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珂“噢”了一聲，說不清什么感覺。

    “那我幫你定吧，就按你說的，改好后告訴你?！?/br>
    “嗯，多謝?！?/br>
    四四方方的一張黃色便利帖，他在上面慢慢寫下陳覺的名字，又無聲地劃掉了，然后揉成團扔進垃圾桶里。

    電話里靜了一陣，陳覺問他：“怎么還沒下班?！?/br>
    他坐在不屬于自己的座位上，心里覺得空，卻很平常地笑笑：“誰知道？忙著忙著就到這么晚了?！?/br>
    “注意身體，別熬得太晚?！蓖ｎD了一下，陳覺又說，“回去路上注意安全?！?/br>
    “好，你也是?！?/br>
    剛說完電話那頭就有推搡和沖撞的聲音，聽上去有一點混亂，陳覺仿佛被誰給撞倒了。宋珂怔?。骸澳隳沁呍趺戳?？”

    隔好久陳覺才回答他：“沒怎么，被人推了一把?！?/br>
    “沒事吧？”

    “沒事?！?/br>
    明明這樣說，可那邊卻有人喊：“小伙子你怎么了？要不要坐一下?！?/br>
    分手后這段時間宋珂的病的確好多了，對陳覺的感情也淡然許多，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風平浪靜的基礎上的。剛才那一陣手忙腳亂的動靜里，他幾乎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微微揪起來，連呼吸也短暫地屏住。

    他問：“陳覺？”

    過了一會兒才得到答復：“我在?！?/br>
    “到底怎么了？”

    結果陳覺說：“摔了一跤，就在候機大廳里?！?/br>
    “摔得不要緊吧?！?/br>
    “小事情?！?/br>
    他這才松了口氣：“刮臺風那你今晚在哪里休息？”

    “貴賓休息室?！?/br>
    起碼算有個地方睡覺。

    到這里能問的也就問得差不多了，可他心里還是隱約覺得不踏實，其實他不知道，只是太久沒見到陳覺了而已。

    陳覺想起來：“需不需要我帶點什么回去，這里的煙酒比較便宜，可以買回去送人?！?/br>
    “不用了，多謝?！庇只氐娇蜌舛Y貌的態度，“你給自己買就好?！?/br>
    “我也不買了?！?/br>
    “為什么？”

    陳覺言不由衷：“家里紅酒還有很多?！睙煹氖聟s只字不提。

    宋珂這才想起他只抽那一種煙，其他的一概不碰。于是無聲地笑了笑，笑自己居然還問為什么，真是顯得很傻。

    不知怎么的就說了一句：“你的傘還在我那兒?！?/br>
    其實不過一把傘而已，扔了或是忘了都無關緊要，可他愿意提一提。陳覺聽是聽到了，但沉默好久才搭腔：“先放你那里，改天我再去取?！?/br>
    “改天我帶到公司去?！彼午嬲f，“放家里小九容易亂抓亂咬?！?/br>
    陳覺緩慢地呼吸：“它喜歡就給它玩?！?/br>
    “那怎么行，你的東西想必很貴重?！?/br>
    好像這樣隔著千山萬水，隔著一根長長的電話線，隔著虛無縹緲的信號，他們兩個反而更加小心翼翼。也許是因為珍惜吧，珍惜這難得的幾分鐘，連看一眼彼此也不能夠，只能聽一聽對方的聲音，所以必須更小心地維系這份安寧。

    結果最后還是被迫結束，因為宋珂的手機一直震一直震，震得連電話那頭都聽見了。陳覺說：“秦彬凱吧，你接，我先掛了?！?/br>
    宋珂想要說不是，來電提醒是個陌生號碼，可喉嚨動了幾下硬是什么都沒有說出來。

    難能可貴的那最后幾秒鐘，陳覺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宋珂?！?/br>
    “嗯？”

    “沒什么，就是覺得很久沒有叫過你，叫你一聲?！?/br>
    很久嗎？他有點茫然不清，那樣靜靜地滯住片刻，通話就已經斷開了。

    放下聽筒去接手機，不意外是推銷sao擾電話?？刹恢獮槭裁?，他忽然覺得無法忍受，半晌緩不過來氣：“可以不要再打來了嗎？拜托不要再打來了?！?/br>
    然而很快也就恢復如常，因為知道這樣也改變不了什么。

    后來陳覺竟一直沒有回來。

    OA系統里的頭像都是員工姓名，有時候上著上著班，“陳覺”這個名字會從宋珂的屏幕右下角出現，使他怔一怔神。不過陳覺一般并不是和他講話，而是在群里追項目進度，開晨會等等。

    拋開身份背景不談，陳覺也是讓人信任的同事跟伙伴。交給他的事情永遠可以很放心，因為他總是自信沉著的，哪怕搞砸了也絕不推諉。所以這一次他離開這么久，有人私底下問過程逸安：“陳總監不會忽然離開咱們睿言吧？上一次就是這樣?！?/br>
    程逸安把這話轉述給宋珂，語氣還挺嫉妒：“離開幾天而已大家就這么想他，真讓人不平衡啊，這小子。不過他到底辦什么私事去了，為什么這么久還不回來？”

    很長時間宋珂不說話，他又自問自答：“連你也不知道，看來只有陳念有可能知道?！?/br>
    不知是不是真的有心靈感應，那天晚上陳念給宋珂打電話，邀他周末來家里聚聚。在此之前她已經提過好幾次，都被宋珂以工作忙為由婉拒。這一回鶴鳴的項目也已然結束，他沒有辦法，最終應下了。

    如今距離比以前更遠，宋珂沒有選擇開車去。打車到別墅區以后下來步行，暮春初晴的太陽從樹葉間灑下來，碎金子一樣。沿湖漫步，驀地一抬眸，看到湖面上一群天鵝悠然戲水。

    就這樣想起陳覺曾說過，要替他看一看它們，也不知看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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