人分開。 觸目驚心的血滴滲進織花地毯,此刻的戚聞驍本應勃然大怒,對著看起來比他體面許多的那個人發出足夠令人膽寒的威脅,但是他沒有。 也許是流逝的鮮血讓他陷入了一種昏昏然的狀態,他捂著傷口,感到頭暈目眩,忘記了當下的激烈沖突,記憶像上了發條的鐘擺,不停往回追溯,一直撥到了四年前。 那時的戚聞驍還在念高中,比現在要盛氣凌人得多,許多人對他敢怒不敢言,他知道這一點,但并不害怕,因為他同樣知道沒人敢承擔惹到他的后果。 可惜凡事總有例外。 有個常常被他們欺負的好學生,戚聞驍自然不記得他的名字了,總之不是班長就是學習委員,在一群尚未成年的同學莫名其妙襲來的龐大惡意中,他的精神被擊垮了,辦了很長時間的休學,與保送機會失之交臂。 然后在某個四下無人的黑夜里,有人巧妙地繞過了家里保鏢的視線,將戚聞驍打暈了帶走。 但這并不是一次蓄謀已久的綁架,只是一場純粹泄憤的毆打,戚聞驍從來沒有那么痛過,他在拳腳相加中醒來,又痛得幾乎暈死過去,可他沒機會暈過去,對方似乎存心要讓他清醒著被折磨。 最后,在眼淚、汗水和鮮血的交織中,他意識到行兇的人離開了,可他說不了話,無法呼救,身體已經散了架,他一動不動地躺著,等待得救或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