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要睡過去，床上一輕，遲九淵起身，站在床邊皺眉看他，滿眼的不解，“你又在做什么？”

    “睡覺啊……”眼皮掀開一點可以忽略不計的縫隙，陶苒揮手道：“你別站在窗邊，讓人看見就麻煩了……”

    他從床頭柜上拿起遙控器，關上遮光窗簾。

    遲九淵盯著他手里的小物件，覺得這大概也是人類新法術——科技的一種，就像飛機一樣。

    他移開目光，繼續剛才的問題，“你需要睡覺？”

    “睡覺的快樂你不懂?！碧哲酆吆?，“你別站在這里啦，去挑一間客臥休息吧?！?/br>
    遲九淵心想，他怎么不懂睡覺的快樂？他可是太懂了，以至于此后龍生，他都不想再體會這種陷入“黑沉”的快樂。

    陶苒睡得倒是很香，蜷曲柔軟的頭發被他滾的有些亂蓬蓬的，濃密的眼睫垂著，嘴唇柔軟紅潤，一副很乖巧無害的樣子。

    床邊投下的陰影動了動，遲九淵不再看陶苒，轉而打量著臥室里的擺設。

    他可以用神識掃過整棟房子，但遲九淵沒這么做，而是光著腳，緩步走了出去，參觀完二樓的浴室和衣帽間，又沿著樓梯緩步下樓。

    樓梯一側掛著陶苒的一些照片，是陶苒演過的角色，其中并不乏一些仙俠劇里的裝扮，如此一來，他不做絲毫掩飾的妖身照片混在里面，倒也不違和。

    駐足片刻，遲九淵又去兩間客臥看了看，最后又回了二樓，選擇了陶苒對面的另一件主臥。

    住的近，方便行事。

    ……

    一覺睡到了天黑，陶苒踢著被子醒了，發微信給助理小林，讓小林在某私房菜餐廳定個位置，一會兒他過去。

    發了一半想起來，家里還有個不能帶出去的，于是撤回重發，讓小林把菜送到家里來。

    想了想，他備注：兩人份。

    把遲九淵哄高興點，放松警惕，他才好找人解決麻煩。

    鐘鏑說過，靈寵靜悄悄，必定在作妖，陶苒半天沒看見遲九淵，有點好奇大魔龍在做什么，別把他的房子給拆了。

    樓上看了一圈，陶苒探頭看向樓下，發現電視開著，但沒有聲音，遲九淵盤腿坐在沙發上，打坐似的正在看電視，那張蒼白俊美的臉，被電視上閃爍的光映得五顏六色的。

    竟然會開電視機！

    陶苒穿著拖鞋，吧嗒吧嗒的下了樓梯，去廚房打開冰箱拿可樂，隨口問了一句：“你在看什么？”

    比起樓上影音室的專用設備，在客廳看電視體驗差了不是一星半點，盡管這臺電視機足足有九十八英寸。

    不過影音室遮光和隔音效果都很好，遲九淵大概不喜歡那種環境。

    遲九淵一手撐著下巴，側頭看了一眼睡飽后眼睛格外水潤的陶苒，答道：“看你殺人?！?/br>
    “噗咳咳咳……”陶苒嗆住，拿著可樂跑過來，遞給遲九淵一罐，抓起遙控器退出當前“驚悚懸疑”的分類，打開幼兒科普頻道。

    “那不是真的殺人，和諧社會的好妖怪不會隨便殺人的……”

    遲九淵哼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留這么個定時炸彈在身邊，陶苒都要掉葉子了，聽見門鈴響了，他把遙控器還給遲九淵，去給行動效率極高的小林同學開門。

    小林兩只手各提著打包好的菜，門一開，他就招呼道：“陶哥……”

    下一秒他只覺得手上一輕，袋子已經不見了，陶苒探頭說了句“謝謝”，就要把門關上。

    “唉？哥，哥，你等等……”小林拉住門，小聲說：“繹哥說上次那深夜蹦迪的視頻，應該是有人偷拍的，也沒搞清楚那人怎么溜進來的，他讓你最近……”

