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商玥想起了一年前的約定，她看了眼把座位讓給她，自己跟木樁似的杵在她面前，伸手拽著車頂吊環的周響。

    輕輕拽了一下他t恤一角，“明天……一起去看電影唄?！?/br>
    被拽衣角的周響低下頭，目光與商玥對上。

    凝了她片刻，似想起了什么，一臉為難道：“明天不行，我明天……有點事?！?/br>
    “后天陪你去？”

    周響沒說明天有什么事，商玥想了想，最后也沒問。

    她只是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有些失望。

    明天是6月9日，是周響約定好要給她答復的日子。

    商玥本來想跟他一起去看一場電影，給周響制造一個答復她的機會。

    公交車到站后，他倆先后下車。

    順著人行道走了一截，進了富貴小區。

    到單元樓下時，商玥叫住了周響，“那個……我明天等你忙完回來，我們……”

    她話沒說完，周響兜里的手機響了。

    男生看了眼來電顯示，眉眼間閃過一絲慌亂，下意識看向商玥。

    “快回休息吧，后天我一定陪你去看電影，放心吧?！?/br>
    話落周響便先轉身往單元樓里走了，直到進了單元樓的大門，快走到電梯那邊，距離商玥足夠遠，男生方才接了電話。

    商玥聽不見他說什么，也不知道那個電話是誰打來的。

    她剛才是想提醒周響，別忘了他們之間的約定。

    說好的，高考完給她的答復，別忘記了。

    可終究還是被那個電話打斷了，什么也沒說。

    商玥想，也許周響是記得的，他或許是故意捉弄她，想明天給她一個驚喜。

    事實上不僅是商玥這么想，連沈新月也這么想。

    商玥把這件事在姐妹群里一說，沈新月便冒頭提出和商玥一樣的猜測。

    【沈新月：安啦安啦，周響他要是連這么重要的承諾都忘了，那玥玥你可以直接把他踹了?！?/br>
    【沈新月：我猜他應該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吧，畢竟之前都是你告白來著，愛情嘛，還是得雙向奔赴才美妙?！?/br>
    【張美迎：我想做一個掃興的假設……】

    【張美迎：玥玥，假設周響他是真的忘記了答應給你答復這件事，亦或是記錯了時間……你怎么辦？】

    捧著手機坐在床尾的商玥一下子愣住了。

    她反復看了好幾遍張美迎發的消息，心里漸漸升起涼意。

    腦袋里空空的，根本沒有結論。

    直到商玥睡覺時，她才想清楚自己會怎么辦。

    于是她臨睡前在姐妹群里回了消息：【表白的時候我跟他說過了，那是最后一次?！?/br>
    【要是他連我和他之間的約定都能忘，那我就狠狠心，不要他了?！?/br>
    沈新月和張美迎都以為商玥說的一定是氣話。

