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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的半小時閑暇時光,就在她絮絮叨叨的吐槽中度過。喝完咖啡她拿出小鏡子補妝,宋珂坐在她對面靜靜等著。窗外雨已經停歇,冬日暖陽無聲照出木窗的紋理。 回公司的路上,陳念情緒明顯穩定許多,甚至還想起邀請他一起過年。 “對了,春節來家里過吧?!?/br> “你們兄妹倆難得吃頓團圓飯,我去湊什么熱鬧?!?/br> “哪有熱鬧?哥哥多半不回來,顧阿姨也要放假回老家去照看孫子,到時候家里要多冷清有多冷清才對?!?/br> 宋珂手指微微收緊:“他連過年都不在家?” “我沒問?!彼槀乳_,“不想跟他說話,除非他先為無故失蹤道歉?!?/br> 這想必是不可能了。萬事就怕不在乎,一個不在乎你生不生氣的人,怎么會主動向你道歉? 當下宋珂只說自己過年有別的安排,并沒有答應陳念的請求。 又過了一段時間,先前那筆投資談定,協議也順利走完所有流程。 簽約那天宋珂挽留劉總吃晚飯,本來是句客套話,沒想到人家欣然同意。于是程逸安也出來作陪,三人一道去附近餐廳要了個包間。 因為體諒宋珂不太能喝,席間程逸安是敬酒主力,背好的客套話一輪輪狂轟濫炸,直接把劉總炸得半醉。打了幾個酒嗝之后,劉總半瞇起眼睛,忽然開始掏心掏肺:“小宋啊,知道我為什么看好你們睿言嗎?” 宋珂當然只好說洗耳恭聽。 “其實咱倆以前見過面?!眲⒖偝蛑?,開始酒后吐真言,“不過你不記得也很正常,那個時候嘛我還只是上家公司一個小小的項目經理,說話也沒什么份量。不過我可記得你啊,不止你,還有你那位搭檔,叫什么來著?陳覺對吧?!?/br> 這下連程逸安都露出驚愕的神色:“您連他都見過?” “見過,當然見過!我最有印象的就是他?!眲⒖偠似鹁票?,“那個傻小子,當時為了哄我們老板高興天天陪他女兒,手都摔傷了還在樓道里等他下班,毅力驚人吶。后來我不是還給你打過電話嘛宋珂,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仔細回想他的聲音,宋珂終于記起:“您就是那個打來通知我的人?!?/br> 一個電話結束了他跟陳覺長達兩周的冷戰。 劉總拍響桌子:“對!就是我。當時我就看出他是個好苗子,這幾年你們睿言的發展我也一直看在眼里,要不這次怎么會談得這么順利?對了他人呢,怎么沒見到他,難不成你們這么快就拆伙了?” 一說起這個宋珂的目光就旁落在桌上,程逸安只好出來解圍:“劉總有所不知,他回家繼承家業去了,沒辦法,人家家底雄厚瞧不上我們這座小廟。算了不提了,來劉總我再敬你一杯?!?/br> 劉總也很會意,只感慨了一句“天下無不散的筵席”,自此沒有再提這件事。 酒精入喉,微微有些辛辣刺鼻。席散后兩人沒有急著回家,而是沿街邊慢慢地散步。 天冷夜又深,滿街都是枯黃的落葉。 程逸安業已微醺,手拍大腿打著拍子,低聲慢慢地哼著曲,盡管調子悠揚,表情卻似乎并不那么高興。宋珂半低著頭,靜靜看著地上的人影,很長時間沒有說一句話。 五百米走出去,路口出現一個燒烤攤。想起以前加班出來買夜宵的日子,程逸安止住聲,取下眼鏡放進公文包里。他平時只要醒著都會戴眼鏡,經年累月間眼眶已經開始凹陷,又因為年長宋珂幾歲,那樣側首看過來更顯得滄桑跟木訥。 他問:“宋珂,你想他么?” 不用指名道姓,彼此都知道說的是誰。宋珂沒有和他對上視線,只是一味地沉默以對。 他又說:“我有點兒想他了?!?/br> 三年的奮斗歲月,彼此扶持著走過來,明明已經熬過了最艱難的關口,如今卻只剩下他們兩個。走到路邊程逸安將公文包一放,甩手就坐到那上面,也不去管會不會將電腦壓壞。宋珂只好走過去,挨著他坐下。 “你知道么,”他悶頭發懵,“其實一開始我有點瞧不上他,覺得他技術不行臭講究倒是一大堆,那小子……你、你還記得吧?剛認識的時候我讓他叫聲師兄,簡直就跟、跟要了他的命一樣!” 平常內斂的人喝了酒激動起來,效果顯得有些滑稽。宋珂垂眸無聲微笑:“記得。你跟他打賭誰先發現bug誰就贏,結果他慘敗給你,被迫幫你洗了一周的襪子?!?/br> “這小子表面大方,其實特別愛記咱倆的仇,背地里不知道罵了我多少回?!背桃莅惨残?,笑完了眼底卻微微發紅,“有時候我都在想,那次打賭要是我讓給他,他會不會就不走了,會不會咱們三個還是好哥們兒、好搭檔?!?/br> 宋珂搖頭:“不是你的錯?!?/br> “我知道,這種事不能強求?!彼厍焕锫舫鲆豢跉?,大團大團的白霧飄得哪都是,“可我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咱們過去的日子。我老想著要是哪一天他醒過來,回到咱們身邊就好了,要是真能那樣,讓我加多什么班寫多少代碼都行?!?/br> 只可惜萬事無法強求。 興許是情緒太糟,興許是心存僥幸,回家路上宋珂破天荒做了件蠢事。 酒后駕駛。 其實他只喝了一杯,可車里空間局促,暖氣嗚嗡嗚嗡地發出雜音,幾乎令他昏昏欲睡??斓叫^路口時,忽然聽到嘭的一聲,車子追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