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莊玲玲腳步飛快地下樓,門口局里的面包車已經等在那里。

    看著她上車關門,陳建強隱隱約約確認,玲玲應該也回來了。

    昨夜他除了想謝美玉,他還想到了玲玲，玲玲性情大變之后，有一個特征太明顯了，她的英語很好很好。只有夢里的玲玲才有那么好的英語，因為夢里的玲玲是外國語學院英語專業畢業的。

    玲玲熟悉飛機也能解釋了，她做了多年的空管，而且她是他的女兒，他們會一起討論飛機。所以她對飛機懂得很多。

    她參加過78年的高考，所以她知道高考大致的方向。

    她知道莊燕最想做的就是給許清璇平反，所以她才會去接回許清璇，完成mama的遺愿。

    只有一點，她和曉軍感情那么好，為什么會在這輩子跟容遠在一起呢？陳建強想不通。

    沒有辦法跟玲玲面對面確認，他想到了謝美玉，他現在最要緊的是跟謝美玉去確認。

    陳建強跟盛興榮說了不去療養，盛興榮：“你還放不下陳雅茹??？還要去港城？什么腦子哦！”

    他沒有澄清，而是坐著綠皮火車到了謝美玉勞改所在的城市，轉公交，再搭了拖拉機，終于到了勞改農場門口。

    他拿出戶口本去登記，寫下關系的時候，有種惡心如梗在喉嚨。

    一天一夜的火車足夠他回憶婚后種種，除了算計就是算計，原來所謂的溫柔，善解人意不過是哄騙，騙得他心甘情愿付出所有，差點害死了自己的親生孩子。

    手續辦好，他被帶了進去，坐在長椅上，邊上是其他等待探監的家屬，等了大概一個小時，他們被領了進去，坐在了凳子上，隔著鐵柵欄，很快一串兒勞改犯出來，他仔細辨認，看到的是跟夢里差不多的謝美玉。

    沒有了打扮的謝美玉，整個人顯得很憔悴，老了豈止十歲，想想這才過去幾年，自己何嘗不是這樣？

    謝美玉看見他，還沒在對過坐下，眼淚已經落了下來：“建強，你總算來看我了。雅茹她怎么樣？她怎么沒有跟你一起來？我知道你很生氣，可我真的是被逼的，你要相信我?！?/br>
    聽著她看似軟弱的話，陳建強抓住了話里的核心問題：“雅茹在港城，她跟了一個大富豪?！?/br>
    謝美玉有時候神神叨叨，會說只有做空姐才能認識那些富豪，現在想來一個在內地土生土長的女人，在所有人都要跟資本家劃清界限的七十年代，怎么會就心心念念要讓女兒成空姐，嫁富豪呢？都是自己糊涂??！

    陳建強見謝美玉臉上露出了笑容：“是嗎？你還是幫她，她成了空姐嗎？她現在已經去港城了？”

    他用了一個“跟”字，好似謝美玉并不在乎陳雅茹有沒有名分，富豪才是她追求的，他又添了一句：“她還給那個男人生了一個兒子?！?/br>
    “??！這么快？”謝美玉有些訝異，“那個男人有老婆嗎？有兒子嗎？”

    “老婆死了，兒子也沒了?！?/br>
    “雅茹的兒子是他唯一的兒子？”

    “應該是。你為什么不問雅茹會不會和他結婚？”

    “建強，這個要從長計議?？上也辉谒磉?，不能為她出謀劃策，你跟她說，要學會忍耐，對……”謝美玉說的那些話，讓陳建強發現這些話何嘗不是用在了自己身上。

    等她說了那些怎么樣教陳雅茹籠絡男人的心的話，陳建強這才問：“謝美玉，我想問一句，為什么莊燕一死，你就來找我？”

    在他的注視下，謝美玉有些慌亂：“那不是碰巧嗎？我剛好在……”

    陳建強臉沉了下來：“我跟你說過，如果能夠重來，只要能救莊燕，你就是我的大恩人?！?/br>
    這話只有在上輩子說過，謝美玉記得很清楚，她臉一下子慘白，她頭上冒出汗來，囁喏：“你想起來了？”

    “你為什么不幫我救莊燕？我幫你幫得還不夠嗎？”

    原來是真的！陳建強終于確認了一切，謝美玉真的是重來的。

    “建強，我想給你幸福，我沒想害你??！”

    幸福？如果生不如死是幸福的話？陳建強站了起來，木然地從牢里出來，明明謝美玉有機會，可以幫他救莊燕，明明莊燕可以不用死……

    在無人的鄉間路上，他大聲吼叫，發泄自己的情緒，為什么會這樣？

    唯有夢里玲玲一次次跟他說：“爸爸，你跟謝家母女離得遠一些，這對母女我看著心術不正?！?/br>
    “你這孩子怎么回事，怎么會嫌貧愛富，你不是這樣的人??？皇帝也有草鞋親？”

    “……”

    搭了老鄉的驢車進了城，換了車，轉了火車，這么多年，他跟一個故意等著他愛人死掉的蛇蝎心腸的女人同床共枕，一起苛待莊燕留下的孩子，上輩子和他相依為命的女兒。

    回到江城的那一間小小的屋子，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天，眼睛干了又濕，濕了又干，自己造孽，害了女兒。

    想起女兒，玲玲說她去川中，他要去川中找玲玲，幸虧玲玲也重生了，幸虧否則……

    *

    川中的改裝基地，藺毓彤和夏舒雅在陸家小丫頭的帶領下，仰頭看天空。

    “玲玲jiejie好棒??！她開飛機比潘叔叔還好呢！”小丫頭跳著叫。

    “瞎說，你哥哥開飛機也好帥好帥??！”夏舒雅反駁。

    小丫頭側頭：“jiejie你不懂，不是飛得快就是好，你看玲玲jiejie飛過去用的……”

