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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好,什么都好。 她喜歡的,都好好的,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所以,真好。 陸煙又吹了口熱氣,抹掉那兩個字,抱著相機半躺在后座,腦袋半仰,望著頭頂的車蓋。 這一刻,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靜、安寧。 陸煙想,這或許就是活著的意義。 找到自己熱愛的,并為之努力,然后靜靜看著它們變得更加美好。 而她,好像看到了。 陸煙偏過臉看向遠處,對面的格里雪山依舊高貴、神圣,陽光打在山頂,宛如佛光普照,是那樣美麗、那樣高不可攀。 這樣好的景色就應該配同樣好的人,多吉是、徐進是,他們都是。 —陸煙在多則待了兩天,這次拍的東西大多都是她滿意,甚至喜歡的。 離開多則前,陸煙跟徐進一起去對面的山坡走了走。 走在路上,風呼哧呼哧吹,陸煙裹著厚厚的羽絨服,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了個眼睛出來。 帽子戴上,幾根頭發絲鉆出來,遮了陸煙的眼睛,陸煙從兜里伸出手小心勾掉頭發絲,勾了兩下才勾開。 剛勾完,風過來,陸煙迎風站著,帽子當場被吹掉。 一時間,頭發絲四處飛揚。 旁邊的徐進見狀,彎腰一把抓起地上的帽子,瞥了眼被頭發糊了一臉的陸煙,徐進上前兩步擋在陸煙面前,抓著帽子一把扣在陸煙的腦袋上。 頭發更亂了。 那張凍得越發白的臉上浮出短暫的怔愣,下一秒,陸煙摁住帽子睨了睨眼前的徐進,朝人扯了扯嘴角:“你不會溫柔點?” 徐進:“還嬌氣起來了。誰給你慣的?!?/br> 這話一出,陸煙舔了舔嘴唇,仰著臉慢悠悠回:“周馳慣的,不服?” 徐進被陸煙的話噎住,哽了半秒,才沒好氣說了句:“還真談了戀愛嬌氣起來了。早年出去,我可全記得。不怕我告周老板揭穿你的真實面目?” 這兩天陸煙跟周馳每天保持著通信,他那邊再忙也會抽時間給她報備時間,陸煙當然不虛,對著徐進揚了揚下巴,一臉囂張:“你告唄??纯此钦疚疫@邊還是你那邊?!?/br> 徐進無可奈何,擺了擺手,表示說不過她。 又走了半小時,終于到了山頂。 陸煙手揣在兜里,用胳膊捅了下徐進,用眼神示意他看多則。 徐進順著看過去,最先看到的那條新修的水泥路,宛如盤旋半山腰的龍,彎彎繞繞穿過村里。 還有立起的電線桿,也進了每家每戶。 遠處看過去,和諧安寧而又美好,宛如一幅畫卷,讓人只窺其中美好,看不透底下的起伏。 “還記得我們過來的多則是什么樣的?”陸煙也在望,望完,問徐進。 徐進嘶了一聲,慢慢找埋在深處的記憶,“當然記得。沒路沒電沒水,什么都沒有,總之一個字——窮。是真窮,窮到我不忍心多看?!?/br> “我走了那么多地方,就沒見過這么窮的地兒。全村的東西湊齊還沒有我的后備箱存的多。連個醫生都沒有……” 風太大,徐進后半句話陸煙沒聽清,只是兩人都能明白對方此刻的想法。 他倆之間共患難的日子可真是多了去了,現在看,倒成了一段美好的回憶。 徐進舌尖抵了下牙齒,從兜里翻出一包煙,取出兩根,一根咬在嘴里,一根遞給陸煙。 陸煙不慌不忙接過煙含在嘴上,火苗被風吹得東倒西歪,陸煙背對著風、捧著火點燃。 煙霧剛起便被風給吹散了,陸煙將手上的打火機還給徐進,指間夾著煙慢慢吸了口。 紅唇里一點一點吐出煙霧,吐完,陸煙主動跟徐進聊起了往事。 “16年,我第二次跑川西,走的丙察察線,一路繞到多則。當時車子陷進沼澤,是多吉看到我,然后跑回去幫忙找人抬起來的,”說到這,陸煙朝徐進指了個方向,一臉熱忱:“還記得?就那個方向,我陷車的地方。距離這里20公里,可多吉還是不管不顧地跑回來叫人了?!?/br> “他們開三輪車、摩托車跑過來幫忙,最開始沒拉起來,后來又去找了輛破舊的大車?!?/br> “拉了足足五個小時才拉起來。五個小時啊,不是五分鐘也不是五十分鐘,而是五個小時?!?/br> 陸煙鼻子有些酸,眼眶也泛了紅,蠕動著嘴唇,繼續往下說:“當時其實都想死了,我眼睜睜地看著車越陷越深,而我在里面動彈不得??伤麄儧]有放棄我,一直跟我說話。我聽不懂藏語,他們就不停給我比手勢?!?/br>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藏族人毫不掩飾的善意和熱情?!?/br> 思緒來了擋不住,陸煙關于多則的記憶一點點被打開,提起這段往事陸煙至今深切感激。 徐進認真聽著,陸煙說得一點沒錯。他當時也在多則,還去參與了那場救援。 那時候的陸煙跟現在完全不一樣,她那時候對死亡無所畏懼,甚至在他們拉車時,她艱難伸出天窗,不是喊救命,而是朝他們喊:“別拖了,就這樣吧,就這樣死了也挺好?!?/br> 徐進聽到這話差點氣瘋,那時他正趴在沼澤里準備先把陸煙帶出去,聽到這話,徐進氣得咬牙,滿是泥的手指著陸煙罵:“你他媽要作也不是這個作法。他媽沒看見這么多人圍著你轉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