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越：我能去？

    崔哥接了一句：這有什么不能去的，跟著走就是了。

    寧越這才把視線看向一旁的易柏洵，正好他也看過來。

    易柏洵笑問了句：去嗎？

    跟逗貓似的。

    寧越一個人站在一方也不顯得局促，聳聳肩：去啊，這么好的機會為什么不去。

    崔哥：那行，不過明天得早起，今晚就別直播了。

    寧越點點頭。

    崔哥看了一圈：沒什么事兒了吧？見眾人搖頭，發話道：那沒什么事兒就都上樓休息吧，今天晚上就別練到很晚了。

    很快眾人就散了，只剩下易柏洵一個人還坐在電腦前。

    他也沒開游戲，看打開的窗口像是在和誰聊天。

    寧越見他沒走，躊躇了兩秒鐘就走到旁邊上次和Tears對戰的那張電腦桌前。他坐下來開了機，隨手點開游戲登錄賬號準備打兩把排位。

    他在等待進入游戲的時候并沒有注意到原本正和人聊天的易柏洵側頭看了看他。

    要是真發現了，估計會有點坐立難安。

    易柏洵很快收回視線，電腦上聊天窗口的備注是羊習習。

    如果寧越能順便看見他的游戲ID，大概就能認出此人正是隔壁戰隊YUG的狙擊手翔奕，粉絲戲稱大便。

    大便是個鋼鐵直，和易柏洵算是老對手了。

    當年易柏洵還服務于戰隊RTS的時候全世界都知道他倆不對盤，不光是在游戲里，就連私下甚至是開賽前的垃圾話環節，不把對方diss到二里地外都算是賽前失誤。

    羊習習這會兒正驚訝：不是吧，你們竟然還真的要繼續讓Tears上比賽，是有多想不開？我都看得出來他心態有問題，你們DK勇氣可嘉啊。

    易柏洵敲鍵盤：你大晚上探聽對手戰隊布戰情況的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臉呢？

    羊習習：不識好賴人你。

    易柏洵：有事沒事？大晚上浪得你。

    羊習習：說真的，你知道常規賽都有哪些隊伍吧，真沒事兒？

    易柏洵：你是想聽聽RTS經理對我懺悔的錄音？還是想看看他們戰隊一年不如一年的賽季成績數據分析？

    羊習習：得得得，知道是別人對不起你，我這不是怕你覺得惡心嗎。

    易柏洵：早惡心過了，也不差這一回。

    易柏洵說著靠在電競椅上沒再打字，他很少提及有關RTS的話題。關于這個在MCS電競賽程史上留下過輝煌一筆的戰隊，曾盛極一時，如今也如曇花一現泯滅在層出不窮的新人戰隊當中。

    去年比賽失誤，差點連季后賽都沒有挺進去。

    好在勝在有錢，厲害的新人跟流水線一樣簽進去，打不了就換，勉強還維持著一線戰隊僅剩的那點尊嚴。

    除了翔奕他們這些老人，很少會有人那么不開眼在他cypress面前提起這個戰隊名字。

    很多人覺得他是過不去，也不想觸他霉頭。

    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是覺得荒唐。

    當初用盡手段，如今就給他看這？

    每一次遇上RTS就好比被人強硬塞進一口餿了的隔夜飯，說不出的讓人反胃。

    易柏洵恍神的間隙，耳朵里都是按鍵噠噠噠的聲音，清脆且密集。

    寧越開局不到五分鐘就秀了隊友一臉。

    他不直播的時候其實并不個話多的人，甚至很多時候都會閉口不言。

    易柏洵突然有些興致。

    默默看著他一局結束后，問了一句：打一把？

    耳機里的音效聲音有些大，但寧越卻清晰捕捉到了這句話。他猛地回頭，看著易柏洵真的在看自己的時候眼鏡都瞪大了些。

    易柏洵看著從電競椅背邊冒出的腦袋有些好笑，挑眉：還是說，你習慣一個人排？

    不。寧越反射性憋出這個字，半天后找到自己的聲音，矜持道：打，我拉你。

    易柏洵應了聲好，準備點開游戲。

    聊天窗口還在線上掛著。

    羊習習看他半天沒應聲，一個人自言自語。

    羊習習：對了，你知道我們戰隊給那個devil發過戰隊邀請嗎？聽說吃了閉門羹，至今連好友申請都沒有通過。

    羊習習：你知道的吧？畢竟人是你們弄進基地的，你說實話，你們是不是打算簽他？

    羊習習：？？？人呢？沒死就說句話。

    羊習習：你他媽就是故意的！他不會就是你們新賽季給自己準備的王牌吧？

    羊習習：易爸爸，易爹，是親兄弟就透個底，求你了。

    易柏洵看著滿屏的單人聊天記錄。

    誰跟你親兄弟？

    羊習習怒回：就沒見過你這么翻臉不認人的狗東西，大晚上的你能有啥事？床上有美女等著還是怎么著。

    易柏洵：美女沒有，你們隊心心念念的王牌我旁邊倒是有一個。

    羊習習：？？？易狗?。?！人性呢？說你狗你還真當畜生？！

    第17章

    某職業戰隊現任隊長遭到了經年老對手的強烈譴責，而寧越并不知道發生在兩個國內頂尖職業狙擊手之間的你來我往，他點開游戲地圖輸入易柏洵的ID點了邀請，然后就坐在位置上等待著對方同意。

