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腰(重生) 第10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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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凈菜到剁餡兒,再到揉面,不知被我揉壞了幾塊面團,才成了那么一小鍋,我自己都不曾舍得用呢,專候著你回來讓你先用?!?/br> 言訖,那廂李云辭的唇瓣終是勾起了深深的弧度,連那翻著書冊的手指都變得輕快起來。 只這些,賀瑤清都不曾瞧見。 - 李云辭既在瞧書,賀瑤清便在書架上頭挑了一本史書全當話本子來瞧了,橫豎兵書她是瞧不進的。 原是想去李云辭案幾旁似那日一般與他一道坐著,可雖說李云辭懷中暖和,可她到底是個面皮薄的,何況他今日也不曾喚她,既不問,哪里好自去。 想罷,賀瑤清便斂了心神,慢條斯理得翻著書冊。 屋內的地籠趁著門縫里頭鉆入的一縷風兒將炭火上頭的火舌隴得更是明焰,發出幾不可聞的咝咝之聲,火舌吞沒了一塊銀絲碳后,調了個頭便又去尋另一塊炭火,樂此不疲。至此,屋內便只余墻角銅壺更漏輕而又輕的滴答。 這般萬籟俱寂的靜謐之時,倒教人生出一絲眼下正是雍州書房的錯覺來。 正這時,屋門外的院子里頭,忽然傳出一陣皂靴踏在院中細碎石子上頭的沙沙之聲,只步履匆匆倒似是一路狂奔一般。 賀瑤清聞聲抬頭,與案幾旁的李云辭四目相對之際,腳步聲已至屋內,是阿二。 “王爺!雍州送來信箋!是急件!” 言訖,李云辭倏地斂了神色,起身三步行至屋門口,隨即拉開門,便見阿二已是心急火燎之態,見著李云辭,當即頓首將信箋置于跟前,一字一頓道。 “王爺……出事了……” 李云辭蹙了眉頭,抽過阿二手中的信,起開火漆,抖開疊的四四方方薄薄一層的宣紙,卻不過一眼,眸色大震,身形晃動,險些要站不穩,手中的宣紙亦落了下來。 賀瑤清原是立身在李云辭身側,見阿二神色倉皇不已的模樣便屏氣懾息望著李云辭,卻見李云辭搖搖欲墜噬魂奪魄之際,心頭陡然一緊,忙上前將人堪堪扶住,繼而從地上撿起那封信看了起來。 當即訝然,只下意識得低喃,“母親……母親竟……” 雍州到金陵,便是快馬加鞭一刻不歇,信也要將將一月才能送到,也就是說,秦氏在一月前便已經身故。 隨即抬眸望向滿臉痛色的李云辭,正步履蹣跚得行至圓桌旁,一手撐住桌面,彎了背脊。 賀瑤清知他心頭正是哀毀骨立悲不自勝,心下一痛,轉頭朝阿二道,“這封信可會有差錯?” 阿二搖了搖頭,“信封外頭有阿大的私印,不會有錯……” 賀瑤清心頭一嘆,她于秦氏的感情是復雜的,先頭初初入王府時,曾因著她待她的那點兒好便沉淪不止,后頭又因著東珠的事體出了府后,原是想著與梁王府一切都斷了,可后頭與李云辭在一起了,心下便當秦氏如婆母一般,雖她不喜自己,可自己到底也是要敬之重之,視為長輩,不會有半分越矩。 卻不想,從雍州出發的前一日,竟是見秦氏的最后一面…… 信上說,秦氏是驟然暴斃,卻走得很是安詳,面容帶了笑意,想來不似是被人下了黑手,更何況,雍州梁王府內,誰人敢朝秦氏下手…… 想罷,賀瑤清遣了阿二等人,回轉過身,緩步行至李云辭身側,見他雙目緊閉。 賀瑤清緩緩抬手,輕輕撫上他微微顫抖的背脊,似低喃,“阿辭……你……” 李云辭慢慢睜開眼睛,只眼底泛著一層隱隱的血絲,空洞又冷凝,只低了聲線。 “阿瑤……讓我一人靜一靜罷……” 聞言,賀瑤清抿了唇,“那我就在屋外候著,有事你喊我便是?!?