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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腰(重生) 第96節

    見狀,一顆心漸漸下沉,平攤著的掌心漸漸握攏指節蜷成了拳。

    想來圣上早有打算,尋了這樣一個敷衍的由頭,若李云辭應,那雍州兵馬悉數歸于藺璟手中,若李云辭不應,想來他二人出金陵城怕是算不得容易了。

    賀瑤清頓了一頓,復道,“眼下府中旁人可信?”

    聞言,李云辭緩緩搖了搖頭,只道久不居于金陵城,萬事難說,除開阿二一行人外,旁人皆不可盡信。

    賀瑤清心頭亦深以為然,李云辭久不居此處,難保有人不曾暗中收買,先頭的風花雪月在這一瞬皆拋開了,眼下那舉步維艱之感才慢慢襲來。

    少頃,賀瑤清忍著酸痛掀了被衾下了床榻,拉著李云辭行至臥房另一頭的案幾,拿了磨條在硯臺內磨了墨,繼而替筆輕懸,一字一句得寫到。

    “圣上可知藺私通突厥一事?”

    見此,李云辭眉眼一挑,心下一默,這句話,從前李宥也說與過他,那時他疾言厲色得呵斥了李宥,可如今瞧來,圣上召他回金陵城述職,那樣巧突厥便來犯,倘或沒有面前的人兒,突厥怕已然破城。昨日又提了留他在金陵做一個虛得不能再虛的銜兒,反而要將雍州兵權另至于一個文官手中。想來藺璟,頗得圣上的信任……

    倘或圣上知曉藺璟勾結突厥……

    亦或是,藺璟勾結突厥乃圣上授意?

    若是真,金陵城自然是不能再待,但眼下圣上不松口,為臣子,他便不可擅離。

    至此,李云辭沉了眉,抬了手指扶著額頭,不過,原這些原都是猜測,暫且還無真憑實據。

    第94章

    “我心悅于你,此生不變……

    賀瑤清望著眉目沉沉的李云辭, 心下陡然一緊,先頭尤花殢雪差點將昨晚小院的事體給忘了。

    重新懸了細軟的羊毫,賀瑤清用鎮紙將宣紙鋪陳, 在李云辭的注視中,將藺璟如何與那位娘娘的談話一一寫了。

    “你可知曉圣上在用丹藥么?昨夜我瞧圣上,神思倒并不如何清明?!?/br>
    只見李云辭眉頭斂得愈發深, 遂立身置于賀瑤清身側,另提筆, 于宣紙上頭筆走龍蛇, “丹藥可是藺相與的?”

    賀瑤清默了默, 倒似是在回想昨夜在小院中聽著的事體可還有什么漏下的, 半晌, 才在紙上寫到,“不知?!?/br>
    至此, 屋內一陣靜默,只余二人輕而又輕的唿吸之聲。

    李云辭眼波微動, 原以為藺璟與突厥勾結,是為圣上討要兵權之故, 可眼下瞧著, 藺璟怕還有另有私心。

    賀瑤清輕啟了唇口,輕聲道, “原他那樣的人,視權勢如命, 想來于他眼中,再沒有比滔天權勢更重要了的?!?/br>
    言訖,李云辭微微低下頭望向賀瑤清,一時倒不言語。

    賀瑤清一側身, 便撞進李云辭似笑非笑的眼眸中,二人四目相對之際,賀瑤清便輕擲了筆似嬌嗔,“瞧著我作甚,我于你如何你不知曉么,竟還要與我生氣么?”

    聞言,李云辭心頭一怔,遂挑了眉眼,瞧著身側的人兒那般撒癡的模樣只想擁入懷,當即便抬手攔住她的腰際,繼而坐至案幾旁的座兒上頭,于賀瑤清的耳畔輕聲道。

    “我何時生氣?”

    賀瑤清原是背靠著李云辭,聞言當即回轉過身,面對著他卻不發一言,只作出一副“還說不曾”的表情來。

    便這般望著李云辭,眸光無半絲躲閃,半晌,倒似李云辭先敗下陣來,一時笑開復將她摟緊,笑道。

    “昨兒我哪里是生氣,原是為著你亂跑不見了人,你可知我如何擔心你?”

    話畢,賀瑤清面上卻仍舊不松半點,李云辭無奈,竟輕聲揶揄,“從前那個說要日日與我在一處的人呢,莫不是變心了?”

