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四犯 第5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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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畔點了點頭,鼻子有些發酸,低著頭不說話。 他見她情緒愈發低落,又喚了她一聲,“你怎么了?果真難過了么?” 云畔說沒有,勉強笑道:“我那日看見趙防御的夫人懷著孩子,圓圓的肚子,瞧著就非常喜人?!?/br> 她說話的時候,眼里有艷羨的光,但對于這位小妻子,他是常懷憐惜之情的,并不愿意將那些額外的負累強加在她身上,便頓下步子撫了撫她的臉頰,溫聲說:“趙重醞和他夫人,三年才懷上頭一個孩子,咱們成親還沒滿兩個月,不急在一時。再說生孩子險惡得很,你年紀還小,我不愿意你為這個出生入死,還是年紀大一些再生的好?!?/br> 云畔聽著,倒也找到一點慰藉,心里還是放不下,苦笑了下道:“年紀再大些……只怕祖母和母親要急壞了?!?/br> 他是男人,哪里懂得后宅中的安排,春生三年才懷上,外人只看見她笑意盈盈會客,恐怕從未見過她在閨中唉聲嘆氣的樣子。 自己也是糊涂,既嫁進了這樣的人家,應該對一切早就有預料的,也不該那么傷心??墒窃趺茨懿粋?,他不是一塊胭脂、一盒熏香,他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啊,承載著她綿綿的感情,怎么能說割舍就割舍??墒撬荒芸範?,不能言說,怕自己的小性子不符合宗婦的標準,也怕自己被人看輕看穿,失了引以為傲的體面。 后來他再來寬慰她,她一味地粉飾太平,待他出門辦事去了,就一個人坐在月洞窗前發呆。 姚嬤嬤來回稟莊子上的反饋,說就近的幾處并未發現兩位嬤嬤的下落,她心不在焉地聽著,沒有任何反應。 姚嬤嬤望了眼檎丹,檎丹也是一臉迷惘的樣子,姚嬤嬤只好輕聲喚她,“夫人心里可是有事?或者說出來,奴婢們也好替夫人出出主意?!?/br> 云畔哦了聲,淡然道:“也沒什么,太夫人催著快些生孩子呢?!?/br> 單這一句,姚嬤嬤就明白了,只道:“夫人別急,這才成婚一個多月,有沒有的,好歹要再等兩個月后才能診得出來?!?/br> 是啊,這會兒要是說有就有了,那才是了不得了呢。云畔也覺得好笑,大抵上了年紀的人都這樣,說起孩子,恨不得一口吞一個餅。 慢慢冷靜下來,她問姚嬤嬤:“我瞧姨母和姨丈感情很好,姨母又是個火爆的脾氣,當初怎么會替姨丈納妾呢?” 姚嬤嬤道:“先頭也是因為沒孩子,不替向公爺納妾,難免叫人說善妒,所以就在府中女使里頭挑了兩個。不過最后還是您姨母先懷的序哥兒,那兩房是在五六年后才懷上,所以儼哥兒比序哥兒差了好幾歲嘛?!?/br> 云畔聽得悵然,“連姨母那樣的脾氣也怕人說善妒……” 姚嬤嬤瞧出了點端倪,問:“太夫人說要給公爺納妾么?” 云畔搖了搖頭,“倒并未明說,可我知道,難免會有這一日……想起讓他去別人房里,我這心里頭就不受用?!?/br> 姚嬤嬤嘆了口氣,“世道不公,夫人卻也不能鉆牛角尖,到底咱們公爺,不是尋常男人?!?/br> 三位國公之間的明爭暗斗只會愈演愈烈,從權力到威望再到后嗣,缺了哪一樣都不成,處于這樣位置上的人,一輩子守著一個女人,似乎是一種奢望。 云畔自然也懂得其中道理,大局當前,容不得她去吵鬧。自己就如偷來了一段美好的時光,總算婚姻中有過兩情相悅的甜蜜,往后他當真納了妾,那么夫妻的情分大約也就到那里了,接下來各自珍攝,閉口不再談情,就是她自保的手段。 