    他話還沒說完，門縫里蹦出一串歡樂活潑的音樂，和一個甜美但又有點做作的聲音。

    “小朋友們有沒有好奇過，你是從哪里來的呢~”

    “這是爸爸~這是mama~”

    “當爸爸愛的小種子……”

    “小種子……”小林哽住，半晌尷尬的笑了笑，主動給陶苒解圍，“那個……性教育確實挺重要的，陶哥你……”

    陶苒：“……”

    眼前的門被人“嘭”的一聲關上，小林摸了摸鼻子，一頭霧水的下了臺階。

    陶苒走到客廳的時候，遲九淵已經把電視聲音調小了，粉粉的可愛界面上，q版的小種子已經和圓圓胖胖扎著辮子的另一只細胞牽手成功了，遲九淵面無表情的看著中間那顆怦怦跳動的小愛心，又看向陶苒。

    “小種子？”他挑眉，很輕的笑了一聲，“你給我看這個？”

    連續翻車，導致陶苒已經麻木了，他放下手里的晚餐，同樣面無表情的回道：“看這個怎么了？你知道能找到個沒被家長舉報掉的性教育科普有多難嗎？能看到那就是緣分?！?/br>
    小愛心此時已經變成了小嬰兒的心跳，可惜在場的沒一個是人類，遲九淵甚至指著屏幕問：“有沒有帶蛋殼的？”

    陶苒想了想，找出了動物世界。

    打包的兩人份晚飯最后都進了陶苒的肚子，遲九淵說自己辟谷了，并鄙夷的看了一眼還在貪戀口腹之欲的小樹妖。

    陶苒根本不在乎他的鄙視，并悄悄在心里鄙視回去。

    不吃好吃的，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帶發修行的和尚龍。

    他坐在茶幾旁的地毯上吃的高興，腮幫子一鼓一鼓的，進食的兔子似的，根本沒注意到斜后方那道有些陰沉的視線。

    這世上還能有這么沒心沒肺的東西，遲九淵真的有些好奇，陶苒是怎么長成今天這樣的，活了這么多年，還是一副稚子心性。

    陶苒不存在消化不良的問題，吃飽之后滿足的打了個小嗝，靠在沙發上和遲九淵一起看動物世界。

    遲九淵心思明顯不在電視上，一直垂著視線，像是在聽，又像是在想什么事情，他屬于那種無死角的好看，側臉輪廓和下頜弧度都恰到好處，眉骨挺括，眼窩深邃。

    陶苒甚至覺得他側臉更好看一些，沒有正面時的兇戾，就只剩下讓人驚艷的俊美。

    “你也不能一直跟著我的?！碧哲蹨愡^去，試圖和他講道理，“你是不是剛從地下出來，不知道怎么適應現在的生活？那沒關系，你可以在我這住一段時間，五界新約里說了，互幫互助嘛，等你有了身份證，我給你介紹個模特的工作？”

    遲九淵抬眼，暗金色的眼睛里有意味不明的笑意，“哦，我確實不會一直跟著你，但你之前說……”

    遲九淵抬手一比劃，“你不是要把這房子送給我？”

    陶苒那張精致的臉扭曲了一瞬。

    但沒關系，他還有五六處房產，不心疼……他不心疼……

    “你還說要打工養我?！边t九淵又說。

    陶苒忍不住了，前傾身體氣哼哼道：“你這是在吃軟飯！這是不道德的！吃軟飯是要資本的！你覺得你身上哪一樣東西是我沒有的？！”

    動物世界旁白：“而最奇特的是，雄性蝰蛇有兩根生.殖.器……”

    陶苒頓了頓，目光忍不住往下移，“這個……我還真沒有?！?/br>
    遲九淵：“……”

    他額角青筋一跳，一字一頓道：“我、也、沒、有！”

    *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的，么么么~

    第8章 陶苒現場表演了一個三步上龍。

    “嗡——嗡——”

