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四犯 第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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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站起身來,向堂上的三位又行了個禮,“夫人放心,我自會小心的。既然不必我替公爺作證,那我就回去了,倘或接下來有什么差遣,夫人只管打發人來知會我,我會盡我所能,助公爺脫困的?!?/br> 云畔說好,親自送她上了廊廡,看她隨仆婦出了月洞門,方轉身返回花廳內。 王妃還有些悵惘,“若是能讓她在官家面前作證,萬一官家信了,那該多好?!?/br> 云畔知道作為母親的心思,就算有任何一線希望,也想抓住不放??墒侨粽姘讶藥У焦偌颐媲?,且不說有沒有這個機會,就算有這個機會,風險也太大了。 遂扶王妃坐下,溫聲道:“母親且想一想,她的來歷咱們暫且沒法求證,都是空口無憑,萬一她背后的正主是楚國公,那該怎么辦?退一步說,就算她當真是公爺的人,到了官家面前,誰能保得住她說出什么話來。人是咱們帶進去的,萬一有犯上的舉動,那咱們家豈不是要遭受滅頂之災?”她緩緩搖頭,“我不能冒這樣的險,公爺叮囑我守好門戶的,要是因一時莽撞害了全家,那我就萬死難辭其咎了?!?/br> 惠存也贊同她的話,“眼下哥哥不在,咱們也沒法向哥哥求證,暫且不能確定這位梁娘子的來歷和用意,小心駛得萬年船,我覺得阿嫂做得對?!?/br> 王妃聽完,撫了撫額說:“我也知道不能病急亂投醫,可你哥哥被關在那種地方,我心里急得不知怎么才好……” 云畔思忖了再三方道:“母親,咱們入禁中,找太后與皇后吧!雖然未必能救出公爺來,但可以讓她們知道實情。官家沒有下令追查這件事,公爺連申冤的機會也沒有,咱們去見了她們,把話說到,不拘她們信不信,咱們把能辦的事都辦了,往后……就聽天由命吧?!?/br> 王妃忙頷首道好,“既然決定去,那我這就準備起來,先回去取了名牌,咱們上宮門叩請,總是搏一搏,全看老天爺的安排吧?!?/br> 云畔送王妃和惠存上了廊子,自己返回續晝換衣裳。如今誥命的冠服是不能穿戴了,進宮也是庶人的打扮,所幸王妃身上還有誥封,否則連到宮門前的機會都不會有。 因外面還在下著雪,馬車行進起來也是緩緩地,云畔還記得婚后跟著李臣簡入禁中謝恩,那時正是初夏時分,草木蔥蘢,天清地廣……一眨眼半年過去了,又到拱宸門前,已經是漫天飛雪的時節。 扶著王妃下車,往宮門上遞了牌子,從拱宸門到慶壽殿,有好長一段路要走,一道一道門禁傳話,也需耗費不短的時間。馬車就在身后,車上有溫爐可以取暖,可是誰也沒想返回車內,就提心吊膽地,打傘在這冰天雪地里靜候著。 王妃望著森嚴的宮門嘆息,“不知太后和圣人愿不愿意見咱們?!?/br> 云畔呼出的氣,在眼前交織出白茫茫的霧靄,喃喃道:“一切聽憑天意吧?!?/br> 這里話音才落,便見一個小黃門從拱宸門內出來,上前先行了禮,依舊口稱王妃和公爵夫人,呵腰向內比手,“太后有請?!?/br> 王妃大喜,忙拽著云畔的手,跟著小黃門上了夾道。 從迎陽門一路往南,夾道兩旁有中黃門垂首清掃。