落寞地轉頭看外面庭院,自己也知道不該讓那種情緒在心頭停留太久,若是婚姻不順,那就別處找補,手作鋪子辦好之后,她還打算開賃鋪和質庫,男人靠不住,錢總是拿捏得住,永遠不會背叛你的。 她站起身,打算再去看一眼開張迎客的名冊,才走到書案前,就見惠存院子里的女使匆匆趕來,隔著窗戶向她行禮,“夫人,那位耿將軍來了,帶了好些小食,來給咱們郡主賠罪呢?!?/br> 云畔哦了聲,“郡主怎么樣?愿意見他么?” 女使說:“咱們郡主面嫩,起先說不見,后來架不住人家哀求,只好把人請進花廳了?!?/br> 第62章 晴窗記。 閨閣中的女孩子,一般都純質,愛憎分明之余又沒有那么堅定的信念,想著也不好意思拒人于千里之外,那就見一見,聽一聽他會說些什么也好。 耿家下定有半年了,早前見過耿方直兩面,要論相貌,武將里頭不算丑,勉強過得去吧,但也不是多令女孩子驚艷的長相,就是長得高大,頗有些男子漢氣概。因為定了親的緣故,惠存以前見他還有些不好意思,如今意興闌珊起來,那種緊張的心情倒是消散了。自己端莊地坐在屏風前,見他由仆婦引領著進來,不過微抬了下眼皮。耿方直向她拱手行禮,她也僅是頷首,出于客套比了比手,“將軍請坐吧?!?/br> 原本就不熟,各自的稱謂還是以官稱為主,耿方直老實地在她指定的位置上落了座,看看邊上哼哈二將般侍立的女使,張了張嘴,把話又咽了回去。 惠存好奇地瞥了他一眼,“將軍今日來,想必有話要說?既登了門,就暢所欲言吧,我還有幾頁經書沒抄完,沒那么多時間耽擱在這里?!?/br> 女孩子作勢拉了臉子,裝出很不好說話的樣子,其實并不起多少震懾的作用。耿方直局促地微挪動了下身子,倒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截了當說:“家里那個通房,我已經命人送走了?!?/br> 惠存聞言,調轉一雙秀目乜了他一眼,“將軍辦事真是果決,陪了你好些年的人,就這樣給打發了,不覺得不近人情么?” 這是女孩子的小性兒,耿方直并不是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會聽不明白她的反話。他就這件事,認真對惠存作了一番反省,垂著頭道:“郡主必定是聽見了些風言風語,因此對我、對這樁婚事有諸多不滿。其實實情并不像坊間傳聞的那樣,說我寵愛那個通房,一成婚就要提拔她做姨娘云云……原本早在定親之前,就已經打算把她送走了,但因那時她病得很重,這件事就耽擱下來了。我也不怕郡主生氣,同您說一說心里話,畢竟她跟過我幾日,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因此才準許她留在府里養病。這期間,她不入我的院子,一則是因我正經下聘了郡主,二則也是怕過了病氣,她一直在花園東北角的小院子里靜養,從不踏出半步。至于為什么會有這種不實的消息傳出來,無外乎兩家結親礙了好事之徒的眼。我今日來,就是為了向郡主澄清,請郡主別因那些謠言傷懷,更不要因此失去了對這樁婚事的信任。競成無一日不為能迎娶郡主而歡欣雀躍,又怎么會因一個通房,辜負了郡主對我的厚愛?!?/br> 他有很好的口才,調理也清晰,惠存之前的種種疑慮,他短短幾句話就解釋得十分清楚了。 仔細思忖起來,如果真是因為得病不便送走,自己過多計較,確實有些小家子氣了。但終身大事馬虎不得,就算叫人腹誹,也管不得那么多。 于是她擺出了郡主的驕傲,昂了昂頭道:“既然是得了病,養在府里,怎么這會兒又把人送走了?” 耿方直頗有秀才遇到兵的無奈,但依然找了個圓融的解釋,“她的病勢略好些了,府里也要預備大婚事宜,她再留在府里確實不方便?!