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就從芥川龍之介淡淡的黑眼圈看出他有些疲憊，這會在車里不想開口影響他休息，就準備好好給系統說道說道。

    織田先生離開是去找太宰治的。

    系統更加不理解：森鷗外不就是讓我們去找太宰治嗎？這樣的話為什么要讓織田作之助單獨離開？直接讓他去找太宰治不行嗎？

    鹿島清笑了笑：我想試驗一下不按步驟走會怎么樣。

    系統：？

    如果本體在穿越者死亡之前就被人感受到了，被排擠出來的穿越者會是什么樣子。

    系統明明是機械體，卻在此刻感受到后背發涼。

    為什么會想到這個？按部就班來不是最保險的嗎？

    鹿島清笑了笑：開玩笑的。

    不管系統有沒有相信，他繼續說：太宰治是不一樣的。

    關于他的傳聞也好，我自己的切身體會也好，他是很聰明的那種人。

    系統默默聽他分析。

    見面第一眼就要學會全面觀察，再小的細節也有可能暴露出一個人的生活習慣甚至推導出他的性格。

    鹿島清眼里閃過不明情緒：這是一個我已經忘了是誰的人交給我的觀察法，這個方法很有用。

    太宰治渾身纏著繃帶但是卻沒有受傷，能判斷出來的傷口也只有自殺才能造成那種痕跡，再結合關于他的自殺傳聞，所以他有很嚴重的自毀傾向。

    他和森鷗外不是普通的上下級，森鷗外在忌憚他，他也沒那么敬畏自己的首領，雖然太宰治言語間很尊重森鷗外，但是在行禮離開時他的脊背是直的。

    系統不明白：什么意思？

    笨。鹿島清讓系統繼續幫他負責開車：大多數人對上司，特別是mafia中的首領鞠躬行禮時，脊背都會微微彎曲表示尊重，他卻只是彎了下腰。

    就拿上次我們看到的太宰治和他旁邊的搭檔舉例，看起來太宰治在告退行禮的時候的姿態和中原中也一模一樣。

    系統把當天的情景再現，經過計算，瞬間反應過來：但從側邊看，太宰治的鞠躬幅度比中原中也輕很多。

    鹿島清點頭：還有其他的細節能佐證，包括一直以來森鷗外的對話，這些都是能觀察的細節，我就懶得再說了。

    太宰治本身就想離開港口mafia，只是還有些糾結，除此之外，他還是一個很不容易改變的人。

    從堅持的繃帶就能看出來。

    系統跟著鹿島清的節奏分析：因為自殺太多次留下的傷口過多經常纏繃帶，所以養成了這個習慣以后哪怕是沒有傷口也還是會乖乖纏上繃帶？

    沒錯。

    鹿島清抱著幾分教導的心態：但是還有一個半的人能改變他，猜猜？

    織田作之助？還有半個是誰？

    鹿島清假裝甩著方向盤轉彎：還有半個是坂口安吾。

    如果沒有他們，太宰治即使是背叛了港口mafia，也永遠只是在黑方陣營中游走。

    但是有了這兩個朋友，我猜坂口安吾的身份可能還和異能特務科有關，所以他的這兩個朋友都是還保存著良知的。

    系統咂舌：上次你去找坂口安吾聯系異能特務科，還有觀察他是不是和異能特務科有關系的這一層目的？

    鹿島清略微聳肩：沒辦法，誰叫坂口安吾的異能太適合當臥底了？我懷疑他是多重臥底也很合理吧。

    前面是紅燈，鹿島清把車停下等待綠燈。

    別跑題了。鹿島清憋在心里還好，一說起自己的分析起來反倒有些停不下來。

    坂口安吾如果真的是異能特務科的人，他受到工作限制，對太宰治的幫助很有限，不會比織田作之助更大，所以我說如果太宰治背叛，只有一個半人能拉他一把把他拉去陽光下去。

    其實以我的私心來看，我也希望織田先生能把他拉出黑方陣營的。

    鹿島清一針見血：哪怕是港口mafia最年輕的干部，我覺得他也不適合待在黑暗里。

    有的人天生就適合黑暗，比如鹿島清。

    有的人生于黑暗本身還是個黑泥，實際上最終更適合被洗白。

    同樣混在灰色地帶，鹿島清還能自娛自樂。

    但是太宰治不能。

    系統懂了又好像沒明白：但是這個和你支持織田作之助單獨行動有什么關系嗎？

    鹿島清淡淡地笑了一聲：穿越者帶著人去咖喱店堵織田先生收養的幾個小孩家的門，你以為是誰提議的？

    太宰治？

    鹿島清點頭：他的提醒我收到了，所以這是回報。

    他有自信能看出織田先生，織田先生也想去找他，我有什么理由不支持？

    系統雙眼轉圈：等等，你們什么時候隔空交流了這些？

    鹿島清沒給它挑明：我要是像你這么笨，世界還是早點毀滅算了。

    聰明人之間的對話很簡單，往往寥寥幾個詞就能互相明白。

    太宰治為什么要幫他討厭的冒牌貨？因為他必須叛逃。

    森鷗外的上位方法不是什么藏著掖著的事情，稍微打聽一下都能明白。

    作為一個首領，他能容忍當時的見證人太宰治這么久，比起隔壁咒術會，我覺得已經是個奇跡了。

    再聯系一下我終于想明白了，醫生想要利用織田先生，另一個深層目的就是逼著太宰治跳反。

    無論被利用的織田作之助是死是活，得知這件事的太宰治都一定會離開港口mafia。

    森鷗外既得了異能許可證，又用了一個委婉的辦法將自己上位的見證人趕了出去。

    鹿島清皺著眉頭，對森鷗外發出他的最高贊美：真是個屑。

    而現在，提前從穿越者那里得知了事情部分真相的太宰治很容易想到現在的局面。

    我喜歡和聰明人一起做事。

    即使這一次mimic事件被鹿島清搶先一步解決，只要織田作之助不死，或者說他還安全無虞的待在組織不能為森鷗外所用，他就一定會再找下一次機會來利用織田作之助逼走太宰治。

    系統不相信：太宰治那種黑泥精會為了朋友安危主動叛逃？

    鹿島清嗤笑一聲：為什么不可能？人類很復雜，你還有得學。

    他不僅叛逃了，還和最讓他不爽的冒牌貨合作，就是在邀請我和他一起搞事情，把水攪渾了，更好的保護織田先生。

    也讓森鷗外的注意轉移，無暇去想到織田作之助收養的五個孩子。

    系統倒吸口涼氣：為什么你們這波都在大氣層？

    鹿島清說：那是因為以前的任務不是靠武力值解決穿越者，就是夏油杰他們自己玩得起勁不需要我動腦子。

    這次任務從世界意識強調需要補全設定開始，鹿島清就打起了萬分警戒。

    穿越者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變聰明了很多，他都站到第三層去了，我不去大氣層不被玩死？

