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四犯 第6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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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室診斷的產婆出來了,擦著手,搖了搖頭。 耿夫人咬著槽牙咒罵:“喪門星,害了孩子也害了三郎,這回總算消停了?!闭f罷轉頭喊了聲“來人”。 婆子進來聽令,她抬手朝外指了指,“叫個牙郎來,把這賤人給我領走!” 這回是不容置疑的口吻,轉頭望向再要求情的兒子,在他說話之前先發了聲:“你若是還舍不得她,那就和她一起走。橫豎我還有你哥哥們,少了你一個,譬如沒生你,你只管去吧!” 這下子沒人敢說半個不字了,連耿老太太也沒了聲息。到底今日種種,全是因她溺愛孫子而起的,要不是她把香凝放到三郎的院子里,就沒有后來這些腌臜事,郡主不會退婚,三郎也不會被砸斷了臂膀。 如今可好,說不準將來是個半殘,果真婚事沒了,前程也沒了,耿太夫人除了后悔,再也沒有什么可說了。 里間響起徐香凝氣息奄奄的哭聲:“夫人……夫人我再也不敢了。三郎,三郎你替我求求情……” 兩個婆子把人從床上拽了下來,她還在流著血,可誰也不在乎她的死活,只聽耿夫人說:“仔細些,別弄臟了屋子?!?/br> 牙郎很快就來了,人成了這樣,一般都是白送。畢竟做這種生意存在風險,說不定錢沒賺著人就死了,還要賠上幾天給她吃喝的開銷,因此一般牙郎并不愿意接手這類買賣。 也就是老主顧,帶一帶吧,牙郎看著這半死不活的女人搖頭,“賣給人家當粗使,只怕人也未必要,看看能不能賣到外埠去吧?!?/br> 如今她在耿家人眼里成了破爛,耿節使直揮手,“不拘你賣到哪里去,趕緊把人弄走?!?/br> 邊上的婆子女使們看著,不免生出些惻隱之心,雖說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但人剛小產就被拖出去發賣,又在這數九嚴寒的時節下,恐怕想活命是不能夠了。 那個和她海誓山盟的男人,終究沒能依靠上,眼睜睜看著她被牙郎拉走了。 人走后,地上滾落了她插在發髻上的翠玉一丈青1,耿夫人見了,一腳便將這東西踩斷了,吩咐家下眾人:“往后誰也不許提那賤人的名字,要是讓我知道了,就和她一樣下場!” 眾人自然諾諾答應。 耿節使和耿夫人回到上房,各自坐在圈椅里生氣。 耿夫人滿腹的牢sao,恨道:“不知上世里造了什么孽,這輩子遇見這樣的事。這會兒可痛快了,弄得上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孩子沒了,胳膊也成了那樣……”說著抽出帕子痛哭不已,“我這滿肚子的委屈,可同誰去說,好好的孩子,就這么毀了!” 耿節使一聲接著一聲地嘆氣,“行了,命該如此,怨不得別人?!?/br> “怨不得別人?”耿夫人拔高了嗓門道,“不該怪咱們老太太?你是個大孝子,看著你母親把三哥兒禍害成這樣,也不吱一聲,唯恐損了你們母子之情。我卻要說,我們三哥兒全毀在她手里了。還有那李家!竟是怎么商討都沒用,今日登門見了他家貴太夫人,只差給人跪下,好話沒聽著半句,反給奚落得抬不起頭來,我這輩子沒受過這么大的屈辱?!?/br> 耿節使冷著臉,陰霾漸次布滿他的眉目,半晌哼了一聲,“李臣簡……路還長著呢,且走著瞧吧!” 第82章 我等著天晴地朗的那一日…… *** 發生了那么大的事,耿家都成了笑談,李臣簡回來的路上,正巧碰見通房跳角樓的鬧劇,便讓辟邪將車停在一旁,遠遠看了一陣。 “公爺是瞧著她跳下來的?”云畔有些悵然,喃喃說,“出身不好的女子,也有可憐之處,一個名分要靠命去掙,結果弄得這樣?!?/br> 太夫人說錯了,“要名分本不為過,過就過在心氣兒太高。