    易柏洵很快進來。

    他看了一眼界面就笑了：用小號？

    寧越懵了一瞬，看清自己的ID名稱易隊想太陽的時候腦子就嗡了一聲。

    寧越慌忙縮回去按鼠標，你等會兒，我切個號。

    寧越私下基本都是單排，很少用大號，剛剛單排登游戲的時候隨手就上了這個號。

    易柏洵叫住他，說：不用，我切號，正好很久沒用。

    寧越停止手上的動作，看著很快出現在列表當中排在自己前列的那個亂碼一樣無比眼熟的賬號，QWERTYUIOP，表情一度有些麻木不仁。

    當這倆號同時出現在視線中。

    開麥188，視訊568，只要你出錢，美女帶回家。

    我游戲雖然菜，但人美價廉，可鹽可甜

    我掐指一算你晉級要涼。

    寧越抹了一把臉，狼狽回頭：哥你故意搞我？

    這話從哪兒來？易柏洵登號問他。

    寧越：你記得咱倆用這個號在冥川相逢的那天發生了什么吧？那天的事情我一個字都不想回憶，謝謝。

    易柏洵邀請他點開四排進入排隊界面，然后挑眉看他：我記得你粉絲說你那天也就常規cao作？

    他們胡說八道。寧越當場嘴快，我早從良了。

    易柏洵意味深長：哦。那這位曾經的失足少年，談談墮落史？

    寧越咬了咬上嘴唇。

    心里就一個想法，媽的，人出來混，果然遲早都是要還的。

    他三言兩語說了說自己走上直播這條路的原因。

    瞞著年畫嬌輟學，后只身回國。

    年畫嬌雖然不太管控他的經濟情況，但一旦有大額支出還是會被注意到。

    所以他剛回國有將近有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什么也不干，就天天蹲網吧打游戲。

    那一片都是電競館，各種網吧隊，平民隊扎堆。

    而寧越用時一個月，儼然成了那從亂世當中殺出的英雄。

    他cao作漂亮，意識也很好，橫掃片區幾乎無人能敵。

    當時就有不少沒什么名氣的次級戰隊經理找上他，表示想和他簽約。但寧越這人又顯得很奇怪，他打得好卻又不走正經路子，樂趣就在于虐人消遣。

    他以前還在國內混的時候認識的人也不少，但人家現在都是正正經經的學生，唯一還一直保持著聯系的就齊宇。

    所以沒人陪著浪，時間基本都消耗在了網吧里。

    完全就像個打發時間的混子。

    還是個不缺錢不缺腦子的二世祖一樣的混子。

    這樣的狀態并沒有持續多久，因為他遭到了整條街的網吧封殺，理由是卡未成年身份證，實際上也都是被打出心理陰影不想對上他。

    就是這個時候，之前在網吧組隊認識的一個外號叫二鐵頭男生讓他去試試直播。

    他那時候對國內的直播形式完全就是瞎子摸魚的狀態，二鐵頭卻是個真混子。15就輟學在網吧里當網管，日常一大愛好就是給各種美女主播砸錢。

    寧越的直播賬號一開始就是他幫著注冊的，性別填的是女，寧越負責直播他負責經營，收成五五開。

    寧越是個除了打游戲什么都不管的甩手掌柜。

    直到二鐵頭拿著變聲器讓他裝妹求人帶飛，說這樣才有流量，寧越才對這行業分出了那么一點不值一提的關注。事實上當時連攝像頭都不開已經靠技術吸引了相當一部分的粉絲的寧越根本用不上，但他不關注這些，所以對方理所當然地覺得有錢人家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好騙。

    寧越出于合作精神還真配合過一段時間，他受不了二鐵頭教的那些求哥哥打賞送火箭就發照片的臟東西。他可以演，是那種不為求財或者博眼球的演，他致力于把人坑到底然后單槍匹馬又帶飛的套路。

