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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抄完,謝姜已經在東宮了,且圣人也允了謝珺親自撫養小姑娘的請求。 謝匯當時只有一個想法:早知道當時就讓謝鴻攔著,自己先把人抱回去,反正他抗揍。 謝曙:“……” 惹不起惹不起。 第88章 不要拒絕我 許是因為對那位琴美人的怨恨, 謝匯對謝蓁向來沒有溫情,確實對謝姜有求必應,在他看來, 盡管他與太子謝珺是競爭對手,但不管最后誰能如愿, 她嫡長公主的身份都不會變,她該有的榮寵都不會少。 隨著年歲漸長, 謝姜與謝蓁二人也越發的親厚,其余兄弟對謝蓁也很是不錯,至少比她一母同胞的兩位兄長要好不少??粗祓ぴ谝黄鹫f悄悄話的兩姐妹, 謝匯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恐慌:這個鳩占鵲巢的人會不會搶走謝姜? 他幾乎是將對已故胞妹的感情全都傾注在謝姜身上, 疼愛有之, 愧疚有之, 他甚至見不得她受半分委屈, 皺一下眉都不行。 謝蓁的存在就像懸在頭頂的一柄利劍,時時刻刻提醒他那段往事,提醒他不該懈怠, 只有手握足夠的權利才能保護自己的親人不受傾軋。 他始終沒有停下暗中謀劃的動作, 甚至還會將這些手段用在了謝蓁身上,他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對,還會費盡心思的支開謝姜, 不讓她與謝蓁過分接觸。 直到有一次他失了手,布置的陷阱讓謝姜誤打誤撞的掉了進去, 幸好守護在她身邊的暗衛及時將人從枯井中救起,否則那天后果如何還是個未知數。 那是謝匯第一次失手,也是謝姜對他疏遠的開始。 那時的謝匯并不明白為何一次本該萬無一失的圈套會讓謝姜落進去,為何謝姜會“恰好”聽到他與手下的交談, 為何謝蓁會安然無恙。 他費盡心思的想要修補與謝姜之間的裂痕,費盡心思的想要除掉謝蓁這么不穩定因素,也費盡心思的在于謝珺的明爭暗斗中保全謝姜。 直到逼宮那天,他切切實實的聽到了真相。 原來自始至終被蒙在鼓里的,只有他一個,連胞弟謝鴻都知道這其中始末,只有他像個傻子一樣被利用。 而謝蓁,自始至終都是最無辜的那一個,被舅舅算計,被生母厭棄,被兄長憎惡,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其中緣由。 若是知道了,定然會恨他的吧。 謝匯忍不住又開始咳嗽,面色蒼白如紙,眼底的血絲似乎都顯得殘艷了幾分,咳嗽的力道像是要將他這個人咳散。 這里是沒有宮人伺候的,謝匯雖不曾參與最后的兵變,但這么多年的謀劃是事實,能夠留在這里養傷已是圣人的仁慈。 謝姜倒了杯溫熱的茶水送到他唇邊,一手輕輕拍著他的脊背,面色復雜。 形銷骨立的青年就著她的手飲下熱茶,溫熱自喉管蔓延至肺腑,他又咳了幾聲才稍微緩過來。 他猛地伸手拽住身側之人的手腕,用力之大,不知是在挽留什么,他張了張嘴,無數言語涌至嘴邊,卻都是被他咽了下去。 似乎,也沒什么可說的。 謝姜沉默著任由他的動作,待他的氣息稍微平穩下來才拿過一旁的斗篷披在他肩頭,“重傷加高熱,好在有驚無險,三哥且……安生養傷吧?!?/br> 謝匯垂眸看著掌中這截微涼的手腕,指腹輕輕按了按明顯的青色血管,平淡的語氣聽不出什么情緒,“蓁兒的事,你是何時知道的?” 許是覺得小姑娘的手太涼了,他將懷里的手爐遞過去,將人按著在榻邊坐好。 謝姜順從的挨著他坐下了,語氣古怪,“我一直都知道……三哥,我從未懷疑過她不是你的胞妹?!?/br> “你們的眉眼與貴……與姚氏都有幾分相似,三哥沒有發現嗎?” 謝匯猛地抬首,愣怔的將她望著,表情似悲似諷。 謝姜嘆息一聲,不知該如何回應了。 殿內一時間安靜下來,之余青年撕裂般的咳嗽聲,謝姜移開視線,拍著他的脊背。 窗外的梅樹不知被什么攔腰斬斷,一地的落花也早已被塵土掩埋。 兩刻鐘后,圣旨到。 圣人終究是留了謝匯一命,只撤去了他的封地,將其貶為庶人,罰他去守皇陵。 謝匯平靜的接了圣旨,轉身去收拾行李,其實也沒什么可收拾的,他現在只是個戴罪的庶人罷了,比宮中那些灑掃宮人還不如。 “天冷,回吧?!?/br> 謝匯忍著身上的傷口站起,為謝姜緊了緊斗篷,掌心輕輕攏過她的鬢發,干裂的唇勉強露出一個笑來。 “園園,再見了?!?/br> 此去便是永別,他是知道的。 他并沒有有多少怨懟,這是他應得的。 只是……還是稍微有些不甘罷了,他這一輩子,被欺瞞,被算計,到頭來失了本心、折了命。 一事無成。 謝姜低低的“嗯”了一聲,將小手縮進斗篷里,深深的看了青年一眼,眼底醞釀著水霧迷蒙,而后轉身走向殿門。 又開始下雨了,月白急忙撐了傘將謝姜遮住,扶著她小心翼翼的邁步,生怕她情緒不穩而摔了。 不過謝姜走的很穩,步伐沒有絲毫紊亂,直到修鞋跨過了門檻,她才停下腳步,回頭透過連綿的冰冷雨絲看向檐下。 身披玄色斗篷的青年靠在廊住旁,面色慘白,唇角還有隱約的血跡,應當是方才咳出來的,通紅的雙眼讓他看著宛如厲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