    太宰治給他的提醒不一定是示好，如果鹿島清沒能及時反應過來，鹿島清敢保證，他和穿越者能一起被太宰治玩死。

    不過現在我發現了，還支持織田先生過去，被玩死的也就只剩下一位了。

    [織田作之助]莫名感到一陣寒意，左右看了看。

    怎么了，織田作？

    太宰治坐在高腳凳上，手里拿著《天衣無縫》讀得津津有味，突然感受到[織田作之助]的舉動，問了一聲。

    [織田作之助]搖了搖頭：沒事，可能是有點冷。

    屋子側邊窗戶很大，太宰治特意把窗戶開到最大。

    織田作之助身手很好，三兩下就爬上二樓，雙手一撐，出現在窗沿處，背著一個大背包，看起來很像一個探險家。

    織田作之助蹲著的位置剛好和抬頭的太宰治對視上。

    他下意識打招呼：早上好，太宰？

    第36章

    太宰治勾起嘴角,合上正在看的小說放入貼身口袋里，輕聲說道：早上好。

    早上好，織田作。

    芥川龍之介的戒備心很強,算準了時間,鹿島清剛停好車他就睜開了雙眼。

    剛休息好的眼底沒有半分迷茫,十分清醒：辛苦了。

    鹿島清跟著他左右拐了幾個彎后朝一棟位置隱蔽的公寓樓走去。

    芥川龍之介掩著嘴咳嗽兩聲：這個地方是他的安全屋,如果他不待在總部、不出任務、不鬧著自殺,其他時間基本上都會待在這里。

    凌厲的少年眼眸漆黑，他還隱去了一句話沒說。

    這個安全屋是曾經太宰治把他帶回港口mafia后,在教導他的時候,被太宰治帶來過好幾次的地方。

    港口mafia其他成員的調查至多就找到了一個模糊位置，是他作為唯一一個知道這個安全屋詳細地址并做下決定帶鹿島清過來的。

    鹿島清沒有多問,兩個人一路上非常沉默,雖然都沒說話，氣氛倒也還顯得和諧。

    到了。

    芥川龍之介伸手，伴隨黑色風衣的些許異變,在風衣的幫助下,輕松暴力地推門而入。

    位于公寓頂層的房間面積不大，整個屋子里的裝修特別簡單，約等于一塵不染的空屋子里什么家具都沒有。

    不用看,太宰治肯定不在這里。

    芥川龍之介帶著鹿島清沒有脫鞋直接走了進去。

    鹿島清走到客廳里唯一的柜子前，伸出手指一抹,白皙指腹上擦出一層薄薄灰塵。

    芥川龍之介看到他的舉動微微皺眉，開口聲音虛弱：他只把這里當做一個住所，太宰大人平時在這里干得最多的事情是思考從哪個角度跳窗更方便。

    請問他還有其他安全屋么？鹿島清一邊問一邊試著打開上鎖的抽屜。

    芥川龍之介吸入了不少屋子里的灰塵,咳嗽一陣后,見慣了各種人物眼色的他對鹿島清禮貌的態度平添幾分好感。

    咳咳,抱歉。

    鹿島清不聲不響地打開了窗戶，通上風后芥川龍之介感覺好了很多。

    他因為咳嗽。面色紅潤不少：太宰大人我知道的房產就只有這一棟。

    還是租的。

    雖然是港口mafia的干部，但是太宰治是真的存不下錢。

    原來如此。

    鹿島清回到原地，繼續研究上鎖的抽屜。

    芥川龍之介蹲下來：不介意的話，交給我吧。

