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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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晴一陣陰一陣。 下班時分, 傅容介照舊去了俱樂部訓練,臨走前和賀堇說了阿浩的情況。 小腿骨裂,得休養兩個月。 賀堇獨自去游泳館游了很久,覺得精疲力盡才回去睡。 他有一點失眠, 不得不如此。 他昨晚頭一回一個人睡次臥。 兩人心照不宣地知曉彼此的擔憂和妥協。 晚飯食不知味,親昵的一小陣也分著神。 賀堇只得將人按進屋里讓學弟早點休息。 而今天,他原本和梁泓約好了去新開的清吧喝兩杯。 但他現在情緒不對, 并不適合傾訴,即使傾訴了也不想從別人那里得到什么建議。 這可能是比起單純的感情問題更復雜的事情。 窗簾被風揚起又翩然落下, 淡色光影便在床角變換不停。 賀堇是被一陣手機來電鈴聲吵醒的。 他翻坐起身, 揉了揉眼, 才發現不過睡了半個小時。 窗外弦月初升。 賀堇看著手機來電顯示的名字,略微詫異。 遲疑兩秒后才接通。 蘭琮? 嗯, 賀堇。蘭琮正正經經地叫他, 我有事想問你。 賀堇應了一聲表示自己洗耳恭聽。 我哥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蘭琮問。 賀堇反應了一下,知道他說的哥是指傅容介, 皺了眉問:怎么了嗎? 他為什么突然不參加比賽了?蘭琮語氣里滿是疑惑不解, 你知道他玩山地車吧, 前段時間我和他說華東地區國慶前后會有山地車公開賽, 問他參不參加, 他還說會去試試。今天報名開始了, 我問他, 他又說不打算去。 重點是,他說以后參加這類比賽的可能性都很小,想把精力更多的放在工作上。 蘭琮滔滔不絕地復述完,中斷了幾秒,像是在思考。 這之后才嘖了一聲繼續道:我最近不在我哥身邊,他發生了什么事我不清楚,也不好問,所以來問你。明明以前再忙的時候,他能參加都會參加的。 他沒有發生什么事。賀堇無意識咬了下腮邊,輕微的痛感刺激著神經。 他盯著房間里唯一的那一處鋪灑進月光的地方出了會神,是我說希望他盡可能少參加。 他聲音不高不低地說著理由,畢竟有一定危險性。 ??不是,你說什么?蘭琮驟然拔高了音調。 他像是全然不可置信,你讓他少參加的?我還準備讓你勸勸他趁年輕多體驗體驗別等老了后悔,結果是你讓他別參加?! 嗯。賀堇淡淡地應,手指卻不自覺陷進被褥。 我不懂,我不明白,他堅持了那么久,也有成績,你不應該支持他嗎?你現在是他男朋友,他最親密的人,要比賽了你跟他表示你不支持他,這不是往人頭上澆冷水??蘭琮簡直有些莫名其妙,他的怒氣一點一點,蹭蹭的往上冒。 我只是希望他不要受傷。賀堇牙關逐漸收緊了,盡可能保持平靜。 二十出頭年輕氣盛的受點傷怎么了?誰小時候走路還沒摔過?你看見哪個專業騎手死在訓練場或者賽道上了?就因為你擔心他你就否定他的喜好??蘭琮連珠炮似的,語速越來越快,像是瀕臨爆發。 賀堇深吸一口氣,我沒有否定,我會繼續跟他溝通 他也希望能夠尋求到一個平衡。 但他的話被蘭琮打斷了。 說什么為了他,明明都是為了自己,在乎他的話他開心不就好了,還不是因為你不想為他擔心?蘭琮幾乎是帶著譏嘲的冷笑,不會是你自認為你對他無比重要,甚至可以讓他放棄自己的愛好吧? 賀堇緊擰著眉,一時怔住。 還是說,你也是打著為他好的旗號逼他做或不許做的那種人?蘭琮胡亂揉著頭發,情緒混亂,壓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他家里全是這種人,我都替他煩! 賀堇摁了摁越皺越緊的眉心,眼睫輕微抖動。 如果換作別人這么跟他說話,他早懟回去了。 