她肚子里懷著孩子,難道耿家會讓庶子的生母不明不白嗎,好賴會給她個正經出處的??伤@么鬧,怕不是只想當妾室,而是打著當正室夫人的主意吧!” 惠存聽了,暗暗朝云畔吐了吐舌頭,“是不是我鼓動得她太過,把人給害了?” 云畔搖了搖頭,也不能說鼓動得太過,是這徐香凝自己沒有權衡,就如太夫人說的,心氣兒太高的緣故。 王妃說:“咱們進香回來,就聽說那通房給發賣了。才掉了孩子,也不容人把身子養好,這不是存心要她的命嗎,這耿夫人也是個狠人,下得去那手?!?/br> 惠存心里終究存著三分愧疚,猶豫道:“要不咱們打聽打聽,她如今人在哪里,花錢把她買下來吧,也算救了人家一命?!?/br> 云畔抬起頭,看了看太夫人,又看了看王妃,不知那二位是什么想法。 結果自然遭王妃反對,“你一個閨閣女孩兒,管那閑事做什么?她懷了你未婚夫的孩子,又掙名分大動干戈鬧得名滿上京,你該慶幸自己沒有嫁進耿家,否則遇見這樣的妾室,你這一輩子都得雞飛狗跳。你如今還去救人家?我瞧你是把腦子凍傻了!” 惠存挨了數落,不敢反駁,巴巴兒看看祖母。 太夫人夾了一塊白燠rou放進她碗碟里,打著馬虎眼,“快吃快吃,蘸韭花醬,味道最正?!?/br> 惠存沒辦法,自是不敢再多言了,反正王妃的意思是休管他人瓦上霜,再說這徐香凝本就不是什么好貨色,倘或心不貪,也不至于落得這樣下場。 后來一頓飯罷,一家人又對坐著吃了香飲子,哥哥和嫂子行禮告退,回他們的院子去了,惠存忙站起身也辭了出來,順著木廊追上去,叫住了云畔。 云畔回身望,見她匆匆趕過來,便問:“怎么了?有事要托付我?” 惠存支吾了下,又覷了覷兄長。 李臣簡知道她們有話要說,背著手慢慢向前踱去,只聽惠存叫了聲阿嫂,“那個徐香凝……”然后便是唧唧噥噥的咬耳朵,再也聽不真切了。 云畔認真聽她說完,笑道:“我知道你的好心,我也覺得她可憐,縱是你不說,我也打算幫她一把。只是這樣品性的人,沾染是沾染不得的,誰也不知道她存的什么心。我想著,打發人把她贖出來,另賃一處屋子讓她養身子。等她恢復了元氣,到時候就讓她奔自己的前程去吧,咱們幫人幫到這里,也就差不多了?!?/br> 惠存一聽,高興不已,拉著她的手說:“多謝阿嫂,你是世上最善心的阿嫂?!?/br> 云畔抿唇笑了笑,自她當上公爵夫人,諸事都求小心謹慎,其實慢慢已經失了本心,變得水火不侵起來。自己雖是不愿意的,卻也沒有辦法,誰讓現在處境維艱。唯有在這種小地方花些錢,無傷大雅地救下一條人命,似乎并不損害她的口碑。因此在惠存抱著她一通撒嬌的時候,她便憨憨地笑著,自覺十分受用。 姑嫂兩個又商議一陣,才各自回各自的院子。 李臣簡聽見她腳步匆匆趕上來,回頭問:“她又纏著你救那通房?” 云畔嗯了聲,“惠存覺得她實在可憐,剛沒了孩子,又給發賣了,怕她活不下去?!?/br> 李臣簡臉上顯出一種無奈的神情來,“真不明白你們這些女孩子整日在想些什么,一會兒捉jian,恨不得將人凌遲,一會兒又同情人家,要救人于水火?!?/br> 云畔笑著說:“公爺不懂,女孩兒也有女孩兒的道義江湖。有分寸地幫人一把,對咱們來說是舉手之勞,對旁人可能是活命的機會?!?/br> 李臣簡聽了,才發現女孩子的世界原來也有熱血。以前他并不懂得女人,以為大多姑娘只沉溺于春花秋月里,本能地趨吉避兇,現在看來好像不全是。譬如他的妻子,是他閱不盡的一幅長卷,如千里江山一樣,一重有一重的風景。她的審時度勢、她的蕙質蘭心、她的善解人意、她的果決無畏,每一樣都讓他喜出望外。 只是遺憾……她對他總是缺乏濃烈的感情,仿佛僅僅是找到一個合適的人,相敬如賓地在一起生活。這個人可以是他,換成另一個人,問題也不大。他有時候不言不語,卻耿耿于懷,好像有些庸人自擾,但不時就有這種感覺涌上心頭——別人是在婚前牽腸掛肚,他卻是在婚后患得患失。 想是因為太喜歡,他從來不諱言自己喜歡她,并不是一眼深愛,是那種久處不厭的難得。夫婦之間,能做到這樣便夠了,當然若能更深邃一些,那就更可喜了。 “明日我休沐,邀夫人出去逛逛吧!