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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陣風在明亮的屋子里盤旋,吸納了碰撞的顏色,低低的話語,柔軟的衣角,倉促步伐掀起的塵埃,它越來越大,卷起時間與雜音,極近處是鮮活同步的心跳,不遠處的鄰居家里則傳來什么東西轟然落地的破碎聲。 太陽一點一點地沉下去,溺于黃昏。 黎嘉年一直在畫室待到傍晚才離開。 屋外的汽車馬達聲漸漸遠去,片刻后,另一道沉重的腳步聲響起。 段殊聞聲下樓,才到樓梯拐角處,就看見了那個快步走來的身影。 滿面寒霜的陸執回到了他真正的家,手上纏著還在滲血的繃帶。 醞釀了半日的颶風追到這里,目光交錯中,氣氛暗潮涌動。 但這一次,他們的位置徹底交換了。 “你的手上有傷口?!闭驹跇翘萆系亩问饩痈吲R下地俯視著他,“為什么會受傷?” 第二十章 驟變 相同的冷淡質問出現在當初弱小的寵物口中,陸執冷冽的眼眸里當即涌上難以置信的驚怒。 他當然不會回答這個具有羞辱意味的問題,只是答案不可自抑地浮現在腦海里。 三個小時前,被丟到一旁的手機發出一連串短促的提示音,陸執以為又是控制欲發作的父親,煩躁地撿起來,卻看到了芳姨發來的一張張照片。 明亮的畫室中央,兩道身影挨得極近,相似的白色襯衣重合在一起,而他長久地追隨著的那個人,背對著鏡頭,只能看見那雙交疊著抬高了的手,襯在色澤深重的油彩前,白皙清瘦,骨節分明,泛著潔凈的曖昧氣息。 下一張照片里,被握住手的另一個人,微微側目,便有半張面孔入了畫,他起初是錯愕的,突然被人靠近的錯愕。 可再下一張照片里,錯愕淡去,他的眼眸里流淌出一種很少見的柔軟和包容。 他專心地凝視著那個正在教自己畫畫的男人,無數情愫涌動閃爍,最終又如潮水般涌去,沙灘上只剩淡金色的溫柔。 陸執已經很久沒有從寵物的眼中看到過這種情緒。 在那條陰暗骯臟的小巷里,他說你唱歌很好聽的時候,那個人就露出了相似的表情,然后很聽話地滅掉了剛燃起的香煙。 橘色光斑熄滅,時間也隨之流轉。 年輕的段殊剛剛畢業,輾轉在出租屋和錄音棚之間,他錄了一張又一張DEMO,寄給漸漸式微的唱片公司,試著在網上自己發歌,也在酒吧駐唱,一邊賺取生活費,一邊等待著或許會出現的伯樂。 半年時光過去,他的堅持和努力如同投進深海的微小石子,不起波瀾,身上那種在象牙塔里養成的驕傲自信和意氣風發,漸漸動搖黯淡,只剩一點在朋友面前強撐的倔強。 陸執一開始并沒有和他聯系太多,只是每當他深夜下班,從酒吧里疲倦地走出來時,會準時地等候在馬路邊,送他回家。 他的車庫有許多豪車,時不時就會換一輛,被昏暗路燈照著時,便展現出極為醒目的光彩。 段殊會對倚在車門前的他露出羞赧的微笑,他身后一并出來的同事,則會瞪大眼睛撞一撞他的肩膀,像是驚嘆,像是艷羨。 陸執主動接過他背上的吉他包,然后為他拉開車門:“累嗎?回家吧?!?/br> 豪車匯入深夜的車流,沿路燈光落進車窗,段殊坐在副駕駛,手指下意識攀著系緊的安全帶,常常用那種溫馴卻易碎的目光看他,當其中蘊含的感情過分熱烈之后,又會匆忙地轉頭看向窗外。 幾周過去,在他的雙手不再緊張,能大方地放在身側時,陸執對他說了第一句超出日常問候的話:“你應該擁有更輕松的人生?!?/br> 那時的段殊立刻透過兩人中央的后視鏡,望向了躺在后座上的吉他包。 陸執的話里充滿為他思量的真摯:“你有很好的條件,無論是外形,還是聲音,但你還欠缺一點東西?!?/br> 車子駛過豪華的五星酒店,恰有筵席散場,一輛輛名貴轎車魚貫駛出,車窗里映出一張張如在云端的臉龐,氣質非凡。 而倒車鏡里的段殊,好看卻樸素,衣領泛著不夠服帖的褶皺。 等酒店被遠遠地拋在身后,他悄悄撫平領子,以很微小的幅度點了點頭。 于是陸執滿意地收回視線:“我會幫你?!?/br> 這是他精心規劃的回家路線,他反復地讓段殊看見那種更絢爛華美的人生。 往后的事便順理成章。 段殊住進了他的別墅,像賣花女遇見了教授,開始了緩慢而不可逆的蛻變。 他天真地以為自己會在變成一個光鮮完美的人之后,能站上更大更廣闊的舞臺,實際上,他再也沒有唱歌的機會。 當他意識到這種幫助的本質之后,也想過結束,可富裕浮華的生活、若即若離的“愛人”牽絆著他,他越來越難掙脫這個鍍金的囚籠。 所以漸漸地,段殊很少那樣笑了,純粹的、只有溫柔的笑。 等陸執回過神來,桌上那個空蕩蕩的花瓶已碎了一地,滿地瓷片里躺著屏幕碎裂的手機。 樓下傳來女傭刻意放低的腳步聲,他憤怒地站在巨響回蕩的書房中央,窗口映出的那棟別墅被紗簾覆蓋,一切都看不分明。 然而憤怒褪去之后,陸執望著那塊熄滅的屏幕,眼前揮之不去的是那個久違的眼神。 他蹲下來,撿起手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