    飛機設計世家的子弟說起來頭頭是道，夏舒雅承認自己的無知。

    莊玲玲和陸金譽跟基地另外兩位飛行員一起完成了一組訓練返航，換掉身上的裝備，兩人一起走出來。

    一個英俊帥氣，一個英姿颯爽，夏舒雅慨嘆：“我很為阿遠擔心，你看看兩人也太般配了吧！”

    “你想被玲玲打，你就這么當面跟她說。不過玲玲好漂亮??！像是發著光一樣?！?/br>
    陸銀雪仰頭看藺毓彤：“那我還是覺得毓彤jiejie好看。玲玲jiejie有點兇?！?/br>
    藺毓彤低頭親小丫頭：“哇，meimei太會說話了?！?/br>
    “玲玲，銀雪說你很兇??！”夏舒雅大聲跟莊玲玲說。

    莊玲玲飛快奔跑過來，一把抱起陸銀雪：“小丫頭，在說jiejie壞話？”

    “哥哥，救命！”小丫頭跟陸金譽大叫。

    莊玲玲張口咬在小丫頭圓鼓鼓的小臉蛋上。

    “哥哥！嗚嗚嗚嗚……”

    陸金譽撈過自家meimei，把她放下來，蹲下來，掏出手帕給meimei擦臉：“我說莊玲玲，要咬，就去咬你們家容遠，我meimei可不是你嘴巴里的rou?！?/br>
    “陸銀雪，想不想跟我學開飛機了？”

    陸銀雪抱住哥哥的脖子，仰頭看莊玲玲，用另一半臉給莊玲玲，有點小委屈：“jiejie不生氣，你等下咬輕一點?！?/br>
    陸金譽被自家meimei給氣死：“我也能教你??！你非要她教嗎？”

    “女生教女生，而且jiejie比你厲害?！?/br>
    “銀雪，剛才你還說玲玲jiejie好兇的呢！”夏舒雅問陸銀雪。

    “是有一點點兇，不是好兇?！标戙y雪撲藺毓彤身上，“那是跟毓彤jiejie比呀！”

    莊玲玲站在藺毓彤身邊，夏舒雅盯著兩人看：“果然一個是有一點胸，一個是好胸?！?/br>
    說完往前逃，藺毓彤反應過來追過去：“夏舒雅，你胡說什么？”

    陸金譽不知道兩個女生怎么就追起來了，而莊玲玲還一臉神秘地看著他：“單純一點，其實挺好?！?/br>
    “什么意思？”陸金譽伸手牽著meimei問莊玲玲。

    莊玲玲：“你不用知道?！?/br>
    想來也不是好話，陸金譽懶得理她，叫兩個室友：“舒雅，毓彤，回去吃飯了！”

    夏舒雅被藺毓彤追得氣喘吁吁，莊玲玲騎上自行車，夏舒雅過來坐在后座的。陸金譽把meimei安頓在前面的橫杠上，后座上帶著藺毓彤。

    從機場到飛機廠有很長一段跳躍的礦渣路，夏舒雅抱住莊玲玲的腰，看著藺毓彤抓著陸金譽自行車的車座說：“你抱金魚的腰就穩了?！?/br>
    這本來是夏舒雅無心的一句，卻見陸金譽紅了一張臉，問莊玲玲：“玲玲，你小姨是不是有毛??？”

    莊玲玲見陸金譽紅臉，呦呵！這個很難得呀！陸師兄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對著張琪可是橫眉冷對，壓根不顧念從小青梅竹馬的情分，要拒絕就狠狠拒絕，今天紅臉了？

    “還好吧？我沒覺得呀！”

    藺毓彤在后面說：“因為玲玲比舒雅還病重?！?/br>
    夏舒雅似乎感覺出了什么不同，偷偷笑。

    不知道是不是陸金譽沒注意，他們的自行車猛然一跳，藺毓彤驚慌中摟住了陸金譽的腰。

    “安全第一??！”夏舒雅大笑。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莊玲玲笑。

    陸銀雪問：“怎么了？”

    “小孩兒家家的，不懂就不要懂了！”

    第215章

    還沒到廠門口,陸金譽就讓藺毓彤下車，大概是為了顯示他不是特地讓她下車，還把陸銀雪給抱了下來,陸銀雪叫：“哥，你平時都是騎車到家里樓下的哦?！?/br>
    夏舒雅從莊玲玲的車上下來，指著陸銀雪：“有你幫倒忙，你哥哥永遠沒有女朋友？”

    “什么是女朋友？”

    “就是對象兒?！鼻f玲玲跟陸銀雪說,陸銀雪一臉了然的表情。

    陸金譽看向莊玲玲：“你別教壞小孩兒?！?/br>
    這孩子不用教都已經很壞了吧？

    他推著自行車,從兜里摸出一根棒棒糖，給meimei：“前面帶路！”

    莊玲玲和夏舒雅一起看向陸金譽，莊玲玲說：“他這樣，沒有銀雪幫倒忙，也沒得女朋友?！?/br>
    “我兜里真就一根,不知道你們也要吃?！标懡鹱u看著她們幾個,“在這兒等我?！?/br>
    說著騎車往外去，藺毓彤低頭問陸銀雪：“你哥干嘛去？”

    小丫頭搖搖頭,莊玲玲推著車,大小四個女生站在廠區的主干道上,來來往往誰不認識陸銀雪。

    “小雪在干嘛呀？”

    “等哥哥！”

    “哥哥干嘛去了？”

    “給jiejie買糖油果子?！?/br>
    “??？你哥哥有對象了？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