    桌上手機振動，陶苒紅著耳朵，探身去夠手機，腰擰出個相當柔軟的弧度，伸著胳膊用小指勾到手機殼上的小羊羔掛墜，把手機拉了過來。

    遲九淵瞥了眼他抻起來一塊的家居服，深藍色絲綢下的一小截勁瘦的腰白的晃眼。

    攝物咒都忘了的小白癡……

    遲九淵移開目光，拿著遙控器換臺。

    是韋繹打來了電話，和陶苒商量接下來的工作安排，陶苒沒避著遲九淵，畢竟龍先生一副對俗事不感興趣的樣子，還打定主意軟飯硬吃。

    大多數娛樂圈同行的日程安排都很緊湊，排到兩三年后也是常有的事，陶苒是個中異類，完成一項再接下一項，他還是新人的時候也不急著接工作，吃穿用度上卻從不虧著自己，韋繹當初一度以為他是哪家的公子哥跑出來瞎玩兒的。

    畢竟上面的胡總也從不給陶苒施壓，工作接不接都看陶苒的意思，十足的二世祖做派。

    不過一旦投入工作，陶苒就格外認真刻苦，每場戲都力求完美，就算后來站的越來越高，對待作品的態度卻沒變過，這才是韋繹覺得最難得的。

    “那個劇本之前和你提過，剛才讓小林發到你的郵箱里了，回頭看看?！表f繹說：“毛導提過這劇本是他的一個朋友給他的靈感……話說，我聽說閻鉞之前私下聯系過毛導，可能是想爭取這劇本，還提出投資了，嘖，不過毛導拒絕了?！?/br>
    “哦?！碧哲巯肓讼肽莻€劇本，角色是他沒挑戰過的類型，他很喜歡，“那還得謝謝毛導了，要不我也帶資進……”

    “打住??！不用?！表f繹在那邊哭笑不得，“毛導說了，他角色要的感覺，閻鉞給不了……也是怪事，你和閻鉞同一部戲進圈，他男一你男三，但這些年他高開低走，再把你倆相提并論，那都是他登月碰瓷了，不過他今年倒是很順，竄天猴似的?！?/br>
    掛掉電話，陶苒勾出踢到沙發底下的拖鞋，想起什么，回頭盯著遲九淵玄色長袍下的兩只腳丫子。

    遲九淵的腳目測得有四十三碼以上，青色血管在蒼白的皮膚下隱約可見，唔……看著挺干凈的，但陶苒仍忍不住提醒：“雖然我家有掃地機器人，還有阿姨定時上門打掃，不過地上還是有灰塵吧？你就這樣光著腳踩地板，又光著腳上床，是不是太不講究了？”

    這么一想，陶苒愈發難受，兩根白里透粉的手指捻起遲九淵的廣袖，仔細瞧了瞧，“龍先生，你這衣服……多久沒換了？”

    他俯身湊的近，領口松散的垂著，遲九淵抬眼便注意到那一對精致的鎖骨，以及漸隱于領口黑暗中的一大片白。

    扯回衣袖，遲九淵一根手指抵著陶苒的額頭，把人推的站起來一些，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了。

    他收回手，側過視線，垂眸整了整袖子，嗤笑道：“沒見識，這是鮫綃，遇水不濕，遇火不燃，萬年不腐?！?/br>
    “哦！竟然是鮫綃！那我確實沒見過……”陶苒挑眉，抱臂哼了一聲，“那它遇土不臟嗎？”

    遲九淵：“……”

    “塑料袋還萬年不腐呢?！?/br>
    遲九淵被他嫌棄的眼神給氣笑了，蒼白修長的手一抬……

    陶苒懟人很兇，跑的倒是更快，瞬息跑到了樓梯上，只在扶手上露出一個腦袋，警惕的看著遲九淵。

    “有話好說，別動手??！”

    他頰側涼了一下，抬手摸到一捧水。

    水流呈冰藍色，凝而不散的繞著陶苒轉了一圈，小蛇一樣攀附在他手腕上轉了一圈，卻沒弄濕衣袖，又隔空飛向cao縱他的人。

    遲九淵站在樓梯下，任由那水流蹭過額上龍角，抬頭看著陶苒問：“你跑什么？”

    暗金色的眼睛里有水流折射出的稀碎光芒，像是暈著一點明滅不定的笑意。

    陶苒才不會說怕他動手打自己，直接岔開話題道：“這是……清凈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