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查到是誰了嗎?” “帶頭那個印尼人,綽號潘叔,只有固定幾個樓鳳和他接觸最多。都問過了,說他是全家死光才來港的。以前在重慶大廈做外匯換兌,兌的數還不小。后來拉攏幾個東南亞爛仔專做綁票生意,幾年前綁過新加坡發展銀行副董事10歲獨子,那票3000萬美金。消失好幾年最近又出現,身邊馬仔全換了人。我們這邊沒接觸過,其他堂口就不清楚了?!?/br> 蔣興聽著廖勝回答,手指在皮沙發邊緣摩挲。半闔眼皮抬起,“倪少翔的堂口去探過了嗎?” “探過,沒什么動靜,倪少翔出埠兩個月,什么事情都交給下面的人?!?/br> “阿慈雖然是在洪順地盤找到的,但洪順那個洪虎這么多年有賊心沒賊膽,地盤越做越小,不像敢做這件事的人?!笔Y興皺起眉頭,“你真的確定不是倪少翔做的?” 廖勝迎上蔣興質疑目光,“二爺,我不敢百分百確定。當晚現場是我安排清理的,里面確實有一個是洪虎的人,我還在查那幾個人的槍從哪里出貨的?!?/br> “這個查來有什么用?現在散貨太多,南美也有貨進來,轉了多少手你清楚嗎,查了也白費功夫?!?nbsp; 蔣興流露不耐,“其他幾個呢?” “大陸仔,近半年才跟著潘叔,估計也是圖他們面孔生,好辦事?!?/br> 蔣興傾身靠前,雙手交握放在大理石桌面,“還是從人入手吧,外匯換兌敢兌大額的也沒幾個。不缺錢也不會做綁票勾當,幾個大陸仔也去查查,面孔生肯定口音明顯,見過的人多少會有印象?!?/br> “知道了,二爺?!绷蝿僬f完,想起另一樁事,“二爺,小姐出事那日江叔的車在廣東道被爆了車后窗,他在元朗收了幾萬放在車里,全部被竊?!?/br> “廣東道不就是倪少翔那個堂主何靖的地界嗎?”蔣興拔高音量,“偏偏我女兒出事那天她的司機不在,我都說了肯定跟倪少翔有關!” “那日是江叔自己過去那邊的,他不敢和你說。他老婆舅父生癌,過去慰問一下而已?!绷蝿倌托奶娼褰忉?,“江叔一向家庭觀念深重?!?/br> “他老婆什么時候有個舅父在那邊?”蔣興輕嗤一聲,“怕是他自己缺錢,監守自盜吧?” 廖勝不得不在心內嘆氣。連跟了自己二十年的兄弟也能懷疑,蔣興的心是何等牢固的銅墻鐵壁。 “我相信是他老婆的舅父,他沒必要講這種大話?!?/br> “阿勝,你就是老實過頭,人家說什么你都信。你這樣我怎么放心把事情交給你做?出來混要狠心點,江湖哪有道義可言?!?nbsp; 蔣興沒心情計較那幾萬損失,權當做了慈善,“你讓阿關后天來找我,我的賬太多年了,我要先對清楚才能找倪少翔談?!?/br> 提到倪少翔,蔣興臉色顯然不悅,唇邊勾出嘲諷弧度,“都不知道說他命好還是命硬,克得老爸癱瘓,又撞巧我趕著上岸,整個新義都要淪落到他手上?!?/br> 想想都覺得不爽,但能有什么辦法,顧全自己顧全蔣慈才是上上策。倪少翔玩心重脾氣花,到現在連成家立室的想法都沒有。他已知天命不再豪勇,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實在沒必要與倪少翔賭這一口氣。 廖勝點頭。 “我現在都不得不信命。做我們這一行,命好命歹都沒得選。什么都是老天算準的,連上位做話事人都要靠老天借運?!笔Y興眼紋微揚,似笑非笑,“阿勝,你也快叁十了,不要像我這樣做一輩子才回頭后悔。等我這邊結束,你不如去做點正行,娶個賢惠老婆生叁兩個孩子。