但他知道蘭琮有時候會很小孩子氣很情緒化,并不一定真對他有莫大的惡意。 和蘭琮爭執也不會有半點用處,只會帶來不可修復的破裂關系。 也幸好這是在電話里,如果當面沖突,那才不好收場。 你別在我這發瘋。我不知道他已經打算報名下一場賽事,我會跟他說清楚。賀堇慢慢將眉頭捋平,盡量保持思維清晰,你和他關系很好,你的話他肯定也會聽,用不著研究我的重要性。 他聽到蘭琮調整著呼吸,似乎也在試圖冷靜下來。 賀堇在他臨掛斷前,想起什么才又開口:我之前說讓你去醫院檢查身體,你去了嗎? 蘭琮:我好得很。 你去一趟。賀堇壓下要把這和賀俞一樣倔的小孩兒捶兩拳的想法,記得一定要去。 蘭琮秒速掛斷了他的電話。 賀堇歇了口氣,曲起腿,疲憊地闔上眼。 蘭琮罵的厲害,但句句邏輯都有漏洞,沒有太打擊他,倒不至于放在心上。 他自然希望學弟能開心。 他也確實在后悔昨天說的那句話。 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沒有處理好這件事,或許讓傅容介自己承擔了一些東西。 而他不用負任何責任,如果自我安慰得當,甚至用不著愧疚。 賀堇在不斷升至夜空的月光里想了許久,漸漸熬不住困意睡了。 涼意從窗縫侵襲而來。 賀堇隱約覺察到有人進了屋,剛活動過的暖熱氣息將他擁在懷里。 但他晨起睜開眼,依舊是自己一個人。 如果不是存在過的痕跡難以抹除,他會懷疑昨晚只是錯覺。 賀堇坐起身,幾乎無法自控地想。 傅容介的情況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不對勁。 明明種種跡象都指出,山地車于學弟,絕對不是他口中所說的那樣輕飄飄、可以隨意放棄的事。 賀堇現在忍不住懷疑,傅容介會不會覺得他在多管閑事,甚至后悔和他在一起。 他大可以和一個支持他喜好的人相愛。 他實在不是個愛多想的人,僅僅是負面情緒作祟這么一會兒,就頭疼的難受。 賀堇歪著頭,單手捧著腦袋閉上眼冥想,重新整理情緒。 他好像在倒退。 或許是感情的關系,或許是成長的一部分,但不應當。 賀堇。 門緩緩打開。 你怎么了? 聲音逐漸挨近。 賀堇睜開眼睛看著他。 沒睡好嗎?傅容介低下身撫平他翹起來的一綹頭發,眼睛有點紅。 我煮好了面。他說,不過現在還早,你再睡會兒? 賀堇撇下眼尾,伸手拉住他,湊上前親了親他的唇,看著他的反應。 傅容介頓了頓,早安吻么? 我想了一下。 嗯? 我不應該限制你的。賀堇一個字一個字加重語氣,你可以去比賽。 傅容介停頓良久,才蹲下身和他平視,我知道你是擔心我。 他低下頭,像是在整理情緒,再仰起下頜時面上帶了笑,不要再想這件事了,我們還有很多別的事要做。 賀堇卻在那一刻,莫名覺得,他是在強撐。 無效溝通使得他接下來的兩天都神思不屬。 他覺得自己是個矛盾體。 或者說人人都是矛盾體,而他也不能幸免。 他一面希望傅容介能夠繼續他的愛好,一面開心傅容介重視他的情緒。 不知道是否是表現的太明顯的緣故,他在午后空置的茶歇室內,招來了一個人。 程辭安在木桌對面坐下時,賀堇抬眸掃了他一眼。 他直覺程辭安是沖他來的。 你們倆是不是有什么矛盾了最近。程辭安整理著衣角,不慌不忙道。 怎么說?賀堇不搭他的茬,反問。 我這幾天看他好像有點煩心事。程辭安掰弄著手指,他上周和這周情緒差異這么大,再怎么藏也會有痕跡。 這和你沒關系。賀堇跟他不熟,直接拒絕繼續聊下去。 程辭安深吸一口氣,看向他,稍微坐正了,要不是我和傅容介熟,我也不想管。 賀堇被他說笑了,你想說什么? 我看你似乎也挺愁的。程辭安站起身,端來茶杯接了杯溫水,說實話,我作為旁觀者,一直覺得你們倆之間有很明顯的界限感。 哦?賀堇傾身聽著,勻長的指骨撐在下頜處,仔細說說。 真要聽?程辭安坐回來,我可不是挑撥離間,是真的想提點自己的建議。 嗯,你說。賀堇食指指腹點了點桌面,我正好想聽聽建議。 