天上大雪紛揚,雪染白了他們的頭,他們一面朝手上呵著熱氣,一面揮動著竹枝扎成的掃把,雖是無用功,卻還是盡心將磚縫中的積雪都刮掃了出來。 若是換成平常,云畔大約會生出一番感慨來,可如今自己家里也遭逢了大難,便覺得宮人和王侯將相,在那些站在權力頂峰的人眼里都是螻蟻,失了勢的貴胄,與這些人并沒有什么兩樣。 小黃門亦步亦趨,將人引進了慶壽殿,皇后也來了,因當初梁王在時,王妃和皇后妯娌間相處得不錯,這回出了這樣的事,王妃見過了禮,便拉著皇后哭訴起來,“圣人,忌浮是您看著長大的孩子啊,他的人品如何,太后和圣人都是知道的。小時候在資善堂讀書,兄弟們不論做了什么調皮的事,一應都是他來背黑鍋,這樣的孩子,怎么能做出那種大逆不道的事來??!” 王妃的情緒有些激動了,自己想當然的話,在太后和皇后的眼里并不能作為佐證。 人是會變的,野心也會隨著見識水漲船高。官家無子,他們堂兄弟三人之中,最后必定有一人會繼承這江山,如此錦繡的天下,大權近在眼前,誰能不生覬覦之心,誰又不會有自己的盤算。 皇后倒還有兩句寬慰的話,太后臉上則是淡淡地,賜了她們座,偏頭看梁王妃哭得厲害,這位年輕的公爵夫人卻很鎮定的模樣,便問云畔:“忌浮出了這樣的事,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云畔在杌子上向太后欠身,“妾記得,太后曾經與妾說過,兩位外祖忠于朝廷,忠于官家,妾雖是女流,卻也有外祖一樣的赤膽忠心。今日求見,并不是因私情祈求開恩,實則是有內情,要向太后與圣人呈稟?!?/br> 太后與皇后對視了一眼,“內情?什么內情?” 王妃起先心亂如麻,但見云畔從容,自己浮躁的心氣便也平穩下來,轉頭向云畔示意,“今日不為旁的,就聊一聊家中俗務,也好讓太后與圣人知道前因后果?!?/br> 云畔說是,端端將手壓在膝上,緩聲道:“妾在南橋瓦市上開設了一間鋪面,原是為了讓上京女眷們有個消閑的地方,后來來往的人多了,難免會有內宅消息流通。我家郡主許了豐州節度使耿煜的兒子,若是不出意外,年下便要完婚的,但婚期臨近,卻聽說耿三郎養著個極為寵愛的通房,外子與耿三郎商討過,耿家許諾將人送走,卻不想那通房懷了身孕,耿家便悄悄將人藏在莊子上養胎,打算等郡主過門之后,再將他們母子接回來??ぶ鞯弥笞匀徊淮饝?,一氣之下退了婚,那通房回到耿家后以死相逼,要求耿家給她名分,結果弄巧成拙,孩子丟了不說,還弄斷了耿三郎的胳膊,自此耿家便記恨上了我們?!彼龑⑦@長串的前因說明白了,頓了頓復又道,“昨日諫議大夫得了線報,向官家參奏外子,后來官家下令緹騎搜查公爵府,搜出幾樣所謂的法器,與一卷寫著‘敕’字的宣紙……太后,那位率領緹騎的指揮使不是別人,正是耿節使的妹婿,兩家已經有了過結,事先將準備好的物證夾帶進來,誰又道得清其中原委!妾說了這么多,并非想替外子開脫,只是想求太后與圣人明鑒,一個果真有犯上之心的人,哪里會在家里放著這樣明晃晃的‘罪證’,等著別人來拿。妾別無所求,只求官家能嚴審那日入府搜查的指揮和緹騎,還外子一個清白?!?/br>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條理清晰,大有與這個年紀不相符的深穩。譬如這樣的人,縱是沒有理,也叫人覺得自帶三分理?;屎罂戳颂笠谎?,遲疑道:“但昨日官家審問的時候,忌浮已經承認了?!?/br> 王妃聞言又哭起來,“圣人,忌浮的心性還和小時候一樣,過于重手足之情。