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被問住了。

    “你不會的?！彼隙ǖ?，目光望向遙遠的彼方，仿佛陷入回憶中，喃喃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打小的時候起，大人們就分不清我們誰是誰，就連親生的娘，只要我們刻意學對方說話的樣子，娘也分不出來。雖然家里很窮，但是jiejie很疼我，我發過誓，只要能讓jiejie過上好日子，我做什么都愿意?！彼y過的低下頭，“她當然也一樣。離開家的那天，她特地不告訴我，預備跟人投身教坊。但我知道了以后，一直哭著追到村口，我跟她說，我們可以到市集上去賣繡品，賣針黹，我會幫她做農活，熬過了大旱之年，一切都會好起來的?！?/br>
    “可是沒辦法，家里窮的揭不開鍋了?？傄腥藸奚?。很不幸的，犧牲的是我jiejie?！?/br>
    “她在教坊似乎過得不錯，經常寫信回來，盤了發草花式以后，聲名漸起，家里的日子便好過了許多，米缸里的米滿了，還多了許多其他稻谷，時不時的，她還會派人送來果子，蜜餞，布料……我承認，她對家里有恩?？墒菈蛄?，真的夠了，只要夠生活就好了。為什么還要逼我賣身？就因為她嘗到了榮華富貴的滋味，她就能肆意打碎我的人生？！”

    她捂著臉哭泣：“我不要綾羅綢緞，不要權力地位，我只要家里人都好好地，然而就因為我有了愛慕的人，我的青山哥。她就變了。是時青山哥的爹娘已經準備好彩禮打算上門求親，但是她知道了以后，大發雷霆。認為她為這個家犧牲了這么多，放棄了身體，放棄了愛情，所以我擁有的一切都是她給的，我憑什么獲得她沒有的？她于是派人抓走了青山哥，以此為要挾，逼我入伎籍?！闭f著，她痛苦的捂著心口，“為了讓我徹底死心，接客的第一個晚上，她還讓青山哥在旁邊看著，但凡我有不從或者他有不從，青山哥就會被打死?！?/br>
    “還有青山哥的家人，我未來的公公婆婆，不嫌棄我有個當伎女的jiejie，善良照顧我的老人家，也被她關了起來，不給吃喝，拳打腳踢，反復折磨?！?/br>
    “這是我的jiejie啊，我的好jiejie……”齊順娘淚眼婆娑的望著重傷臥地的人，恨聲道，“害了我的一生不算，還害死了青山哥?！?/br>
    她哽咽道，“青山哥回去以后高熱不止，大夫說是內傷，久治不愈，就在前兩天，前兩天……青山哥終于熬不??！他死了……”她的眼神空洞，“我的青山哥死了?！?/br>
    “齊、承、娘?。?！——”順娘發出獸一樣的嘶吼，“你的心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黑！”

    紅衣現在已經確定她說的是真話，眼前這個才是齊順娘，地上躺著得是齊承娘，因為承娘很早入教坊，手保養得好，順娘來的晚，做過農活，相對粗糙一些。

    她現在握住的這一雙手細膩順滑，柔弱無骨，顯然是承娘的。

    “欲壑難填?！饼R順娘悲傷道，“她每一天都憤憤不平，她嫉妒鄭蘭貞，成了劉府院君的小妾。又羨慕張福如，一夜雨露，便被封為承恩尚宮。更眼紅你?！?/br>
    “誰都知道。大王還是世子的時候，就不顧朝臣反對，從私庫里撥出巨款敕建濟善堂，本以為是為大妃頤養天年所造，誰知道并不是?！饼R順娘轉頭看紅衣，“你真有福氣，紅衣。大王那么喜歡你，那座宮殿是為你造的吧？”

    紅衣沒有回答，頭微微撇向一邊。

    容均聽見了，饒有興致的看著紅衣。

    “她眼看著你們一個個都飛上枝頭變鳳凰，心里急得賽過熱鍋上的螞蟻。記起去年秋狝的時候，柔然王曾經看上了尹寶鏡，寶鏡倨傲不從，柔然王為表愛意，特地送了一條價值千金的裙子給她，她便想問寶鏡要來，可寶鏡死活不給，最后說丟了，直到我們看到你穿上，才知道……嗬，尹寶鏡估計是想設計你，讓柔然王相中你把你討去，好借機除掉你。岳紅衣啊岳紅衣，你說你怎么那么傻，尹寶鏡是無緣無故會送東西給人的人嗎？”

    “所以……問我借裙子的人是承娘，她裝作你的樣子來要，知道我絕不會不給?！奔t衣恍然大悟。

    “沒錯?！表樐锟迒手樀?，“她冒充了我?！?/br>
    “這可是我千辛萬苦爭取來的機會啊?！彼烂呐闹乜?，“我給柔然王斟茶遞水，伏低做小，只是想離開仙羅，離開教坊，我不想再每夜伺候不同的男人了。我沒法忘記青山哥被人五花大綁丟在角落里，眼睜睜看我厚著臉皮的一層一層剝下衣服，我情愿做個奉茶婢?！?/br>
    “柔然王答應我了?！?/br>
    “但她連這點希望也要剝奪?！表樐锔呗暤?，“因為除了你們，還有麗妃娘娘，麗妃娘娘是從前仙羅送到大覃的貢女，而今不但位列四妃，誕下公主以后更是圣眷優渥?！?/br>
    “于是她瞅準了時機，找到你借了裙子，然后在群舞宴上獨領風sao。柔然王果然見獵心喜，她就在這樣輕而易舉的頂替了我。她怎么能這樣？怎么能這樣！”

    “你知道她跟我說什么？她若無其事的笑說，等她去了柔然以后，會想盡一切辦法俘虜王的心，然后再把我接過去。這是什么話！她怎么能說的這么輕松？怎么能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這不是我jiejie，這不是我小時候和我親密無間的親jiejie，她太陌生了，陌生到我不認識，對她而言，這只是她向上爬的手段，而我！”她吼道，“我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我回不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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