    聲音喑啞又低沉,似混著蠱蟲,越過賀瑤清的心頭,乘著她的心頭又莫名無章了起來。

    賀瑤清當即面頰緋紅,“你倒是慣會惡人先告狀的,我這人……原是死心眼得很,認定了一人不撞南墻便不會回頭。倒是你,又是東珠又是穎婉,日后還不知要納幾房妾室另娶幾個側妃的?!?/br>
    說到最后,只拿眼睥著李云辭。

    言訖,不曾想李云辭竟亦落了唇瓣的笑意,拉住她的手,抬眸望著她盈盈若水的眼眸,一本正經一字一句道。

    “原在我心下,再沒有比鎮守邊關護百姓周全更重要的事了……”

    賀瑤清胸腔內的一顆心,仿佛教扼住了,只一聲不響地看著他的唇口一張一合。

    “可在你身上,頭回知曉了何為求而不得,何為悔恨綿綿之苦,何為摧心剖肝之痛?!?/br>
    “遇著了你,我才知曉,何為舉案齊眉白頭共首的夫妻,何為鴻案相莊心之所向的枕畔之人?!?/br>
    李云辭握著賀瑤清柔弱無骨的柔荑,在手中無意識地摩挲著,最終,將修勁的指節穿過她的,兩只手十指緊扣,目光灼灼一眨不眨,道。

    “那日沾既在雍州城外,我遠遠瞧著他向你走去之時,我心下之慌懼至如今也不知該如何去表。我開蒙起便拿箭,可那日,我心頭早已是魂飛魄散之際,連弓弦都險些拉不穩……”

    “我心悅于你,此生不變?!?/br>
    賀瑤清從不曾見過李云辭這般慎重的模樣,聽著他這般一字一句說著這些話,眸中含著的淚水終是再也納不住,啪嗒一聲落了下來,喉間不住地滾著動,唇瓣亦在微微顫動,心頭是縈繞著久久揮散不去的綿綿暖意。

    她好似忽然明白了老天允她重生的用意,就是要她重新遇上他。

    賀瑤清初初不過是無聲地落淚,至最后,只抿著唇輕聲嗚咽著,是喜極而泣之態。

    那頭李云辭見狀,微微斂著眉頭,抬手將她的面頰捧起,用指腹輕而又輕得替她拭去淚珠兒,復道。

    “倘或日后我有負于你,你只管來尋我討命便是,絕不還手?!?/br>
    賀瑤清面上掛著淚,聞言噗嗤一聲笑出聲,“我如何跟你討命,你一手便能將我整個人提起了?!?/br>
    言訖,竟見李云辭抬了一手朝天三指,“我李云辭日后若有違今日之言,便讓雷來劈我——”

    賀瑤清先頭所言,原不過玩笑逗弄之意,哪里會知曉李云辭這般正經地指天起誓,心頭驟然慌亂無比,忙抬手捂住他的唇口,連眼淚都忘了落下,只蹙著眉頭緊張道,“阿彌陀佛莫要胡說!我信你便是了!”

    李云辭見狀,眉頭才微松,復抬手替賀瑤清撫去掛在下顎處不及落下淚珠,低聲哄道,“莫哭了?!?/br>
    言罷,便將賀瑤清攬入了懷中。

    賀瑤清伏在李云辭的肩頭,可眸中的淚怎么都止不住。為著眼下這一刻,仿佛從前她所受的罪過,遭受的委屈,皆化作胸臆間guntang翻滾不止的駭浪,從眸中汩汩然落下。

    李云辭輕撫著賀瑤清的背脊寬慰著,原不過是輕輕抽噎,不想后頭竟似要嚎啕起來。

    一時慌了神,忙將她的螓首抬手,斂著眉頭望著,“怎的了?可是何處痛了?我尋大夫來替你瞧一瞧?!?/br>
    賀瑤清嗚咽不止,只搖著頭,將原就松散的發髻晃得險些要墜下,隨后抽噎地吸了吸鼻子,“你不懂,我只覺老天當真待我不薄……”

    說罷,復伏在李云辭肩頭,恫哭不已。

    只李云辭聞言,一時都不知該如何再勸,只笑道,“與老天又有何干……”

    卻心下一個轉念,想來懷中之人想著日后有老天替她看管著劈不劈雷么,更是哭笑不得,無奈地搖了搖頭,從胸腔內溢出一聲輕嘆……

    屋外的日頭高懸,日光穿過昨夜才剛落過雨的云層,將光速碎成五顏六色的模樣,輕輕從青白的院墻墻頭越過,繼而繞過屋檐,投在緊閉的臥房房門之上,亦在屋內的空氣上頭籠上了一層昏黃又溫暖的氣息……

    -

    正這時,外頭響起了叩門聲,只兩下,教賀瑤清心頭陡然一緊,忙頭李云辭的肩頭起身,下意識抬手要去遮桌案上頭寫著的字,李云辭亦將寬大的手掌置于賀瑤清的手背之上,潺潺熱意從掌心傳來,亦將她心頭縈繞的慌亂皆拂去了。