    這和職業競技場完全不同，但廝殺和讓人沸騰的血液一樣真實。

    播了一段時間摸熟了，開始日常不做人。

    但寧越少爺打小就這樣的人，自己爽了最重要。

    出乎意料的是他這saocao作引來了大片關注，路人罵他沒品，專業一些的粉絲全程驚嘆于他的技術cao作，少部分天天讓他露臉。

    猜測他到底是男是女，又說他估計是個死肥宅。

    那會兒寧越都沒有開攝像頭的想法。

    而二鐵頭致力于讓他裝個萌妹主播，所以自動忽略了他本來的顏。

    直到二鐵頭瞞著他和官方私下偷偷簽訂合約。

    活動現場穿女裝不僅僅是他口頭上那個推不掉的活動要求。

    而是當時官方想聯合炒作，想讓他在活動現場以女裝形象示人最后再揭露性別身份，以此來引起熱爆話題。

    寧越被騙到現場才知道。

    眼下易柏洵收了收漫不經心的樣子，問了他一句：然后呢？

    沒有然后。寧越說：我毀約，順便跟二鐵頭干了一架然后一分錢再沒給他。官方同意把爆點弄成一次普通整蠱活動，你看見了，我至今沒有被封殺也沒被踢出直播界。

    那是因為你有足夠的實力，平臺自然不會為此得罪你，易柏洵想。

    眼前這個貓在位置上盯著電腦界面的寧越，提來這段插曲來輕飄飄的，像是并沒有多放在心上過。

    但易柏洵大概能想象得到，按他的脾氣當時私下估計鬧得挺嚴重。

    一個人遠渡重洋，又一個人回來的devil。

    沒露出脾氣前都覺得挺好相處，是那種矜貴小公子的模樣。這樣的他叼著煙在網吧里和人大殺四方，遇人不淑現場就跟人對干的場景，易柏洵大概能想象得出。

    少爺。易柏洵輕佻著喊了一句。

    寧越回頭，基地里只有崔哥他們會這么叫他，易柏洵還真沒有過。

    易柏洵朝他抬抬下巴，笑說：混得也是不容易，辛苦了。

    不是誰都能長成寧越。

    看著平日不著調，我行我素，但他身上就是有那種氣質。

    自己就是自己的整個世界。

    一般經歷還真養不出這樣的人。

    而且他今年才十七歲，易柏洵混社會遠比寧越還早，見過的人海了去了。

    早年電競圈沒有正規化的時候，那也是烏煙瘴氣。

    比寧越會罵人沒素質的人多如牛毛，日常問候人家祖宗。易柏洵胃不好，不喜歡抽煙喝酒的人，這兩年修身養性收斂脾氣就差信佛了，所以也不愛和經常嘴人的新人打交道。

    出乎意料，寧越樣樣都占。

    但他少見的很對他脾氣。

    用King日常罵人的話來說，你易爹真看不上的人，都不屑和你說一個字。

    別說八竿子打不著的親屬關系，真親兒子都沒用。

    而現在。

    游戲屏幕中的白霧散盡，兩人各自在地圖上升級裝備。

    寧越在根本不知道易柏洵為什么突然叫他少爺，說他辛苦的時候，還能邊打就邊瞎瘠薄跟他亂說：不辛苦，易哥辛苦。所以你看，上次在游戲里相見完全就是歷史遺留問題，我現在除了純為直播效果，連Q/Q號都不隨便給人了。

    還在糾結兩人第一次遇上的事兒。

    易柏洵跟他瞎扯：你是有多愛給人Q/Q號？

    早年靠賣號求生，不好意思了。這種時候說話基本不過腦，寧越：小學就用的老號，超級會員，五千好友上限已滿，等這把打完我刪一個人加你啊。

    易柏洵：那我可真榮幸。

    寧越：不客氣，你看我能把號賣了養你的樣子能讓你多一點心動嗎？

    易柏洵看了眼地圖，抬手給他后方標了個位置說：別sao，有一隊往你那邊摸過去了。

    寧越已經看見了，立馬技能隱藏。

    耳邊那句別sao后知后覺傳達到腦子里的時候，他才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寧越想還好這只是普通排位局，不然他能當場打出個夕陽紅cao作秀他易哥一臉。

    寧越緩了緩，見那幾個人沒發現自己，朝那邊摸過去，想反向蹲一波。

    易柏洵開了視野出聲提醒：先別上，你從后邊繞，切狙擊。他們隊泰坦是職業選手，小心別被提前發現了。

    認識？寧越問。

    易柏洵：不熟。

    不熟好啊。寧越聽從指揮悄悄繞后，問易柏洵：陰一波？

    易柏洵利索：可以。

    易柏洵當即放棄即將到手的裝備朝這邊靠過來，尋找狙擊點。

    賣一下。他架好槍上膛說。

    寧越眼瞅著就要靠近目標，被噎了一下，說：在冥川跟我說過這句話的人，至今墳頭的草都已經三丈高了你知道嗎。

    話落的同時一個閃身在前排突進的泰坦視野里暴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