    鹿島清剛點頭，他就看到芥川龍之介的風衣外套像是有自主意識般，變幻出細小形態，輕松破壞了抽屜上的鎖。

    第二次看到芥川龍之介的行為，鹿島清毫不吝嗇自己的贊美：很方便的異能。

    芥川龍之介幾乎沒有收到過別人的夸獎，頓了頓：都是小把戲，謝謝。

    鹿島清在心里對系統大喊：好乖為什么芥川先生這么乖，感覺是比起小白都還要乖巧的弟弟類型。

    系統撇了撇嘴：宿主你親弟要知道你在嫌棄他，會找你拌嘴的。

    鹿島清心里一虛：別瞎說，我還是一個愛弟弟的好哥哥的。

    只是偶像濾鏡加成，好想把芥川先生領回家當弟弟一起養。

    系統再次提醒：人家在港口mafia干活發的工資比宿主的咖啡店賺的錢只多不少，不需要你養。

    倒是鹿島清沒有工資，被森鷗外一直白嫖。

    鹿島清不平：又不是真的要再養個弟弟，心里想想而已，再說醫生那里也只是暫時讓他白嫖而已，我是會吃虧的人？

    欠他的工資，他遲早會找森鷗外還回來。

    鹿島清沒有再和系統聊天，他拉開被破壞的抽屜，抽屜里除了一張紙卡外什么都沒有。

    白色的紙卡上只有一個詞

    「歡迎」

    手寫的字體龍飛鳳舞，狷狂漂亮。

    鹿島清看到的第一反應卻有些錯愕：快跑。

    情急之下他拉過芥川龍之介的手腕，翻身從窗戶跳了下去。

    伴隨兩人剛剛跳出窗戶，他們的身后響起了劇大的爆破聲。整面窗戶被巨大的威壓炸成了數不清的碎玻璃渣。

    芥川龍之介面對突發情況沒有一絲慌亂，左手手腕被鹿島清拉住，右手握住風衣一甩，黑色風衣變換形態，抵擋住了樓上的沖擊。

    鹿島清配合默契，觀察了一下隔壁公寓樓的結構，從系統空間里冷靜快速地找出一把拋繩槍，朝對面準確無誤地射出一槍。

    射出的前端迅速釘穩在隔壁最高層的陽臺，牢牢纏住圍欄。

    鹿島清看似瘦弱的手臂充滿力量，穩穩抓住芥川龍之介。

    伴隨凌冽風聲，芥川龍之介負責抵擋爆炸產生的危害，風衣變換出來的形態酷似降落傘起到緩沖作用，鹿島清伸出的繩索進一步將兩人的速度放緩到安全范圍，并且成功找到一個遮陽棚當落地點。

    兩人從高樓窗戶跳出，落地時毫發無傷，整個過程不過幾秒時間。

    系統全程看得心緊，直到兩人安全落地后才松了一口氣。

    芥川龍之介臉色很不好，第一次將情緒外泄出來：為什么

    太宰治在自己的安全屋里放了一枚炸彈。

    除了本人外，唯一知道那個屋子的人是芥川龍之介。

    鹿島清收好拋繩槍，仗著身高優勢摸了把芥川龍之介的頭做安慰：他干得出這種事。

    芥川龍之介側頭躲開鹿島清的安慰：不一樣。

    放炸彈這個舉動和太宰治疑似背叛港口mafia的行為不一樣。

    他雙手握拳：我是他親手培養起來的。說著拳頭握得越來越緊。

    芥川龍之介激動起來臉頰兩邊更加紅潤：只有我知道這個屋子。

    最后他低垂下頭，眼神暗淡，剩下的結論始終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