放心,二爺給你的老婆本絕對夠?!?/br> “我暫時沒有結婚打算?!绷蝿傺凵D沉。 “男大當婚人之常情,難道要玩到五十歲才肯收心?你爸媽不在的這些年我當你兒子一樣看待,我自然會為你著想?!?/br> 蔣興語氣不容置疑,從大班椅上站起身。 “總之我是為你好?!笔Y興拿起桌上手提電話,邁步往書房門外走,“去堂口?!?/br> 廖勝始終斂著情緒,亦步亦趨跟在蔣興身后。老狐貍無論敲打什么他都不痛不癢,是多年下來日積月累的沉重面具。 跟得太緊,看得太真,當他是兒子? 天大笑話。 △△△ “你知不知道你哥欠了多少錢?”Mandy指頭尖尖紅得嬌嬈,交迭在白皙臂彎里格外晃眼。 站她面前的女孩身穿黑色亮片緊身裙,堪堪遮住膝蓋,露出兩截蔥白似的小腿。柔順黑發隨半低腦袋垂在臉側,看不清臉上表情。 不知是倔強還是害怕,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啪——” 那只蔻丹甲油的手帶出掌風,刮在女孩臉上,“你知道剛才那位客人是誰嗎?一晚下來,酒沒開幾瓶,人你得罪了多少個?你哥把你賣來還債你就要認命,做雞的命啊,現在扮清高有屁用?遲早兩腿一張,痛苦當快樂?!?/br> “他欠的,我可以還?!?/br> 女孩站直身,撥開覆在臉上的發絲。一張素凈少女面龐,唇珠微凸稍顯稚嫩,偏偏眼角尖翹,一雙狐貍目頗有風情。 五指印痕襯著睫毛纖長,眼色愈發冷淡。 “怎么還?除了做雞你能怎么還?”Mandy嫵媚五官盡是嘲諷。她最見不得人做作清高,誓要將所有同性分個叁六九等的下賤,“不要跟你那個死鬼大姐一樣不上道,你們兩姐妹有那個哥,一輩子都是做妓女的命。老老實實,該飲就飲該脫就脫。要是嘴甜點命好點,哪個客人認你做個干女兒,豈不是一樁美事?” “我不做?!?/br> 女孩眼里盈盈水色,卻毫無淚意,話音脆脆說得斬釘截鐵。 “嘴硬?”Mandy又扇了一巴掌,打得女孩趔趄半步,靠到走廊墻邊。這一行自甘墮落也好被迫下海也好,多如毫毛。命就是命,拿腔拿調在她看來只是徒添怒火,根本改變不了什么。 既然不愿意,那就打到愿意為止。 “做什么——” Mandy還沒打第二掌,男人低沉嗓音從身后傳來。她回頭一看,是黑衣黑褲眉眼冷峻的何靖。 “靖哥,今天這么著急走???”Mandy立即換上殷勤笑意,仿佛剛剛五官扭曲語氣毒辣的自己不過是鬼上身。 稱職的歡場女人必定演技優異,無論床上床下。 “怎么了?”何靖從拐角處就聽見Mandy時高時低的罵聲,少見她如此狠厲,忍不住過問一句。 “沒什么,她哥欠錢,把她賣來了?!盡andy朝女孩方向努嘴,“還是個雛,又不愿接客,我調教一下而已?!?/br> 何靖掃了眼倚在墻邊的女孩。她頭也沒抬,目光清冷,寧愿盯緊墻壁也不愿分神去看他與Mandy,不屑得很??瓷先ミ€很小,估計也就十六歲,卻從頭到腳一股倔意。 左手抓緊自己右臂,摁到皮膚發紅。 逼良為娼的戲碼天天上演,Mandy這次不過是踢到一塊鋼板罷了。 “不愿意接就先做小妹,端茶倒水打掃衛生就行了。還開著門做生意,你在這里鬧,其他客人怎么盡興?” 何靖沒打算勸阻什么,只是場內人來人往,這般虎狼調教實在沒必要當眾做。 “她哥欠了二十多萬,不賣怎么還???靖哥,我總不能讓倪少做虧本生意吧?!盡andy以為何靖動了凡心想英雄救美,結果望他臉色對這女孩興趣平平。 “那就讓她賣酒,賺多賺少看她自己吧?!?