/br> 說罷,緩緩轉過身,行至屋門,拎起裙擺,又回頭望了一眼李云辭輕顫不已的背影,隨即邁步出了屋子。 “吱呀”一聲,賀瑤清替李云辭反手輕闔上了門。 方才她將仆婦皆遣走了,故而眼下院中正是鴉默雀靜,只余幾縷朔風越過高高的院墻,見院中幾棵蕭疏的樹干吹得颯颯作響,繼而甫過鵝卵石鋪就的小徑,徑直爬上石階,掃過檐下她的衣擺,寒涼的朔風肆無忌憚得從她的領襟處鉆入,將她的脖頸吹得冰涼…… - 因著擔心李云辭,賀瑤清便也不曾去旁處,只在屋前的眼下欄桿處側身坐著,望著屋門上頭的橫鉻微微有些怔神。 直到日頭西落,薄霧冥冥,昏黃的日光將青白的院墻甫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稱得院中幾棵黑乎乎的老樹更是蕭索,李云辭的屋門都不曾動一下。 不多時,檐下的甬道深處有仆婦上前來問,只道要入夜了,可要用晚膳。 賀瑤清望著無聲無息的李云辭的屋子,心下一嘆,“你先下去罷,后頭若要用了我再喚?!?/br> 仆婦又問,“可要拿件大氅來?” 賀瑤清只搖了搖頭,仆婦遂退下了。 至此,她在外頭恭默守靜,再不曾挪動過一步。 - 夜色漸濃,朔風漸起。 朔風從院中的假山涼亭山坳出穿梭而過,發出輕而又輕的“嗚嗚”之聲,倒似是誰人不可言說的沉吟。 良久,賀瑤清終是微微動了動已然有些僵住的手指,望著屋內漆黑一片,倏地起了身,只坐了許久,腿腳都止不住有些發麻,頓了頓緩了好一陣,才慢慢邁了步子往甬道深處去。 賀瑤清徑直去了小廚房,自拿了一直溫著的吃食,也不曾要人跟著,隨即轉身往李云辭的書房去。 待至書房門口,賀瑤清抬了一手,輕叩屋門,“阿辭……用些吃的罷……” 可回應她的,不過是夜空中孤禽失羣、悲鳴其間罷了。 仿佛是她記錯了,屋里頭黑漆漆的一點聲響都無,倒似從始至終都不曾有過人。 第98章 “梁王殿下,請?!薄?/br> 賀瑤清端著吃食在門外略站了半晌, 朔風凜冽,直將她吹得心頭一個激靈,隨即也不管屋內人應是不應, 兀自推開門入內去了。 “阿辭,我進來了?!?/br> 入眼便是滿眼的漆黑,借著屋外銀白的月光, 賀瑤清小心翼翼摸索至圓桌旁,放下吃食, 隨即尋了火舌, 點了燭火。 卻不想, 一垂首, 李云辭竟就頹然得靠坐在圓桌的桌腳, 方才點燭火時竟都不曾留心,暖黃的燭光將他棱角分明的面龐勾勒得晦暗無明, 賀瑤清遂行至他跟前,跪坐在地上妄想與他平視, 只他眼眸中皆是茫然又靄沉,竟也不曾抬眼來瞧她。 賀瑤清心下一痛, 輕聲勸慰道。 “阿辭, 逝者已去,你要節哀?!?/br> “眼下你這個樣子, 母親知曉了,更要傷心的?!?/br> 言訖, 李云辭那悵然的面龐之上終是染了一層痛色,抬手抱頭,眼底猩紅,卻一言不發, 亦不看賀瑤清。 賀瑤清復膝行向前一步,離李云辭更近些,低喃道。 “阿辭,你可曾想過,母親忽然暴斃,或是為著讓你回雍州送葬,給圣上一個萬萬拒不得你的理由放你回?!?/br> 聞言,李云辭的眼眸中終于有了一絲變化,初初是眼睫在微微顫動,繼而連唇瓣都在戰栗,少頃,才啞然道。 “我……就是知曉她竟以命,試圖救我出囹圄,才更是……” 連一句完整的話都不曾說完,李云辭眸中的猩紅驟起,已是哀毀骨立嘔心抽腸之態,滿眼的痛色半點也掩不住。 “我連與她最后一次相見,都不曾好好與她說話?!?/br> “分明知曉來金陵……怕不知何時才能回,卻都不曾與她道別……” 言至此處,李云辭喉間不住地滾動,那落在膝上的一雙手不知何時握緊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骨節發白,教跪坐在一旁的賀瑤清都能隱隱聽見骨骼相撞的“咯咯”之聲。 