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織田和亂步分坐在正副駕駛座位上。結合系統透露的全部情報,亂步總結出以下內容。 詭異駐扎越久,就越能和現實融合,甚至具有扭曲記憶,或是改變時空的作用。作為詭異的創造者,這三個故事都會來找我。逃跑是下策中的下策,我必須迅速地成長起來。成長到能夠克服恐懼并回收它們為止。 但在成長之前,有多遠躲多遠。 藏起來,不要被看見,不要被同化。 我想,我這一生可能都不會忘記亂步此時此刻的神情了。那是一種無法用言語描述的表情,他仿佛看到了我的未來,并預先替我感到了悲憫。 我將自己緩緩地縮成一小團,心臟有些悶悶的疼。連累到了身邊人的愧疚,比我對死亡的恐懼更甚。 對不起,我好像總是什么也做不好,除了讓大家擔心以外,什么用都沒有。 亂步越過座椅間的縫隙,溫暖的掌心貼上我的雙頰:名偵探才不會害怕這些呢。如果感到愧疚的話,就趕緊堅強起來。 保護未成年人不就是大人的責任嗎?織田在旁邊一臉平靜地補充道,至少還有一年,這一年里,無論怎么求助都好,都不需要感到羞愧。 我低頭將臉埋進系統身上,掩蓋布滿淚痕的臉。平時怎么哭都覺得無所謂,但這一刻,我卻不想讓他們看見我的表情。 亂步因此低頭試圖偷看我的臉,小孩子似地叫道:千葉,你是感動到哭了嗎?織田,好難得啊,千葉他害羞了誒! 亂步,開車過程中要坐好一點??椞锇l出收效甚微的抗議。 但命運有時并不講理,成長的過程也不盡如人意。有些事情,不是我想避開就能避開的。 我們連夜離開了我的家,暫時將酒店拋在了身后。本來以為我會胡思亂想地睡不好,但實際上卻是抱著小恐龍,我在三秒內就進入了夢鄉。 這是一個詭異的夢,我走在一條仿佛沒有止境的走廊上,墻壁上嵌著一扇又一扇鐵灰色的門。尖銳的嬰孩哭聲時隱時現,紅色的燈光忽暗忽明。 冰涼滑膩的事物從肩頸上掠過,我驚恐地抬頭,密密麻麻的頭發在頭頂懸掛著,倒吊的頭顱齊刷刷對著我露出滿是惡意的微笑。來陪我們好嗎?來陪我們吧 我慌不擇路地向后跑去,找不到樓梯,就盲目地躲進電梯里。暖黃明亮的燈光亮起,稍微驅散了一些懼怕,我看向倒映著電梯按鍵的鏡子。 好奇怪啊,為什么鏡子里面沒有我呢? 千葉,千葉,快醒醒。我臉頰上傳來的些微刺痛將我從夢境中喚醒,仿佛從深海浮出水面,我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織田作和亂步凝重的臉出現在我面前,我后知后覺地發現,我現在完全就是被五花大綁在椅子上。 我怎么了從嗓子里逸出的虛弱的聲音,把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不是在睡覺嗎,怎么這聲音就和快斷氣了一樣。 織田作臉色難看,他按住我的手,沉重地說:你昨晚夢游了,一直往酒店的方向走,又哭又笑地念著一個詞伊沃爾。 我頓時感到四肢泛起無力的麻木感,我似乎聽到了捕食者行動在蛛絲上傳來的顫動,就像自己已經被捕獲了一樣。 我看著一無所知的亂步他們,聲音無助地顫抖著:伊沃爾是酒店的名字。 我不敢睡了,三個人面對面地圍坐在床上。我看著亂步臉上擋不住的疲憊,心疼夾雜內疚的情緒就如同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撲打內心。 第二天,織田作之助決定帶我去學校請假,亂步則去找福澤諭吉。福澤先生是一位正直的,高強的武士,目前接受當保鏢的這一類委托。 亂步打算讓他擔任我的老師,教我變強。 織田作雖然同樣強大,但畢竟是殺手出身,也沒有系統的理論,并不如劍術那樣適合一只零基礎菜雞。 我用溫水拍拍自己的臉,亂步拿著小黃鴨手柄的牙刷,頭頂亂毛站在我邊上,瞇著眼睛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一結束就趕緊回來,那些東西絕對不會直接傷你,他們最終的目標是同化你。無論什么時候都要保持清醒,保持信心。 我沒忍住對著他的頭呼嚕呼嚕地rua了一把,小小聲地說:嗯,我會努力的! 亂步令人驚奇地忍住了我這太歲頭上動土的行為,含著牙刷什么也沒說,只是那表情怎么看都是不爽。 私立PK學園,一所裝滿了沙雕異常高中生的學校。不過這群高中生神奇地聚集在了隔壁班,而且越來越多。按照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道理,我果然是個普通人。 