或者去拜訪一下岳父大人,再去舒國公府看看姨丈和姨母?!?/br> 云畔訝異地抬起頭來,他尋??偸翘?,從成婚到現在,也只新婚宴客那會兒一齊去過瓦市。平??偸撬魍?,自己主內,絲毫不亂。今日聽他說愿意陪她出去,竟像一種額外獎勵似的,她眉眼彎彎望著他問:“真的嗎?說話可要算話!” 他說自然,“明日我把公務都推了,陪你一整日?!?/br> 她高興起來,挽住了他的胳膊說:“那我想去桂園給阿娘上柱香,姨母那里我前幾日去過了,倒是爹爹和金姨母,有陣子沒見了,咱們去瞧瞧他們吧?!?/br> 他說好,看她笑靨如花,心里便生歡喜。 回到內室之后,她立刻讓女使們預備明日要穿戴的衣裳首飾,自己一樣樣查看,替他選了一件鷹背褐的圓領襕袍,自己則是銀褐褙子配上石英的旋裙,兩套衣裳放在一起讓他看,追著問他好不好。 她很懂得美,哪里有什么可挑剔!他捧場地往身上比了比,說:“甚好?!?/br> 她像個長久不出門的孩子一樣,夜里竟還輾轉反側,他轉過頭問:“怎么了?睡不著么?” 她在昏暗中靦腆地笑了笑,“我想起要與你一起出門,不知怎么,有些睡不著?!?/br> 他一本正經“嗯”了聲,“看來是不夠累?!币幻婵窟^去,緊緊挨著她,“要不要我助你累一些,好早早睡著?” 云畔一聽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可是兩個人夜夜睡在一張床上,太過縱性了,怕他身子受不住。忙閉上眼睛說不必,“我已經困了,這就睡了?!?/br> 他貼在她耳邊,輕輕一笑,“夫人近來,是愈發替我著想了?!?/br> 那曖昧的語調叫人心頭發慌,云畔縮了縮脖子說沒有,“我是真的困了?!?/br> “真的?”他在她耳垂上輕嚙一下,“那讓我摟著你睡,好不好?” 誰能拒絕魏國公的熱情邀約呢,她原本是想推脫的,結果最后還是說了好。 天寒,床上已經準備了兩床被子,一人一條睡得舒坦些,但聽見她松了口,他很快便鉆進她的被窩,心滿意足把她擁在懷里,由衷感慨著:“身邊有人可真好,夫人又香又軟……” 自從在軍中受了箭傷,他到冬日就很怕冷,當初那支箭射傷了他的肺,能活下來,也算撿著了一條命??上晟贂r寒冬臘月敢下河的豪邁,如今是再也不復得見了,這身子骨和早前相比,確實不可同日而語。 所幸有她在,她的光芒照耀了他。就這樣偶爾抱一抱,他的懷里還是溫暖的,可以相擁而眠。從前的自己很孤單,場面上與誰都處得好,但與誰都不真正親厚,自從有了她,這種孤獨慢慢縮減,變成一個林檎,一顆橄欖…… 他們是夫妻,也是朋友。也許她有很多至交,可自己的密友,好像只有她一個。 云畔捋著他的脊背,仿佛自己細細的臂膀能給他帶來溫暖。后來什么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了,反正一夜好眠,第二日起來精神很好。 待洗漱妥當,挪到外間去,一面吃酪,一面傳姚嬤嬤進來說話:“郡主好心,見不得人受罪,嬤嬤今日派人跑一趟吧,找見那個牙郎,想法子把徐香凝買下來。她現在身子弱,找個地方安置她,要是能夠,請人照顧她一些時日,等她緩過來,就由她去吧?!?/br> 姚嬤嬤聽罷,道了聲阿彌陀佛,“二位真真是菩薩心腸,要是換了旁人,管她死活才怪!” “總是一條人命?!痹婆系?,復想了想又吩咐,“再留些現銀子給她,要吃什么要喝什么,也好差遣別人?!?/br> 姚嬤嬤應了聲是,“不過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又掉了孩子,雖保住了命,將來也是一身的病,醫也醫不好了。終是夫人和郡主積德行善,那我這就去辦,怕萬一去晚了,被人搶了先?!?/br> 云畔頷首,看著姚嬤嬤走出上房,自己坐在圈椅里也思量,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徐香凝先前做通房是身不由己,但后來懷孕、跳角樓都是自己選的,一步錯,步步錯,最后竟弄成了這個樣子,實在令人唏噓。 