心下又是一緊,賀瑤清不知該如何去勸,眼下李云辭眸中皆是自責與痛苦,他原不久前才死了阿耶,眼下又失去了秦氏,想來人生從此再無歸處。 秦氏死時,他亦不曾在榻前盡孝,可若不是為著他,秦氏想來可以長命百歲。 眼下李云辭便陷入了這樣捶胸頓足哀哀欲絕的怪圈中,出不去,亦聽不得旁人的話…… - 賀瑤清還想再說,可李云辭卻倏地抱了頭,痛苦萬狀,“阿瑤,讓我靜一靜罷……” 昏黃的燭火映著李云辭的面龐半明半暗,面色煞白,似瘋魔似夢魘。 賀瑤清心頭知曉,再讓他如何靜也未必能兀自走出來,遂又向前一步,妄圖摟住他寬闊的背脊,卻被李云辭側身避過了。 賀瑤清干脆抬手拉住李云辭的袖襟,教他退無可退,“阿辭,你聽我說,你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可李云辭仿佛是發了癡夢,倒似是半點聽不見賀瑤清在說什么,“阿瑤……” “我護不住我想要護的人……” “我護不住李行澈,我護不住阿娘,他們皆是因為我……因為我……” “阿瑤……我是這世上最無用之人……” 賀瑤清忙攥住李云辭寬大的手掌,言辭切切,“不,李云辭,你護住了雍州百姓,你護住了邊關多少人,你還護住了我……這些你都忘了嗎?” “阿澈不是因為是你,是突厥人狡詐,是李誠如背信棄義兩面三刀,可阿澈同你一樣,亦是用命在護雁門,在護雍州……阿辭……你莫要這樣……” 李云辭只不停地搖著頭,口中呢喃著,眉頭緊鎖,唇瓣干涸不已,好似饒賀瑤清說得再多,他都聽不進去半點,只溺在深淵中,不得抽身…… 正這時,“啪”的一聲,賀瑤清抬手狠狠朝李云辭甩了一記耳光,仿佛用盡了全身的氣力,直將李云辭整個腦袋都扇偏過了一側。 一時間,屋內驀得一沉,連“嗚嗚”的連綿不斷的風聲都聽不到,只余墻角的更漏,和著二人的心跳,甫著二人微微急促的喘息,一聲又一聲,在這間書房里頭跳動著,跳動著。 賀瑤清朝李云辭探身,仰面望著他,抬手掰過李云辭的面龐,迫他亦不得不瞧她。 二人之間的距離近的不過兩指,粗沉又輕盈的唿吸交織纏繞,賀瑤清堅定又心痛的眼神只一眨不眨地望著李云辭,望著他,好似要從他的眼眸中望進他心底,將他心頭的晦暗皆拂去。 “你既知曉,母親是用命給了你一個連圣上都不能阻止的回雍州的理由,你定然也知曉,如今我們得了消息,圣上定然亦得了消息,可你眼下卻只顧著自怨自艾!圣上明面上不能如何,暗地里呢?你可有想好應對之策?” “倘或你依舊這般只知沉溺在喪母的悲慟之中,你才真是罔顧母親為你憑白丟掉的性命!” “阿辭,你可知曉了?”最后一句話,賀瑤清說得輕而又輕。 屋外朔風忽得掠起,如馬毛猬磔一般呼嘯不止,徑直穿過長長的甬道從門口涌入,甫著光滑的地面吹起二人的衣擺颯颯作響,更將二人的發髻都吹亂了,一時間,發絲交纏不止。 驀得,李云辭一聲沉吟,混著喉間的濃重的血腥味從唇口吐了出來。 賀瑤清霎時慌亂不已,正要抬手替他擦拭,不想被李云辭輕叩住了手腕。 賀瑤清試探著喚了一聲,“阿辭……” 只下一刻,賀瑤清便在李云辭的眼眸中,瞧見了一點一點的星光在慢慢凝聚,仿佛才剛是經歷了一場夢魘,渾噩不知所為,眼下終是醒了神…… 聽他沉而又沉的聲音,低低地喚了她,阿瑤…… 霎時,賀瑤清眸中倏地染了熱意,已是熱淚盈眶,跪坐起身,緊緊抱住李云辭的脖頸,埋首嗚咽了起來。 - 戌時末,內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