他未必不知道是誰構陷了他,可他是個老實頭兒,心里有怨氣,卻又不能與那人撕扯,便泄憤似的應下了,大約還指著那個人良心不安,有幡然悔悟的一日呢?!?/br> 云畔也低頭拭淚,略整頓了一下情緒方道:“外子沒有向官家說明那個臨摹他筆跡的人是誰,妾心里雖知道,卻也不會無憑無據在人背后放冷箭。所以懇請官家能徹查那日登門的緹騎,只要從此處著手,那么背后主使之人自然也會敗露行跡,屆時孰是孰非,官家自會圣裁?!?/br> 太后與皇后聽了,當場并沒有表決,皇后道:“官家因這件事氣得坐臥不寧,眼下連我也不敢同他提起。不過你們放心,待官家的心緒略平穩些,我自會想辦法呈稟的?!?/br> 口頭上應了,但要等所謂的心緒平穩,卻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了。 云畔來前就有準備,其實今日入禁中,本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想著盡一盡人事罷了?,F在話說到了,最終怎樣決斷,還要看官家的取舍。要是怕陳國公勢大,有意想折斷他的膀臂,那么李臣簡在角門子上的陰暗歲月,便少不得要延長一陣子了。 從禁中辭出來,云畔垂首坐在馬車里,半晌沒有說話。王妃擔心她傷情,和聲安撫著:“將事情經過報與太后和皇后知道,我們已經盡了力了。他們若是情愿栽培那個狼子野心的李禹簡,愿意將江山交到他手上,那也是天命,該咱們的磨難,咱們受著就是了,再沒什么可說的?!?/br> 云畔點了點頭,心里卻知道,楚國公想順利登上那個位置并不容易。如果官家果真青睞他,那么上京少不得會有場腥風血雨,畢竟李臣簡雖遭圈禁,還要問一問李堯簡答不答應。都是手握兵權的人,誰又會買誰的賬! 反正現在自己顧不得什么前程地位了,一心只惦記著西角門子里的人?;氐焦蟊阕岄T上套車,將先前預備好的東西都裝起來,又讓檎丹取了銀票,對王妃道:“母親奔波了半日,想必也累了,且在家休息休息。角門子那頭也不知能不能打點,我先過去探一探,倘或能見到人,等安排好了,再接祖母和母親過去瞧他?!?/br> 王妃如今對她是沒有任何不放心的,知道她辦事穩妥,忌浮不在,她已經是家中大半個頂梁柱了。便頷首道好,“那種地方都是些粗人,你自己還需小心。傳令給長史官,讓他隨行支應,你多帶兩個小廝婆子,倘或實在沒法子買通,就回來再從長計議,千萬別在那里多耽擱?!?/br> 云畔道是,正要出門,惠存堅持一同前往。云畔原本想讓她在家聽消息的,可惠存說不,愧怍道:“哥哥被耿家陷害,都是因為我。我現在后悔極了,早知如此,閉著眼睛嫁了,哥哥就不會受這樣的委屈了?!?/br> 第92章 外面無趣,我進來陪你?!?/br> 惠存現在很后悔,要是那回沒有敲鑼打鼓讓耿家下不來臺,要是沒有攛掇著徐香凝當正室,耿家應當不至于惱羞成怒。如今哥哥的前程盡毀,人也被關押了起來,比起這些,自己的婚姻坎坷些,又算得了什么。 所以當得知楚國公勾結耿煜誣陷哥哥起,她就一個人坐在那里發呆,越想越懊惱,眼淚不知流了多少,只盼著阿娘和阿嫂入禁中申辯,能有一點轉圜,誰知到最后,還是這樣不可調停的現狀。 坐上了車,她不停抹眼淚,一會兒說對不起哥哥,一會兒又說對不起阿嫂。云畔只得探手拍了拍她的肩,柔聲道:“你不該有這種想法,就算不得罪耿家,楚國公也有的是辦法構陷公爺,一個耿煜,實則并沒有那么重要。