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微信才剛推出沒幾年，占據了全國各大中學學生日常生活的社交媒體還是企鵝。

    從她意識到自己喜歡應時卿起，就有了那個小號。

    里面記錄了許多同他相關的點點滴滴。

    許窈打開空間相冊，一點點往下翻，直到最后那張，她自己出的，后來還刻意簡化過，題干長得寫滿整張信紙的奧賽壓軸題。

    那是她確定參加招飛后的第二天，高三因為模擬考考場準備放了一天假。

    許窈在應時卿家刷城中老師自己出的奧數卷，正好做到了相交線這一節。

    帶隊老師大約是特別喜歡笛卡爾用心臟線告白的這個故事。

    四道大題答案恰好是心臟線的四種不同的表達方式。

    許窈隨口感嘆了一句，“心臟線真浪漫，如果我告白，我也出道數學題給這個人?！?/br>
    應時卿聞言，探頭看了眼她手里那道題，嗤聲道：“挺好?！?/br>
    “你出這么道題，恐怕得單身一輩子?！?/br>
    許窈有點生氣地抿了下唇，“為什么？”

    他頓了會兒，掀起唇涼涼一笑，“畢竟，光是看懂題目這要求，就能淘汰掉大部分人?！?/br>
    許窈抬睫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連這么簡單的題都解不出來，智力水平跟我明顯不在同個級別，找這種對象還不如單身?！?/br>
    “……”

    -

    應時卿當時是什么反應許窈已經快忘了。

    她只記得，后來自己在寫那封信的時候，那種患得患失反復無常的糾結心情。

    許窈舔了下唇，長按將空間相冊的那道題保存了下來。

    其實關衡說錯了一點。

    嚴格來說，那應該算不上一封常規的情書。

    那時的她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的心意，便只好借用前人的智慧。

    那封信里頭除了約人見面的時間地點外，只有一道光是題干就寫了滿滿一整張信紙的改編版奧數國賽壓軸題而已。

    只不過。

    那道題的最終答案就是【r = a(1-sinθ)】

    ——著名的心臟線。

    那是一封，她刻意泄題，專屬于應時卿的情書。

    許窈眼睫微垂，重新打開微信，長指戳開應時卿的聊天欄，找到圖片后，點擊發送。

    【幺幺】：[/圖片]

    時隔七年，這封情書終于傳達到他手中。

    第52章 暗戀   你還缺女朋友嗎？

    許窈翹了下唇角, 但很快便收斂了，她退出微信，沒有去看應時卿的回復。

    纖長的手指交錯著, 無意識地摳著指尖。

    她現在腦中有些混亂，有種巨大的難以言明的情緒包圍了她，千頭萬緒涌上心頭, 卻又無從說起。

    從前她總覺得應時卿傲慢，可原來，她其實也沒強到哪里去。

    不可否認，回到海市以后，面對應時卿, 她心底自始至終都帶著一股無法克制的隱隱怨懟。

    更甚者，她忽然意識到。

    如果說, 應時卿并沒拒絕過她。

    那么在他眼里, 她當初莫名其妙地離開, 現在又猝不及防地出現, 從頭到尾, 甚至連句解釋都沒說過。

    竟是這樣不可理喻。

    想到這, 許窈抿了下唇, 如果當初她多追問一句，哪怕一句……

    但下一瞬她就甩開了這種無用的想法。

    壓下思緒，許窈看了眼關衡的車載導航, 離江城已經不遠, 但去城中的話現在就該改道了。

    她有些疑惑地問道：“不去城中嗎？”

