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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亂無章的七彩電瓶車變成了隨處可見的頂配豪車,沒有泥濘積水的土路,取而代之的是干干凈凈的瀝青色混凝土路面,雨水不會長期囤滴,而是快速被吸干,因此這邊的雨看上去雨好像都比南區那邊小。 如果不考慮房價的話,這里大概是極適合人類居住的。 程以歲裹緊了淺色風衣,遮住印滿小兔子笑臉的睡裙,舉著透明傘快走了幾步,從快遞站取出三個土黃色的紙盒。其中一個是她自己的,另外兩個是她的母親,趙嘉華女士,不知道又是跟著哪路博主買了什么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包的奇形怪狀。 奇怪到抱在手里像打劫,夾在胳膊里像搶劫。 差一步走出快遞站,好不容易固定堆著的快遞碰到了墻面,最上面那又圓又方的怪盒子就跟長了腿似的,咕嚕嚕的往前滾,雨水都澆不滅它想要自由的那顆心。 程以歲把傘固定在脖子和肩膀的夾角里,兩只手抱著剩下的兩個盒子歪著脖子往前追,纖瘦的身子比依萍找她爸要錢的那天還狼狽。 忽然,快遞盒被一個毛茸茸的小爪子按住攔下了去路,她的視線順著那個爪子,微微向上移動—— 一條通體麥芽色的幼年柴犬,雪白的兩腮rou嘟嘟的,一雙黑漆漆水潤潤的大眼睛正得意的與她對視,像是在說:“看看我厲不厲害!” 程以歲愣了一秒,有點沒反應過來人追不如狗擋這個事實。 旁邊坐在自行車寶寶椅里路過的小女孩拍著手,發出奶里奶氣的叫喊:“mama,小黃!小黃!” “這不是小黃,小黃在家里,咱們家也不住在這邊?!蓖浦孕熊嚨闹心昱擞每桃鈳е蓺獾恼Z氣跟女兒解釋,隨即她的聲音松懈下來,搖搖頭像是在自言自語,也像是在跟程以歲這個陌生人對話,“應該是沒人要的流浪狗,唉,真可憐?!?/br> 此時一旁的小柴犬好像聽懂了“流浪狗”三個字,委屈巴巴的松開自己按住快遞的小爪子,踩進剛結成的小水洼,把自己縮成一小只,低著頭發出微弱的嗚咽聲,像是哭了。 等程以歲反應過來時,就看見剛剛被柴犬踩在腳下的快遞雖然不再滾動,但是快要被雨水淋透了,硬盒子泡得發軟軟,被踩過的地方凹進去了一塊,她媽買的東西已經露出了一個紫色的邊角。 她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想著把快遞先撿回來再說別的。 沒想到這時低著頭的小柴犬像是察覺到了有人在逼近,忽然收了聲,往后倒退了幾步。 “你別怕,我不動了?!背桃詺q停下腳步,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它身后車來車往,她怕它這么盲目躲,會被飛馳而過的跑車碾進車轱轆里。 她說不動,就真的沒再動,把夾累了的傘從右肩換到左肩,兩盒快遞疊到一起,從風衣的大口袋里掏出手機,給趙嘉華女士撥電話。 程以歲自然是想把這只可愛又可憐的小狗撿回家,但工作原因導致她不會有太多時間看管和養護,還是需要征求一下家人同意。 電話通了之后,她說得很委婉:“媽,我在北區快遞站這門口看見了一只小流浪狗,挺可憐的,還幫您撿了個快遞……” “哦?!背棠嘎牰?,“那你去看看附近有沒有寵物店,給它買點吃的,取完快遞早點回來?!?/br> 掛了電話,程以歲遺憾地嘆了口氣,這個結果她不意外。 家里曾經養過一只叫雪碧的阿拉斯加,一直是程母在帶。 前幾年,雪碧生命到盡頭,程母那一年只要看到雪碧的照片都止不住傷心落淚。 痛徹心扉的經歷,她曾發誓再也不養小動物。 看來是和這小家伙緣分淺了。 程以歲抬頭掃了一眼,看到不遠處有一間亮著暖色燈光的寵物生活館,她收回視線,輕聲對小柴犬說:“乖乖,你在這里等著我,我去給你買好吃的,不許亂跑哦?!?/br> 小柴犬再次聽懂了人話,揚起它毛茸茸的大頭,乖乖地沖她吐了吐舌頭。 這應該……就算是同意了吧? 事不宜遲,程以歲夾著雨傘,歪脖子跑進寵物店。 說清原委后,她在店里一男一女兩個店員的推薦下買了一袋狗狗香腸,結賬時她發現火腿腸意外的便宜,齊劉海女店員俏皮的沖她眨了下眼,并主動承擔了幫她保管快遞的工作。 沒有快遞礙事,程以歲輕巧的舉著傘,另一只手拿著火腿腸,往柴犬停留的位置走。 剛剛一忙什么都沒顧上,這會兒她才發現剛才覺得看不清楚,因為遮住半張臉的大眼鏡被口罩里鉆出來的呼吸描上了一層霧氣。 薄霧彌漫了眼前的景象,像是被一層看不見的輕紗裹住了眼睛,朦朧看不清方向,五米以外人畜不分。 程以歲再次恢復歪脖子夾傘的動作,摘下眼鏡,從袖口里抻出純棉材質的睡裙袖子,還沒來得及擦,正好瞄了一眼記憶中小柴犬所在的位置,模糊間感覺小柴犬好像被替換成了巨大一只,她一驚,連忙把眼鏡戴上。 眼鏡的最外圈仍有一圈薄霧,但這并不影響她看清楚,那個巨大的身影是一個高大的男人,因為是背對著她,所以看不見男人的臉,只覺得后背寬闊。 細雨漾漾,宛若一張網鋪天而下,從空中落到翠綠的樹梢,點綴成晶瑩的水珠后,輕盈的跳下,滴落在透明傘外面,雨滴四濺,捻出朵朵綻放的水晶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