闭f著抬了抬眼道,“郡主,都說女子嫁郎子是一輩子的大事,但男人娶嫡妻,何嘗不是一輩子的大事。競成是實心實意求娶郡主的,日后郡主過了門,自然能看見競成的心?;榍坝型ǚ恳皇?,是我年少無知做下的錯事,只要郡主愿意再給我一個機會,我今日可以立誓,今后除了郡主,再沒有第二個女人,甚至可以保證今生絕不納妾,還請郡主看見我的真心?!?/br> 他這番話一出,倒弄得惠存大大地尷尬起來,一時紅了臉,支吾道:“你……你說這些做什么?!?/br> 他顯得很焦急,“我怎么能不說,倘或再不說,郡主就要與我解除婚約了,那我……我……” 男人恰到好處的語窒,正是叩開姑娘心扉的敲門磚?;荽媸俏唇浨槭碌呐?,見他急得滿臉是汗,心忽然便軟了。仔細想想,一個男人能承諾一輩子不納妾,對女人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譬如哥哥和嫂子,看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嫂子溫和又能干,但即便如此,架得住將來哥哥不納妾么? 今早祖母話里話外已經透露出了這個意思,自己在一旁聽著,很為嫂子難過,當時瞧她臉上一瞬劃過的悲傷,那是待嫁女孩兒能夠感同身受的。所以耿方直說他一輩子不納妾,單單就是這個條件,已經讓她有些動容了,到底郎子再好再壞屬于自己一個人最要緊,況且自己又是郡主下嫁,屈就在一個節度使家,也不怕他反悔。 于是抬起眼瞧了瞧他,“將軍說的都是真心話?” 耿方直說是,“天地可表?!?/br> 惠存點了點頭,復又追問了一句:“果真一輩子不納妾?” 他站了起來,指天誓日般下保:“若有違,甘愿受天打雷劈?!?/br> 既然這樣……那再施舍他一次機會吧!她臉上浮起一點靦腆之色,“今日的事,容我再作考慮,你先回去吧?!?/br> 可他并沒有離開,只是訥訥望著她,“惠存……” 惠存心頭蹦了蹦,舍了官稱直呼其名,雖然有些冒昧,但在定下親事的兩人之間,也不是多過分的事。 那張小小的臉上,冷漠的面具有些繃不住了,但還在勉強堅持,皺了皺眉道:“做什么?我說了會再考慮的?!?/br> 他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揚起了笑臉,“我帶了些家里做的點心讓你嘗嘗,或是你喜歡吃什么,我可以陪你出去吃,班樓、梁宅園子、方家園子……你愛吃哪一家的果子,都可同我說?!?/br> 女孩子就是那么好哄的,仿佛只要幾樣精美的點心,就能完全被收買。 好在惠存自省得很,涼聲道:“這時候我隨你出去逛瓦市,不合時宜,盼將來將軍也有這樣的雅興,不因婚后無趣,就將人撂在一旁?!?/br> 這回他沒走,自己先溜之大吉了,起先還甚沉穩地踱著步子往院門上去,到后來仿佛被人追趕似的,提著裙子快步跑起來,一直跑進了續晝。 見了云畔,臉上還停留著紅云,氣喘吁吁坐在圈椅里直倒氣。 云畔笑著上前問她:“耿郎子來了?都說了些什么?” 惠存緩了半天,才慢慢平穩心緒,赧然道:“他說先前是因為那個通房染了重病,才不得不留在府內將養的。昨日哥哥找他商談,他回去就把人送走了,我瞧他好像倒有幾分真心……”說著沉默了下,復眨巴著眼睛瞧瞧云畔,“阿嫂,他今日向我保證,說將來絕不納妾,依你看,這話能信么?” 她詢問的時候,眼睛里有希冀的光,云畔知道她心里早有了答案,別人若有異議,其實是枉作小人。 一個男人要是能允諾一輩子不納妾,那對于女人來說,真是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云畔牽了惠存的手,笑道:“他要是有這份心,那還有什么可挑剔的呢,只是……我說個故事給你聽吧,曾經有個貴女,名滿上京,到了出閣的年紀,也曾有人信誓旦旦一輩子不納妾,一輩子只鐘愛她一個。