再說你的婚姻,難道不是關乎一輩子的大事嗎,耿家這樣無恥,能做出這等下作的事來,你在他家日子八成也不好過。到時候他們欺負你,哥哥必定要幫你出頭,早晚都是個得罪,何必現在搭進你的一生?!?/br> “可是……”惠存哭著說,“將來哥哥的根基興許更壯了,耿家也不敢明著算計他?!?/br> 云畔笑了笑,“原本你年下就要過門,過完門他們就把徐香凝接回來,不過是轉眼之間的事,早一日晚一日,能有多大差別?再說就是去問公爺,他必定也不會后悔,拿自己meimei終身的幸福換自己一時的太平,你覺得他是那樣的人么?” 惠存聽她這樣說,心里的愧疚好像略略有了些緩解,低著頭擦了擦眼淚道:“那往后可怎么辦呢,太后沒有松口說立刻徹查,哥哥就得繼續關在西角門子那個鬼地方?!?/br> 云畔嘆了口氣,自己心里也油煎一樣,可是這種痛苦,又能同誰去說。 打簾往外看,雪沒有要停的跡象,早晨清掃過的街道又積了厚厚的一層,幾乎淹沒小半個車輪。 西角門子是個很偏僻的地方,夾道幽深,關押人的小院子在夾道盡頭,須得通過一個又一個關卡,才能順利到達。 長史官裹著斗篷下車支應,和守門的解差耳語了兩句,結果那解差連連搖頭,連送出去的銀票都給推了回來,往夾道深處一指,“那位可不是尋常人物,小人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做這個主張?!?/br> 云畔等了片刻,見那頭談不下來,心里著急,便攜惠存推門下車,親自上前商談,說:“這位押隊,咱們公爺身子不好,常須吃藥,這些東西不過是御寒用的,還請押隊通融?!?/br> 解差一看她的穿著打扮,就知道是公爵夫人無疑。尋常這等人上人,是不會多瞧他們一眼的,如今家里落了難,只好紆尊降貴來同他說好話,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不過心下雖感慨,規矩卻不能壞,便堆出真摯的神情道:“夫人,并不是小的拿著雞毛當令箭,實在是看押的規矩森嚴,就連今早陳國公打發人來送的東西,咱們也沒敢放進去。實在是魏公爺身份不一般,咱們得確保他看押期間萬無一失。萬一送來的東西里頭有些什么不好的物件……人有了閃失,咱們就是滿門抄斬的大罪,因此無論如何也不敢胡亂應承?!?/br> 云畔沒辦法,示意長史官又加了一張銀票,好言好語道:“押隊,這里有一千兩銀子,權當我給押隊和諸位效用買茶吃的。里頭關押的人,是我的命,別人送來的東西你們不敢接,我送的東西絕沒有壞心思。還請押隊能體諒我,眼下正是大寒的節氣,他一個人在里面,不知吃住怎么樣,只求讓我見他一面,也好放心啊?!?/br> 解差垂眼看了看銀票,眼神里有動容,畢竟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們苦巴巴在這里守上一輩子,也不可能賺這么多的錢。 想伸手,卻不敢,只好連連搖頭,“請夫人見諒,這錢小的有命拿,只怕沒命花,魏國公是才關進來的,多少人都盯著呢。小的若是放您進去瞧人,上頭怪罪下來,小的吃罪不起。所以還請夫人不要為難小的,天寒地凍,夫人請回吧,里頭雖不像府上那樣滋潤,但總是有飯吃,有被蓋的……” “那他吃些什么?”云畔趕忙追問,“有人專為他預備飯食嗎?送進去的飯菜都靠得住嗎?” 