那好。程辭安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我說的界限感在于,你壓根不知道真正的傅容介是什么樣的。 你現在有這種感覺嗎?他其實藏著很多事。他補充道。 賀堇有短暫的被擊中的錯覺,他張了張口,是有,你繼續。 他給你查他手機嗎?程辭安問。 我沒有這么要求過,也不必要。賀堇忍住了午后的困乏,說。 我也是偶然地看到過一眼他的相冊,大學的時候。程辭安凝視著他,神色認真無比,但很快又笑起來,似乎想要活躍氣氛,不要太緊張,人都有過往。 賀堇慢慢吐字,你是指 程辭安低頭盯著茶杯,他有個喜歡了好幾年的暗戀對象。 賀堇霎時看向他。 這沒什么好意外的吧。程辭安聳了聳肩。 他摸著茶杯柄,但我不知道,他為什么一下子就跟你在一起了,有那么容易放下嗎? 他那山地車的愛好。程辭安接著說,他母親反對過,他都依舊堅持到了現在??梢娝皇莻€會半途而廢的人。 賀堇停頓半晌,嗯,確實。 我其實是更擔心你的,雖然按道理說我應該站在傅容介那一邊。程辭安帶著些憐惜的神色看著他,我怕他對你只是玩玩而已。 是嗎?賀堇突然覺得眼睛睜得有點累,垂眸緩了一會兒。 其實有一個很簡單快速的方法可以證明。程辭安湊近了小聲說,你跟他說分手,看他答不答應就行了。如果正好趁著鬧矛盾答應了,說明他確實沒有用心;如果他沒答應,你們也可以借著機會說清楚,還想在一起的話就繼續在一起。 很有道理。賀堇看了他一眼,說。 嗯。程辭安又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你們剛在一起不久,趁著你還沒有陷進去當然我只是提個建議。 賀堇嘆了口氣,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玩玩呢? 你別不信,我程辭安皺著眉。 賀堇打斷他,說不定我也有一個戀戀不忘的初戀呢?甚至同時談好幾個? 程辭安驀地停住動作,什么? 他突然分不清賀堇說的是真是假。 賀堇站起身,稍挑起眉,姿態微散,別插手別人的事。 還有。 下次不要和學長胡說八道。 第56章 (二更) 但是,他們就是一對啊。 賀堇離開前, 回頭瞥過一眼。 程辭安面龐有些亮,不知道是出了油還是滲了汗。 但總體還是平靜的,只是喝著茶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把他最后說的當真了的話, 可能是在考慮要不要提醒傅容介。 賀堇沒再管他,卻暗自記在心里, 警惕起來。 .. 賀堇原本想下班后將程辭安的小建議在微信上發給傅容介。 但意外的是,學弟今天并沒有直接去俱樂部,而是先送他回了家。 車即將停在路邊時,賀堇掃了眼車窗外的天色。 粉紫的霞云漫天遍野, 將城市攏進淺淡的夢幻里。 他望著天邊成對遠飛的鳥雀,右眼皮忽然突突地跳,連帶著思緒也開始紊亂煩躁。 賀堇闔眼小憩, 思維依舊活躍。 他不停在想程辭安的話到底出于什么目的,誰會為了一個外人去揭兄弟老底?除非傅容介實在做了難以原諒的錯事。 這兩人之間, 他自然更相信傅容介, 甚至愿意排除程辭安話里有半句是真的的可能性。 車緩緩停下, 耳邊驀然圍繞過氣息。 賀堇回望過來,看見傅容介在幫他解安全帶。 后天我要去總部開個會。傅容介低聲說。 回淮臨?賀堇看著他的動作。 嗯。 什么會?賀堇問, 和微度有關? 不僅僅是。還有股東大會。傅容介撤回身, 解釋道,我之前繼承了一些股份。 傅容介抬起眼, 目光沉暗, 我準備提前一天回去, 明天早上出發。 很急?賀堇察覺到他神色不太妙, 蹙著眉問。 不是。傅容介手指放在方向盤中央, 聲音很輕, 蘭琮說他檢查出了甲狀腺癌, 還好是早期,我回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