她信以為真,就嫁了那人,結果恩愛的日子不曾維系太久,那人便又與別人愛得死去活來,央求將新人迎進門了?!?/br> 惠存很快便明白過來,“我知道,你說的是你母親?!?/br> 云畔仍是那樣心平氣和的面貌,溫聲道:“我只想讓你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但若是真能遇見個一心的人,也是一輩子的幸事。至于耿郎子的話真與不真,要你自己去衡量,如果你相信他,那就好好與他過日子。老話怎么說來著,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我愿意看見身邊的姊妹都好好的,無甚煩惱地過完一輩子?!?/br> 惠存點了點頭,本想安慰她兩句的,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后來議一議調香做手作的事,把話題扯遠了,就想不起那些惱人的,納不納妾的事了。 *** 兩日之后,云畔的手作鋪子開張了,取了個清雅的名字,叫“晴窗記”。 當日真是好大的排場,沒有男客,來的盡是上京名流女眷,那樣隆重的一場歡聚,真能媲美金翟筵的輝煌。 脂香重重銀粉面,鋪子里也燃上了奇楠,金塔一般的香爐,從每一個雕花鏤空的孔洞里漫溢出香霧來,將整條瓦市的街道都暈染得香氣沖天。 宰相夫人、參知政事夫人和念姿也到了,華美的車輦停在店鋪前,女使攙扶下車來,便見云畔親親熱熱迎上前,甜甜喚:“高嬢嬢,姨母,念姿jiejie,我這小鋪子,今日果然蓬蓽生輝了?!?/br> 兩位夫人都是熱絡的人,笑著說:“咱們這個圈子里頭,竟是從未有人想過開設鋪子的。早前聚首全憑各家宴請,往后可有個消閑的地方了,怎么能不捧場?!?/br> 云畔道是,復伸手牽了念姿,一頭說著悄悄話,相攜進了門。 這鋪子的陳列很雅致,手作工具一應俱全,制香的、制蠟的、制螺鈿漆器的、制乾坤核桃中微小擺設物件的……都雇了人現場實cao。另有現成的胭脂水粉及玲瓏小物等售賣,云畔笑著說:“尋常家里難以備全那些器具,我這里齊整些,縱是沒有的,添置起來也方便。我不圖賺錢,不過有個聚首的地方,方便各家夫人娘子們解悶。前頭是手作的場館,后頭還有雅室,專供女客們閑坐飲茶用的?!边呎f邊將人引上了回廊,指了指各間屋前空空的牌匾道,“那些雅室都還沒取名字,就等嬢嬢和姨母來賜名呢?!?/br> 她的聰明,體現在這些細微之處,想得極其周全,刻意留下室名請顯貴的夫人們取,既留住了夫人們的心,也高高將人抬舉起來,日后可說,某某雅室是某某夫人賜名的。 宰相夫人和參政夫人當然很愿意賞這個臉,管理內宅的高手們,平時卻沒有彰顯才華的好機會。都是名門貴女出身,哪一個不是飽讀詩書,取名自然也是信手拈來,宰相夫人指了指最鄰近前院作坊的那間屋子,“就叫‘金刀素手’,可好?” 眾人哪有說不好的,紛紛夸贊取得應景。 參政夫人便挑了對面的那間,笑著說:“既是來消遣時光的,就叫‘春衫尋芳’吧!” 大家興興頭頭各獻良策,余下的雅室紛紛有了名字,像聽雨挑燈、絲闌舊曲、忘蘋藻香……到最后這鋪子倒不像云畔一個人的,大家都有了心血在里頭,參與過,個個像入了股一般。 云畔命人招呼貴婦貴女們進雅室奉茶,自己才剛閑下來,便見趙重醞的夫人到了門上。 因她大腹便便,行動有些不便,云畔忙上前攙扶,萬分承情地說:“竟是勞動jiejie了,你身子重,還特意來給我捧場,叫我怎么敢當呢?!?