解差被她問住了,抬起凍僵的手撓了撓后腦勺,心道到了這步田地,哪兒來的人專給他開小灶啊,卻又不便直撅撅回答,只好敷衍著:“飯食肯定沒法同府上比,就是些粗茶淡飯,但絕對靠得住,每頓都有人拿銀針驗了毒,才給送進去?!?/br> 惠存踮著腳尖往里眺望,夾道深深,透過風雪,只看見兩扇緊閉的門扉。于是轉頭問:“可是你們吃什么,我哥哥就吃什么?你們從哪里送飯進去?到了他手里,飯食還熱乎著嗎?” 這些問題愈發難回答了,解差耷拉著眉眼支吾:“這么冷的天,飯菜才出鍋就涼了……” 云畔一聽,哭得了不得,他的身子不能受寒,在家時候她處處小心張羅,如今連口熱飯都吃不上,那不是要他的命了么! “押隊,請你替我想想法子,見不著人也沒關系,替我們把東西傳進去也成?!彼质疽忾盏ぜ恿艘磺?,“只要把東西送進去,不拘押隊怎么分派,這些錢全是你的,倘或不夠,你只管開口?!?/br> 那個押隊有些眼暈,看著這二千兩,直直咽了口唾沫。 二千兩啊,足夠在上京買一處大宅子,再雇上幾個女使婆子伺候了,多少人一輩子能掙二千兩……問問他的眼睛,看著這二千兩真是垂涎欲滴,但問問自己的心,錢好拿,命也好丟,比起錢財來,還是活著更要緊。 于是調開了視線,正氣道:“夫人別再說了,小的做不得那么大的主,還請見諒?!?/br> 長史上前又打商量,“押隊,你在這夾道供職多年,深知里頭竅門。咱們青天白日送來不合適,或者可以等你們換班時候,哪怕半夜里來也成啊,只要押隊你一句話……”背著人把銀票塞進了他手里,“只要一句話,這錢便是押隊一個人的,咱們必定守口如瓶,絕不在人后翻小賬?!?/br> 說罷一通拱手作揖,請求通融。 這一千兩的銀票,握在手里guntang??词貖A道不算肥缺,自當今官家即位起,這角門子已經三十多年沒有關押進皇親國戚了,冷不丁來了一個,聚寶盆捧在手里,竟不知道怎么使才好。 解差有點為難,“銀票我是真不能收,早前角門子無人問津,咱們這些人當班的時候賭錢吃酒也沒人管。如今魏公爺來了,內外不知加了幾撥人,我就算有空子,那也不敢鉆啊?!?/br> “就沒有一點辦法?”長史陪著笑臉道,“勞駕再斡旋斡旋,押隊的好處我們府上記著,將來絕虧待不了押隊的?!?/br> 那解差斟酌了半晌,最后道:“東西是真遞不進去,不過可以變通變通,和上頭申報,送個人進去照應。只是有一樁,進去了就出不來了,府上安排個能干忠心的小廝吧,隨身帶些物件進去,尋常要是還缺點什么,只要無傷大雅的,我也可以幫著遞一遞?!?/br> 云畔和惠存一聽,頓時歡喜起來,辟邪在后面躍躍欲試,“小的進去,小的從小伺候公爺,伺候了十幾年,最是熟門熟路?!?/br> 云畔卻說不,“還是我進去吧,反正該奔走的地方都奔走過了,只等官家開恩。在家候著,我委實不放心,倒不如人在跟前,心里還踏實些?!?/br> 大家面面相覷,家里兩個主持大局的人要是都進去了,那萬一再有什么事,豈不是亂了套? 惠存不贊同她這么做,可是她心意已決,好像說什么都不管用了。 回到家后,她在太夫人和王妃面前也說了自己的想法,太夫人和王妃都大感震驚,“一個人吃苦不夠,還要再填進去一個嗎?快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就算這會兒去問忌浮,他也絕對不會答應的?!?/br> 可云畔卻是鐵了心了,平靜地說:“祖母,母親,我和他成婚半年,其實相處的時間并不多。這回出了這樣的事,我要是能進去,恰是我們夫妻像常人一樣朝夕相處的機會。