李臣簡換好了衣裳從里頭出來,見她坐在圈椅里出神,過去碰了下她的肩,“怎么了?” 云畔回過神來,哦了聲道:“沒什么,我才打發嬤嬤出去辦事來著。公爺先吃點東西,我已經讓人過侯府傳話了,金姨母知道了,必定會先籌備起來的?!?/br> 時至今日,就算金勝玉已經過門成了侯府的當家主母,自己在稱呼上仍舊改不過來,還是管她叫姨母。在自己心里,母親終歸只有一個,再也沒法那樣叫別人了。因這事她同金勝玉告過罪,金勝玉也能理解,到底她生母是縣主,就是照著出身來看,也沒人當得起她一聲母親。 因李臣簡今日不必上朝,早晨的時光可以不緊不慢地安排。 兩個人吃過了早點,讓人將帶去侯府的禮物都裝了車,先往桂園去了一趟,給阿娘進了香。待磕過頭,云畔也和阿娘說幾句體己話,說爹爹如今很安分,后來的續弦夫人掌家是把好手,家業把持得滴水不漏,早前半敗的侯府,如今已經有了新氣象。 夫婦兩個蹲在火盆前燒紙,火光掬了滿懷。 李臣簡一直等她說一說自己的境況,可她似乎把自己忘了。 “岳母大人應當更關心你是否安好?!彼竦靥狳c了一下。 “我么?”云畔笑了笑,“我人到了這里,阿娘見了,就知道我很好。我每常想,果真阿娘把未享盡的福都給了我,我總懷愧疚之心,覺得我現在這樣的日子,是拿阿娘的壽元換的?!?/br> 他驚訝于她的想法,“你其實大可不必這樣想,人來世上走一遭,誰都不是誰的附庸,今世受了苦,來生上天必會補償,和兒女沒什么相干。你就是你,如果你覺得現在過得很好,那是因為你自己也足夠好?!?/br> 他說得一本正經,仿佛害怕她妄自菲薄。云畔笑起來,點頭不迭,“我知道了,因為我原本就是好人,所以配得上現在的好日子?!闭f著望向阿娘的神位,真切地說,“阿娘,我真的過得很好,真的?!?/br> 這話不單她母親聽見了,他也聽見了。似乎千言萬語,都不及她由衷地說一句,婚后很好。 可她也有抱怨,輕聲說:“就是我們公爺,實在太忙太累,我希望他常有今日這樣的閑暇時候,讓那些陰謀算計離他遠些,讓他好好松泛松泛?!?/br> 這是一個妻子最樸實的愿望,他穿過火光深深望她一眼,她低垂著眼睫,臉上有一層莫名的哀傷。 因為政局動蕩,讓她日日懸心了。離開桂園登車,彼此在車內靜坐著,他牽過她的手握在掌心,雙眼雖目視前方,但說的話卻讓她心頭生暖。他說:“巳巳,我不知道這場風波什么時候能塵埃落定,但我答應你,等一切平穩下來,我一定守著你,好好過日子?!?/br> 如今的年月里,一個男人能答應守著你,便是最好的承諾了。云畔說好,“我等著天晴地朗的那一日?!?/br> 雖然不知道還要等多久,但好歹有個盼頭么,兩個人脈脈一笑,便覺得好日子就在前頭了。 桂園距離侯府有一段路程,馬車慢慢過去,要走上兩刻鐘時間。今日天氣不好,陰沉沉地,好像又要下雪了,瓦市邊,小食攤子上正蒸著糖糕,白色的煙霧包裹著穿行的行人,雖是趕集的時辰,好像也不如往日熱鬧。 順著汴河的河堤一直往前,那是上京權貴云集的風水寶地,楚國公府就坐落在前面。他下意識朝外望了眼,正見一個人進入府門,仔細看,好像是耿煜身邊副將。 云畔不知他在看什么,便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楚國公府到了?” 他含糊應了聲,并沒有提及其他。 “前幾日,有幾位和楚國公夫人私交甚好的夫人上店里來,無意間說起一樁事,說楚國公近日納了一房妾室,鄧夫人正鬧得不可開交?!痹婆贤嶂X袋說,“楚國公和這位如夫人的相遇挺有意思,說是初雪那日楚國公游汴河,畫舫與另一艘畫舫相撞,上面正坐著那位小娘子。想來那小娘子長得很美,楚國公一下便看上了,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聘回來的,和一般秦樓楚館的女子不一樣,難怪鄧夫人要鬧呢?!?/br> 李臣簡怡然笑了笑,收回了挑起窗簾的手,“三哥雅興,果然多年不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