/br> 扶春生笑道:“哪里只是為給你捧場,我是借著這個名頭,好正大光明出來散心。你不知道,如今我被人看得緊緊的,他吩咐了房里伺候的人,不許我胡亂走動,我心里煩躁得慌。男人就是這模樣,什么都不懂,還偏愛做主,我要是杵著不動,將來臨盆多艱難,孩子太大了不好生養?!?/br> 正說著,又見有車來,回身一看,是明夫人攜梅芬到了。 如今的梅芬,竟是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仿佛身上多年的沉珂褪盡了,乍然展現出全新的風采來。 她穿一身夏籥的襦裙,挽著檀色的畫帛,領上余白的鑲滾稱托著淡施脂粉的臉頰,看上去滿含清麗的美好。 連春生都有些意外,扭頭問云畔:“這是舒國公家小娘子?”待明夫人領著梅芬走近,她又大大地驚嘆起來,“哎呀,早前沒見過向公爺家小娘子,八成是公爵夫人愛惜,不叫小娘子出來見人吧!” 明夫人如今滿足得很,笑著客套應酬,“她往常膽子小,不愿意見生人,今日是表妹新店開張,怎能不來道賀!防御夫人,她才入這個圈子沒什么閨閣朋友,你們差不多的年紀,往后可要多多照應才好?!?/br> 春生忙應道:“那是自然,夫人只管去尋舊友,小娘子和我們在一起,宴罷保準全須全尾地還給夫人?!?/br> 明夫人道好,自己隨仆婦進去了,留下她們三個讓到一旁說話。 梅芬才開始試探著交際,還有些生疏,見了人也靦腆不知說什么好。春生大略知道她的情況,上回趙重醞設宴何嘯的那番說辭,大家都聽見了。后來聽說何嘯假才子的名頭還是她給戳破的,不免像崇拜英雄似的對梅芬另眼相看。 云畔牽了梅芬的手,欣慰道:“阿姐今日能來,我真是打心底里地高興,我知道你邁出這一步不容易,從今往后就好了,一路順遂,再沒有什么坎坷了?!?/br> 梅芬對她很是感激,低聲說:“巳巳,多謝有你,要不是你,我也沒有走出家門的一日?!?/br> 她們姐妹倆眼淚巴巴地,不知有多少的感慨,春生是個直脾氣,她已經忍了好半晌了,終于找見一個機會,悄聲問云畔:“梅娘子如今可有人家沒有?” 梅芬一怔,很快飛紅了臉。 云畔說沒有,“春生jiejie要是有合適的,一定替我阿姐瞧著些?!?/br> “這不是正有一個現成的人選嘛!”春生拍了下手道,“我家小郎叫趙重言,今年二十三,四月里才從外埠調回來,現任西上閤門使,領睦洲觀察使。要說人才也是一等一的,就是多年在外任職,錯過了說親事的年紀。眼下家里正急著替他張羅,總也遇不見合適的,原打算說合延康殿大學士家的長孫女,無奈恰恰年紀小,他們家又想找個文臣,因此不能成……” 趙家的家世云畔是知道的,父輩策勛十一轉,加封了柱國,趙重醞又是李臣簡好友,這樣的人家要說門戶,和舒國公府正相當。只是不知道梅芬怎么想,一個何嘯已經讓她嚇破了膽,短期內要說親事,恐怕她不能答應。 然而云畔是看好的,望著梅芬輕聲說:“阿姐,咱們姊妹在一起私下議論,你也不必害臊。我瞧春生jiejie說的人不錯,或者得了機會瞧一眼也好?!?/br> 春生是個熱心腸,捋著肚子道:“我今日有些唐突了,但看見梅娘子很是喜歡,這才口沒遮攔。若是娘子覺得為難也不要緊,就當我打了一回趣,千萬別放在心上,不過要是能成,將來咱們做妯娌,倒可以常在一處玩,那多熱鬧?!?/br> 梅芬尷尬不已,又不好說什么,只道:“我性子孤僻,恐怕不得人喜歡……” 春生哈哈笑了兩聲,“當真性子孤僻的人,從來舍不得說自己孤僻。不瞞你說,我是聽了你痛打落水狗的手段,實在覺得對胃口??煲舛鞒鹗俏移缴?,就是如今……”說著拍了拍肚皮,“成了這模樣,是馬也騎不得,球也打不得,心里懊喪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