    關衡“啊”了一聲，“陽子姜她們去接邵老師了，咱們直接去學委家飯店就行了?！?/br>
    “好?！痹S窈微微頷首，視線又重新投向了車窗外。

    腦袋里想的卻是, 和應時卿從前似乎也去過不少次學委家開的飯店。

    -

    與此同時。

    寧城前往江城的高速上。

    在收到許窈發的圖片后，應時卿一眼就認出了那道題。

    但很顯然，二人的默契并沒有在這個時候生效，腦回路完全沒有對上。

    他垂眸看著這張圖片上的題目，神色漸漸淡了下來，甚至有些惱怒。

    她把當初用來跟俞斯清告白的題目發給他是什么意思？

    指尖懸在對話框上久久沒有動作。

    半晌，他冷笑一聲。

    關了手機放到一邊，輕闔眼睫，有些疲憊地捏了捏鼻梁骨。

    身旁林助理幾乎是立馬就感受到了他周身驟降的氣壓。

    看完手機就心情不好，八成是跟許老師有關。

    林助理正襟危坐，識趣地減小了自己的存在感，連大氣都不敢再出一下。

    應時卿并沒有注意到林助理正在小心翼翼的裝透明人。

    因為許窈發來的這道題，他無可避免地想起了從前的事，情緒更加糟糕。

    他跟許窈認識的時間太久了，久到對方的存在已經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或許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陪伴，又或許是她拽著他的衣角走過巷口的那些夜晚，也可能是被她那雙看向自己時永遠充滿了信任的眼睛所蠱惑。

    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喜歡上許窈時，已經厘不清最初的契機究竟是什么了。

    他向來傲慢，也有足以自負的資本，從不在乎任何人的看法，更吝嗇于表達真實的想法。

    他從沒想到過，有一天自己居然會發了瘋的嫉妒著某個人。

    從前就常有人把他跟俞斯清放在一起比較，顯而易見，俞斯清性格溫和，更受歡迎。

    應時卿對此一貫嗤之以鼻，別人喜歡與否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痛癢。

    直到他看到俞斯清手上那封信，辨認出許窈的字跡。

    她在用她說過的心臟線表白。

    從那一刻起，嫉妒就像野草蔓延到他整個心房，再難拔除。

    -

    另一邊，江城。

    這邊的天空雖也有些灰蒙，但好歹沒有暴雨侵襲。

    隨著車子駛過跨海大橋，進入學前路，兩旁的街景漸漸熟悉起來，同記憶里慢慢重疊。

    街角的貓咖，邊上的串串店，還有不知道到底開了幾年的文具店……

    關于這里的一切記憶，許窈以為過去了七年她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可重臨故地，忽然間它們全都又活了過來，是那樣的色彩鮮明。

    學委家的餐館就在離城中不遠的舊城區電影院附近。

    七年時間里，大概是經營得當，許窈印象里的蒼蠅小館已經合并了三四家店鋪，成了一家大餐館。

    她跟關衡到的時候一班的人基本已經齊了，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得熱火朝天。

    為了方便他們聚餐，飯店二樓被學委父母特意空了出來留給他們，六桌張圓桌全被他們這群老同學占了。

    學委爸媽熱絡地招呼著大家，班長也幫著一起忙里忙外。

    關衡跟班長在大堂前臺聊了起來，許窈則向旁邊的學委走去。

    她想起當初招飛時，學委幫她找過內部資料。

    那時候華大只有一個特招名額，而譚夢跟許源都反對她參加招飛，她只能偷偷摸摸地了解情況，學委給的資料后來還幫上了大忙。

    只是她離開得匆忙，到最后都沒來得及好好感謝對方。

    跟學委打招呼時，許窈才表達了遲到許多年的謝意，“一直忘了謝謝你的招飛資料?！?/br>
    “什么資料？”

    “就是我當初參考空軍招飛考試，你幫我找的內部資料?！?/br>
    “你記錯了吧，我沒找過什么招飛資料啊?！睂W委表情明顯頓住，有些困惑。

    許窈微怔，但是應時卿明明說是學委幫忙找的啊。

    她正想追問，俞斯清他們跟邵老師一塊到了。

    邵老師是一班的班主任，也是許窈她們奧數競賽班的帶隊老師。

    學委轉頭去跟邵老師他們說話，帶著少年班其他同學一起往二樓走去。

    許窈還站在原地，垂著眸思忖那時候應時卿給她的那一箱資料到底是從哪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