    遂聽到李云辭冷聲道,“何事?!?/br>
    “王爺,已至午間,方才嬤嬤來問,可要用膳?”是阿二的聲音。

    “布膳吧?!崩钤妻o說罷,頓了一頓,復道,“另外,再吩咐下去,日后我的書房與臥房,任何人不得擅入?!?/br>
    外頭的阿二應聲退去。

    李云辭與賀瑤清二人又是相視一笑,遂拿起桌上的那幾張宣紙,行至燭臺旁懸著點燃,遂擲入筆洗中化為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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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辭原是不用上朝的,可仍舊每日一早亦去殿上與眾位大臣一道上朝,剩下的辰光便與賀瑤清窩在一處,初初幾日自然是愜意非常,可長久下來,賀瑤清便瞧見了李云辭于人后的心事重重。

    賀瑤清知曉,他原與旁的只著眼于溫柔鄉的男子不同,李云辭胸懷天下虛懷若谷,每日寅時起身,金陵城無兵馬可練便練刀劍槍戟,待卯時便往宮里頭去了。

    這幾日時常收到李宥的飛鴿傳書,皆是問何時歸。二人已出來近四個月,可圣上遲遲不召,亦不提讓他回雍州城,身為臣子,他自然不可擅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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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晚間,二人用過了晚膳亦沐了浴,書房案幾上一盞燭臺亮著,李云辭正在桌案上頭瞧著西戎與南夷的地圖,模擬著日后若要戰時的排兵布陣。

    先頭雍州城外一戰,突厥大傷元氣,更何況群龍無首之際,如今西戎大亂,皆是其他九部與欽察的爭斗。

    雖說沾既已死,可欽察到底是突厥大部,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故而幾月下來仍在茍延殘喘,只再無能力尋釁便是了。

    置于南夷那處,本就不善帶兵打仗,皆喜玩蠱術,可自突厥屢戰屢敗后,南夷那處好似亦在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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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瑤清本是在另一頭圓桌處瞧書,初初還裝模作樣翻著幾本李云辭的兵書瞧,可不過小半個時辰便是哈欠連天,外頭天色分明還早,亦不想撇了李云辭兀自去睡。

    原是快要入冬,天漸涼,她身子本就寒涼,一到冬日里便是手足冰冷,又不想用湯婆子,便回回都是候著李云辭一道回臥房,屆時,便能將冰涼的手足皆置于他胸口,惹得他一陣搖頭晃腦的無奈之時,她便笑得花枝亂顫不能自己。

    賀瑤清抬頭望著李云辭專心致志的模樣,也不想去擾他,遂開了屋門去尋了一嬤嬤拿些帕子絲線來。

    不多時,嬤嬤將絲線拿來,賀瑤清便剪了一段燈芯,遂銀簽子挑涼了的銅燭臺上的燭火,低頭在帕子上頭穿針引線起來。

    正這時,身后忽然傳來了聲音。

    “繡的什么花樣?”

    驟然聞聲,賀瑤清半點不及應,手中那針頭險些又要戳著指腹,遂聞聲側身朝后一瞧,竟是伏案的李云辭不知何時走至她身后,抬手輕拍著胸口,嗔怒道。

    “走路怎的一點聲兒都沒有,若教我戳著手可如何是好?”

    言訖,李云辭眸中一絲驚慌,忙彎下腰要來拿賀瑤清的手瞧,“戳著了么?快讓我瞧一瞧?!?/br>
    賀瑤清面頰一紅,忙要縮回手,輕聲道,“不曾呢?!?/br>
    聞言,李云辭唇瓣漾開笑意,“我原說,你這樣好的手藝,哪能隨便教繡花針戳了去?”

    分明是奉承之言,賀瑤清卻半點不領情,只轉了個身子輕哼一聲,“誰說沒有,先頭在尋雁堂便戳了一回?!?/br>
    第95章

    只一下,直通心竅。

    賀瑤清原不過是帶了一點微微的撒癡之意, 不想言訖,李云辭眸中的神色倏地便認真起來,忙將她的手握在掌心, 煞有其事地撥開一根一根的指尖細細瞧著。

    “何時?怎的我竟不知?”

    見狀,賀瑤清只任由他掌心的薄繭硌在她手背之上刺麻不已,卻也不縮回。

    他手掌寬大有力, 就這般小心翼翼地包著她的,只教她下意識便生出莫名的心滿意足之感來, 又不舍他那般心疼于她, 便軟了聲線道。

    “都多久了, 哪里還有什么傷口在……便是那日, 你去尋雁堂尋我說你要來金陵的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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