    她和周響青梅竹馬這么多年，眼看著就要到最適合談戀愛的年紀了。

    真能狠狠心不要周響了？

    可事實證明，商玥狠心起來，確實也夠狠。

    -

    6月9日這天，月城還是下雨。

    只不過不是淅淅瀝瀝的滂沱大雨，而是陰雨綿綿，天色一直很陰沉。

    商玥起得早，商啟明和李文秀去上班以后，她就窩在客廳沙發上打游戲。

    一直心不在焉，連跪了好幾把。

    她在等周響的答復，等他的驚喜。

    可是商玥從早等到晚，始終也沒等到周響聯系她。

    漫長的等待恍若過了一個世紀。

    在等待中，商玥心里有什么東西在一片一片碎裂。

    玻璃一樣的尖銳物刺進她心里，最柔軟的方寸之地被反復扎刺后已經從鮮血淋漓，疼到麻木。

    就這么煎熬到零點。

    商玥心里的希冀一點點被消磨干凈了，她在靜謐的房間里抱著膝蓋坐在自己的床上。

    手機就放在一旁，安靜了很久，然后一串q.q提示音。

    有那么幾秒鐘商玥以為消息時周響發來的。

    盡管已經是6月10日零點幾分，她還是滿懷希望的拿起了手機。

    點進q.q后，商玥眼里燃起的光又迅速暗沉下去。

    她遲疑著點進了姐妹群，正好看見沈新月發到群里的一張照片。

    照片里是一男一女相擁于一家ktv門前。

    兩道身影嵌在光影中，倒是不難辨認身份。

    更何況照片里那個男生還是商玥最熟悉不過的人。

    她和周響從小一起長大，他的背影、側影，哪怕只露一只手，她也能一眼認出他來。

    至于照片里和他抱在一起的女生。

    正是班里的施悅，不止商玥能認出她，沈新月和張美迎也認出來了。

    【張美迎：……這照片哪兒來的？】

    【張美迎：誰的惡作劇嗎？】

    【沈新月：剛在朋友圈翻到的，副班長發的動態?！?/br>
    【沈新月：所以周響說的有事是去見施悅？！我tm……】

    【張美迎：你先把照片撤回吧，別讓玥玥看見?！?/br>
    商玥蜷緊手指，許久才舒展開。

    她用力咬了一下唇瓣，打字：【不用撤，我沒事?！?/br>
    【沈新月：玥玥……怪我，看見照片的時候氣糊涂了，直接搬運過來了?！?/br>
    【沈新月：你打我吧……】

    【張美迎：玥玥你先別多想，打電話問問周響吧，有什么誤會說清楚?！?/br>
    【沈新月：二美說得沒錯，玥玥你先問清楚。我剛看副班長朋友圈動態的意思，好像今天是施悅生日?！?/br>
    【沈新月：周響應該是受到邀請去參加生日的?！?/br>
    商玥握緊了手機，胸口猛烈起伏了一陣，最終偃旗息鼓，一切都平息了。

    她扣緊手機的指尖壓得泛白，直到她送了力道，指尖才慢慢恢復了血色。

    【商玥：不用了，就這樣吧?！?/br>
    【商玥：你們不用擔心我，也不要去私下里聯系他?！?/br>
    【商玥：我先睡覺了，明天去姥姥家?！?/br>
    消息發完，商玥便將手機關機了。

    她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和燈罩看了一陣，眼眶漸漸溫熱，視野變得模糊。

    將手背搭在眼睛上，商玥在一室寂靜里哽咽不已，壓抑地哭聲沉悶無力，持續了很久。

    -

    周響是第二天臨近中午去找的商玥。

    按了許久的門鈴沒有回應，商玥的電話也打不通，他莫名有些心慌。

    到了晚上，周響又去了商玥家一趟。

    這次按門鈴倒是有所回應，只是開門的人不是商玥，而是李文秀。

    她也剛下班回到家，正打算去洗澡。

    門鈴響了，便先去開門，還以為是商啟明下班回來了，忘了帶鑰匙。

    看見門外站著的周響，李文秀愣了一下。

    臉上還是維持著長輩的端莊，沖他笑了笑：“來找玥玥的？她今天一早就去她姥姥家了，沒跟你說？”

    周響持續愣住，想說什么，最終還是欲言又止，只恭恭敬敬和李文秀打了招呼，便打算離開。

    結果李文秀卻叫住了他。

    “周響?！崩钗男銛苛诵θ?，像是下定了決心，想跟周響說幾句，“你媽打算賣房子的事，你知道吧?！?/br>
    周響站住腳，回身看向李文秀，點了點頭。

    他媽要賣房子的事，半年前他就知道了。

    一周前，周響他媽就跟他說過，等他高考完，要搬家。

    房子已經有人看上了，約好了六月中交易過戶。

    到時候他們一家子搬回周響爺爺奶奶在鄉下的老房子住。

    周響這邊負責找施悅幫忙聯系她那個在國外醫學界有些聲望的舅爺爺，到時候牽線搭橋請人家吃頓飯，把周濟民出國治腿這件事提上行程。

    這便是周響昨晚去參加施悅生日聚會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