我比較在意是齊木楠雄同學,一個不用說話就可以和周圍人進行交流的神奇高中生,簡直就是社恐界yyds! 唯一的遺憾就是,每天我都因為不能理解齊木而和周圍人格格不入。 不過對于這一點齊木表示完全沒有在意,并請求我務必把他當作普通人中的普通人。這要求奇奇怪怪的,不過算了,我身邊有特色的人也不差這一個。 接受了來自全班人的關心,并表示不要緊,只是突發急事,暫時不能來學校而已。那一刻,女孩子們的表情真的是rou眼可見地變得沮喪起來。 我在女孩子里面有那么好的人緣嗎? 啊,肯定是因為大家都是好人,所以無論對誰都會這樣友善真誠吧。 織田作之助還在教室門口等我,有些好奇地打量著我生活的校園。 心神不寧地感謝完大家的關心,又跑到隔壁和齊木道別,齊木雖然面無表情,周身的氣場卻很低落,隱約還夾著一絲絲暴躁和絕望。 我覺得自己的腦補能力真是越發強大和熟練了,或許遲早有一天我可以進階描述為少年臉上流露出63%的低落,36%的暴躁和1%的絕望,堪比微表情掃描機器人。 話題離遠了,現在的重點在于離開學校。出門時卻恰巧看到一個金色頭發的不良少女。仿佛淺色巧克力的皮膚看起來格外健康。 少女猛地頓住腳步,就像是一腳剎車踩到底那樣突然地停頓。她猛地小跑上來,一把按住我的肩膀,就像看到了某些奇異物種。 我還以為今天又失靈了呢。不過你的氣場是怎么回事啊,完全就被包裹起來了啊,什么都看不清嘛。不過還是很強大。吶,考慮一下當我男朋友嗎?可以叫我命哦。 少女熱烈又直白地發出交往邀請,態度坦然,成也行,不成也沒關系。 真好,可以自信地說出想要什么。 但是果然我還是無法接受這種太突然的戀愛故事:抱歉,我暫時沒有談戀愛的心情。 這樣啊,那真是太遺憾了。對了,我叫相卜命,至少告訴我你的名字吧。她將臉旁的金發撩到耳后,對我霸氣側漏地微笑,我喜歡占卜,讓我替你算一卦怎么樣? 織田作已經被這邊發生的事情吸引了注意力。他扭頭看向我,兩秒后投來一個理解的眼神,禮貌地又把頭轉了回去。 我敢打賭,他現在心里盤旋的應該都是:這就是青春??!之類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是千葉涼,占卜的話就不用了。那么,我還有事情,就先走一步可以嗎? 我微笑著拒絕她,厄運纏身這件事哪怕不占卜我也已經充分了解了呢。 繞過相卜命,我拍拍織田的肩,拉著他趕緊離開。我沒想過要校園戀情,你不要替我遺憾那些奇怪的事情啊。 相卜命的聲音則遠遠地從我身后傳來:千葉baby,雖然看不清楚,但是啊,我看到了破而后立的命運哦! 這baby一出,驚得我腳下一個踉蹌。 太大膽了,女子高中生真是太大膽了。更可怕的是,這樣的稱呼引發了一陣又一陣的共鳴。就連我班上的女生都跑到了走廊上,對我揮著手,嘻嘻哈哈的笑聲連成一片。 千葉baby,早點回來哦! 我們等你! 千葉寶貝,我會想你的! 這是什么社死現場。 少女的話一語成讖。但此刻的我,只顧著趕緊拉著織田作離開這個洋溢著戀愛氣息的地方,并沒有分出心神給這莫名其妙的預言。 第6章 第六章 我幾乎是拉著織田逃出這個地方,織田作禮貌地沒有多說一句話,但呆毛卻晃悠得很開心。 我已經預見到我的外號能在班級里流傳多久了。畢竟我們班上值得一提的事情實在沒有隔壁豐富。 一出門,我就看到了一個充滿了獨特個人風格的人影。對方披著黑色長款外套,內搭白色襯衫,手腕和脖子上都纏著繃帶,蓬松的頭發看起來格外柔軟。 那是太宰治,雖然只比我大一歲,卻已經是一個社會人了。目前身份是一個不務正業的Mafia底層,向死而生的高級行為藝術家。 喜歡送我各類逼真的小驚喜,包括彈不出子彈的槍,據說涂毒了卻割不開手指的匕首等等。第一次送禮時他就拿槍對著我的頭,扣下了扳機。 我雖說完全不相信這些是真品,但還是被這個玩笑嚇得夠嗆。之后我追著他跑了半條街,把他貧瘠的錢包徹底掏空才勉強原諒他。 如果不是有半只眼睛被遮住的話,太宰帶著憂郁綺麗美感的臉,在我認識的人群里可以排進前五。 照橋美少女天下第一,不接受反駁。 可惜他遮住了。原諒我除了行為藝術以外,什么美感都感覺不到。當然,這也不妨礙我把他寫進了我的下一本小說里。 書名為《我只想和繃帶談戀愛》,講述了有自毀傾向的少女是如何把每天的日常過得格外沙雕的戀愛輕喜劇故事。 因為編輯說我只呆在恐怖圈子里太局限自己的可能性了,讓我稍微挑戰一下別的可能性。于是我就向少女漫畫家野崎君請教經驗,對方坦率表示素材來源生活。 