他吃著苦,我在外面錦衣玉食地受用著,心里也不好受。倒不如同甘共苦,將來他被赦免,我跟他一道出來。倘或官家狠心關他三年五載,我也跟他在里頭三年五載,兩個人在一起,也好做個伴?!?/br> 她說到這里,觸動了太夫人的心弦,悵然道:“好孩子,沒想到你這樣一心為著他。早前我瞧你年輕,又是張太后安排的婚事,說實在話,其實并不看好你?,F在忌浮出了岔子,我瞧著你為他奔走籌謀,才知道你果真是個好孩子。原諒祖母先前張羅為忌浮納妾,傷了你的心,就當我老糊涂了,不要和我一般見識。這回你自愿進去陪著他,我才知道你們小夫妻感情那樣深,想來往后也沒有人能拆散你們了?!?/br> 這倒是個意外之喜,云畔沒想到太夫人會有這一番內心剖白,忙道:“祖母言重了,您說這些,可是要折得孫媳婦沒法活了?!?/br> 太夫人搖了搖頭,“我說的都是心里話,你拿真心對忌浮,我要是還來作梗,豈不是像耿家那老婆子一樣了?!?/br> 大家聽了都笑起來,但這樣時節,怎么說都有種苦中作樂的嫌疑。 王妃將她的手緊緊合在掌心里,溫聲說:“你可要仔細想明白,進去容易出來難。你又是女孩子,那種地方陰寒得很,萬一傷了身子可怎么好?!?/br> 云畔說不要緊,“我身子強健,在外頭牽腸掛肚,反倒更容易生病?!?/br> 太夫人知道她已經打定了主意,便對王妃道:“她這性子,也是個十頭牛拉不回來的,既然要去,就讓她去吧!”一面訕訕笑了笑,“兩個人見天在一處,沒準兒出來的時候,能帶上個小娃娃?!?/br> 這就是老太太的一點小心思,到底子嗣還是很要緊的,那樣苦寒的境遇下,也不忘提醒一下他們小夫妻最重要的使命。 橫豎家里都說定了,就剩下打通上面的環節了,云畔直去找了陳國公,把來意同他說明了,陳國公發了一會兒怔:“弟妹當真決定這么做嗎?” 云畔說是,“日后我們夫婦能不能出去,就全仰仗大哥了?!?/br> 這樣做,是真有一股悲情的味道,讓陳國公愈發覺得肩上責任重大。 果真他自責不已,“是大哥無能,一時救不出忌浮來,不過弟妹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一定會讓你們走出西角門子的?!?/br> 云畔說好,“那我們就等著大哥的好信兒了?!?/br> 如果說把人保出來有難度,要送一個人進去,則輕松得多。 陳國公向官家回稟,說忌浮身上病癥又加重了,他的夫人自請一同關押,好進去照應。 官家聽后甚為感慨:“都說大難臨頭各自飛,江珩的女兒倒是半點不像江珩,更像大長公主?!?/br> 最后自然是答應了,李臣簡的身子不好是出了名的,但凡拿這個做借口,只要官家不打算要他的命,必定不會作梗。 禁中恩準的口信傳出來時,正值傍晚時分,云畔接了消息便籌備起來,雖然不能帶太多東西,但日常的被褥衣裳還是可以隨人進去的。 王妃和惠存將她送到夾道口,千叮嚀萬囑咐,“倘或有什么要緊事,無論如何一定想法子傳口信出來?!?/br> 云畔點頭應了,復又對王妃道:“母親,我和公爺都不在,不知那些小人會怎么為難家里,還請母親萬事小心?!?/br> 王妃讓她只管放心,“我們身上都有誥封,量他們不敢造次。就是你們在里頭,怕是要吃苦了?!?/br> 云畔只是淡淡一笑,吃苦不會讓她卻步,反倒因為能見到李臣簡,心里變得踏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