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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見三十歲生日那天,睿言被一個大客戶投訴了。那晚所有人留在公司加班,一直忙到凌晨兩點多,電話打了一個又一個,最后對方才答應給他們修改封包程序的機會。 得到特赦令后所有人松了口氣,趕緊收拾東西回家去睡覺,辦公室只剩下宋珂跟陳覺兩個人。宋珂覺得這個客戶跟了很久,最后關頭出了問題,應該明確到底是誰的責任。陳覺卻覺得事情解決了就好,誰都不是圣人,誰都有可能出錯,沒必要揪著不放。 兩人爭執了幾句,彼此不肯讓步。走的時候宋珂把東西都收拾好了,陳覺卻連外套也沒有穿,懈怠地躺在辦公室的沙發上。 “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就走了?!?/br> 陳覺擺擺手:“你走吧,我今晚就在這兒歇,免得又被你橫挑鼻子豎挑眼?!?/br> 看著他滿不在乎的樣子,宋珂氣得肝直顫,想問他:你不記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可是最后也沒有問出來,只是轉身帶上門,一個人去坐電梯。 外面真冷啊,寒風森厲又凜冽,把園區里的法梧和香樟吹得東搖西晃。短短一段路宋珂走得很慢,邊走邊在心里咒罵陳覺。一開始罵“不得好死”,覺得太重了,又改為“冷血無情”,覺得太輕了,走到大門口還是沒定下來罵什么。 結果車才開出去三公里,冷血無情太輕的人又給他打電話。 看著手機上的名字宋珂還犯傻呢,怎么搞的,罵他被他聽見了?剎停在路邊接起來,賭氣不說話,就等著對方先說。 沒想到陳覺根本不是打來道歉的。人家漫不經心地說:“走遠了嗎?沒走遠的話回來加班,客戶又打電話來了。上來的時候捎兩瓶礦泉水啊,辦公室水喝沒了?!?/br> 宋珂氣得直跺腳,可是沒辦法,該做的事情要做好?;氐綀@區,到自動販售機去買水,水還卡住了,咣咣砸了好幾下才掉下來。拎著水瓶像拎著手榴彈,噔噔噔上樓,預備將某位陳姓男子炸個魂飛魄散。 可是一上去,工區竟然熄著燈。 他喊:“陳覺?” 沒有回應。 人呢,跑到哪里去了? 打開手機照明,一路找到辦公室去,推門就怔在那里。 前后也就半小時時間,里面完全不同了。地毯上是氣球海洋,黑色跟金色的氣球胖胖地擠在一起,連塊落腳之地都沒有。墻上貼著金色的氣球字,當然是生日快樂的英文,個個都碩大堪比電腦屏幕。桌上擺滿了散枝香檳玫瑰,花瓣淡雅,枝葉嫩綠,只有溫柔沒有俗氣的品種。 陳覺就站在海浪一樣層層疊疊的氣球里,西裝筆挺,臉上掛著懶洋洋的笑:“傻了?過來啊?!?/br> 宋珂鼻一酸,走過去,還沒到跟前就被陳覺伸手摟近。 “讓我抱抱?!?/br> 就那么靜靜地抱著,好幾分鐘都沒有說話。宋珂鼻子塞住了,呼吸沙沙淺淺的,頭漸漸軟塌下去。陳覺抱起他的身體,他雙腳懸空,慌了一下,可是也沒有問,因為知道有陳覺在的地方很安全。 兩個人倒到沙發上。陳覺壓在他身上,慢慢纏繞他一小縷頭發,眸色深沉地看著他:“生日快樂?!?/br> 他嗓子都啞了:“我以為你不記得了?!?/br> 陳覺卻笑:“對我這么沒信心?” “不是?!?/br> 他搖搖頭,匆忙拿袖管捂臉,不想叫陳覺看到,可是陳覺已經看到了??傆X得自己在陳覺面前脆弱得可怕,動不動就會鼻酸到想哭,高興到發昏。也許只因為知道,陳覺會無條件地包容他。 像過去的許多次一樣,他把自己完全地交給陳覺。 可是陳覺卻比之前要放肆一些,不僅想法放肆,行為更是放肆,比如把蛋糕上的奶油涂進某個隱秘的位置,完全改變了它的用途。宋珂羞恥又難以啟齒,氣極了恨聲罵他:“你怎么一點廉恥心都沒有,怎么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差點忘了,可以罵他不知廉恥。就是仿佛把自己也罵了,因為他這樣不知廉恥自己竟也全盤接受。如果他是不知廉恥,那自己豈不是明知廉恥還要犯,實在糟糕得很。 “今天準備得太匆忙了,下周跟我回家里吃飯,我讓我媽跟我meimei給你補過生日?!?/br> 宋珂差點嚇軟:“跟你回哪里?” 陳覺咬了他一口,仿佛覺得他可愛極了,揉著耳垂說:“回家?!?/br> 迷迷糊糊的也就依了,但心里不是不慌的。越來越深的撞擊中他居然開始分心,一會兒想該帶什么禮物去,一會兒想該穿什么衣服去,一會兒又想,真奇怪,距離上次求婚已經一年,按說今晚陳覺該把戒指拿出來了吧,怎么不拿? 轉念一想,又寬慰自己,也許他只是想先見過父母長輩,那樣更顯得鄭重一些。 假如那晚收到戒指,宋珂知道,自己是會接受的。有時候錯過就是一個念頭的事,陰差陽錯的,他們錯過了。假如那晚確定下來,也許后面的事就還有余地,只可惜事事無假如。 一邊覺得渾身酸麻,一邊聽到耳邊有節奏的撞擊聲,是家具撞上墻壁的聲音。宋珂知道自己在做夢,可是竟然抽離一瞬,覺得這夢異常真實。 頭越垂越低,側額挨到椅子扶手上,他才猛地驚醒。 怎么睡了這么久? 天都黑盡了。 揉揉鼻根坐起來,后背熱得全是汗,于是推開落地窗想去洗個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