我覺得他說得對,太宰這樣的女主人設肯定很吃香吧! 可惜目前男主人設我還沒有靈感,倒是女主的朋友我帶入了織田作治愈系老好人的性格,也許還應該加上一個吐槽役眼鏡娘。 至于太宰的意見 啊,他非常積極主動地幫我補充了女主的心路歷程和行為邏輯,并表示出十足十的期待。只提出一個小小的,不值一提的愿望,把女配設定為矮小的暴嬌大小姐,一定要內八字走路的那種。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他此刻就站在門口路邊的樹下,對著我們揮手。風衣不掉真的不科學。 陽光被枝葉切割得支離破碎,撒下金色的碎片。 我拖著織田走到他面前,疑惑開口:太宰,你為什么來這里? 喲,織田作和小千葉。太宰輕笑著和我們打招呼,又埋怨地看我一眼,抱怨道:還不是千葉突然發什么要搬家的短信,一想到以后就蹭不到好吃的螃蟹,我就忍不住來這里蹲你了。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太宰很擅長撒嬌,也很擅長說一些似是而非的,充滿誤導性的話。這大概就是社會人的職業病吧。 直接說是因為察覺異常,所以前來探查情況不行嗎?不過因為我經常能看穿這些小技巧,也就不是很在意。但換一些嚴肅正直的人,還是會覺得太宰輕浮不靠譜的吧。 嘛,朋友間就是要相互包容,哪怕是虛假的塑料情。想要和太宰當朋友,要么是要性情相投,像是織田作不太費力就獲得了對方的好感。要么就得要抗過一層層的試探,例如我就收獲了一堆無傷大雅的小玩具,或許只有這樣才能讓他覺得安心。 最近遇到了一點難題,太宰你有發現什么異常嗎?我歪著頭,不太抱希望地問。連亂步和織田都沒能躲過的事情,我也不確定太宰能避免。 太宰的神色隨著我的問題變得晦暗,他學著我歪歪頭,語調輕快:千葉是說突然出現的酒店和突然改變的出版書嗎?但是大家都不覺得有問題。我這次來也想要問千葉這件事呢。我的公司里,有一些同事,進去了以后出來就瘋了。這個情況,你有了解嗎? 雖然有想過這件事可能會影響現實,但其實還沒有太多的真實感。 現在受害者的信息突然就活生生地擺在了我面前,我頓時感到了十足的心虛愧疚。把我知道太宰不受影響的驚喜都完全壓了下去。 織田作抬手按住我的頭,說:這不全是千葉的問題,我們會努力解決的。對于貴司的遭遇,我很抱歉。 誒?織田作不要一下子這么嚴肅嘛。我可沒有要責怪小千葉的意思,只是因為首領的命令,才一定要過來一趟的。太宰熟練地笑著將凝重的氣氛攪拌柔軟,這一個才能也很讓我羨慕。 我扯了扯織田作的手:我沒事。 面對我的事情,織田作總會比平時更較真一些。亂步他們似乎都是這樣,一直在努力避免我的心情受到影響。 太宰也嬉笑著拉過我的手晃了晃,目光似乎劃過了對面的書店。我只是為了解決問題而已,小千葉都原諒我了,織田作也放輕松一點啦。你緊張也會讓小千葉緊張的。 書店店主是一個熱心的人,很關照每一個學生。知道我是作者之后,就很熱情地將我的作品的宣傳海報貼在最明顯的地方。 那里以前放著《酒店驚魂》的海報,現在變成了其他的書名。雖然作者名依然是我,但我連去翻開的欲望都沒有。感覺自己莫名其妙成為了剽竊犯。 太宰似乎有了什么發現,若有所思地低語了一句:又是那種奇怪的力量么事情好像更加有趣起來了。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張口想要說些什么,但在出聲之前就先被織田作給打斷了。 太宰,還不是時候。 太宰聞言秒變沮喪。 我也很沮喪。 我的朋友有不能告訴我的小秘密,我還知道了他們背著我有秘密,偏偏只有我不知道這秘密是什么! 那么千葉要一起去看望一下我的可憐同事嗎?或許會對你們有幫助?太宰只沮喪了一會兒,又冒出了新的奇思妙想。他親密地環住我的肩膀,慫恿道:吶吶,一起去吧,你不好奇他們都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嗎? 對不起呢,完全不會。 你覺得一個作者會不知道他寫了多少恐怖的東西塞在酒店里嗎? 我看出來了他對這次事件忽然高漲的熱情,或許是忽然意識到這是個真正的靈異事件。太宰對這些生死邊緣徘徊的機會,都懷抱常人難以想象的渴望和向往。 現在哪怕想把太宰踢出隊伍,對方都會死纏爛打地跟上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