/br> 何靖不愿多言,邁著長腿徑直從她們身旁走過,往大門口方向去。 他穿過大堂,冷白瓷磚地面敲著有力的步伐聲響。門口保全遠遠見何靖走來,提前彎腰,恭敬替他打開大門。 “靖哥——”脆生生音調在身后響起,小聲又篤定。 何靖轉身,是剛剛那個被Mandy打得半邊臉微微紅腫的女孩。這時她抬起頭來,才看得出Mandy掌風不小。 何靖疑惑盯緊,不知她想做什么。 “多謝你?!?/br> 女孩聲音還是不大,十指緊張交握,眼神里的倔強稍稍褪去。 看來Mandy因為他隨口而出的話放了這個女孩一馬。何靖不以為然,大富豪不是慈善機構,賣身不分早晚。 “還不了債照樣要下海,你自己看著辦吧?!?/br> “只要不賣身,我什么都肯做?!?/br> “叫你殺人你也做?” “做?!?/br> 何靖見她大言不慚,忍不住嘲諷回去,“又矮又瘦,殺雞都難,還敢說殺人?”說完就轉身,連背影都不愿多留。 女孩站在原地,見他走遠,重新穿過走廊回到化妝間,步伐變得輕快。 何靖上車后望了眼手表,比預期時間遲了十五分鐘。熟練點火,路沿燈光由緩至急切換掠影,朝港大方向駛去。 倪少翔不在的日子里忙得雙腳離地。雖然來來去去不過是些爛事,但時時電話匯報還是費心費力。撒歡了兩個月的倪少翔前日回港,美其名出埠談事,順便替倪寬拜拜四面佛祈求身體早日康復。 說得半真半假,何靖敷衍附和。 他沒有忘記看到潘叔頸上刀疤時,那種嗜血生猛,恨不得將倪少翔撕碎的沖動。倪少翔運氣好,遠渡重洋這么久,足夠讓何靖平息當時怒火,靜下心來打算接下來的艱難險阻。 原本計劃把蔣興那批猛料劫走,結果倪少翔回來后只字不提。何靖后知后覺,那5000萬美金是倪少翔打算拿來與安東交易,所謂的“找蔣二爺借錢用用”?,F在竹籃打水一場空,自然毫無心情回港,硬要玩到火氣盡消才肯歸巢。 真是個畜生。何靖心里罵了一句。 黑社會誰不是畜生呢?想要手腳干凈為何要來撈偏門,去做警察為民除害咯。不好,不好,月月薪水僅夠買菜,大時大節還要通宵加班。 古惑仔吃不了這種苦。 何靖私下也查過潘叔,近半年才頻繁出現,留下的蛛絲馬跡太少。除了被自己意外碰見他與倪少翔相會,其他關系幾乎難覓蹤跡。兩個多月過去,蔣興還未動作,估計也查不出是倪少翔所為。 蔣興插手的話反而難辦,他無非就是做掉倪少翔自己獨大。蔣興話事對何靖來說局面更差,倪少翔作派加上蔣興性情,他與其他兩個堂主都要給倪家陪葬。 看來真是天命所歸,只能由他來解決。 蔣興也并未知曉他是蔣慈男友。那個廖勝看似沉默寡言,沒想到心思這般狂妄,居然敢覬覦蔣慈,甚至可以忍耐妒忌替她瞞下一切。 何靖腦內閃過廖勝模樣。 自己比他年輕,比他靚仔,比他個頭高比他身材好。瘦瘦弱弱一只白斬雞,怎及自己高大威猛荷爾蒙爆棚。 最重要的是,自己比他更得蔣慈歡心。 對比一番,何靖立即勾起滿意笑容,從繁雜情緒里逃脫出來。蔣慈出院后蔣興憂心許久,她幾乎是足不出戶,盯得二人連面都見不上。上個月她終于入學,結果開學之后忙得似陀螺打轉。 他只知道蔣慈在電話里交代,今晚應該能忙完。 而他的想念早已壓抑不住了。 秋風未赴港,露華月色濃。何靖車身如船劃開夜幕,朝愛人蕩漾而去。 ———————————————————————————— 奉上800珠加更,謝謝大家 我最喜歡的女配角終于出場 很快到男女主的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