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的美色
我點頭。 卻萬萬沒想到,嬴政的出去逛逛是什么概念,半個月后坐在東行的車輿上,我還是一臉萌比。 秋高氣爽,微風徐徐,此時的氣溫很舒適,也很適合秋游,我看著綿延不絕的車隊,前后旌旗招展,儀仗搖搖,頗覺得奢靡。 看了一圈,目光回到身邊人的身上,他依舊是一襲玄色王服,因為出了城,倒是沒戴冠旒,那玩意兒太遮視線了,而且也不方便親親。 “王上,怎么想到去邯鄲呢?”莫非是突如其來的思鄉之情嗎?我可沒覺得嬴政有把邯鄲當故鄉。 他隨手撩了撩我的頭發,“你不想去?” 我總覺得嬴政最近情緒有點不對勁,你看,他都不看書了,以前哪次出門他不是拿著書、章奏一看一整天。 “倒也不是?!蔽衣勚諝庵须[約的花果香氣,“總覺得很久沒有出門了,出來玩一下也好?!?/br> 抬頭卻對上他的眼眸,眸色微動,帶著柔和,“讓你困在咸陽陪寡人,辛苦了?!?/br> 我有點不好意思,往他身上靠了靠,嗅了嗅熟悉的冷香,“怎么會,錦衣玉食哪里辛苦,他人求都求不來呢。更何況,還有王上這樣的美色?!?/br> 他伸手抬起我的下頜,讓我與他對視,“寡人的美色?” 雖然看了無數次,但這張臉這樣近地湊到我跟前,那長眸凝視著我的時候,我還是有點……眩暈。 我心里大呼吃不消,他卻淺淺地笑了,眸如星辰,薄唇抿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嗯,寡人信了,夫人確實很垂涎寡人的美色?!?/br> 我扒拉掉他的手,氣呼呼地轉頭去看風景,真是,幼稚!這個念頭在我腦海里劃過的時候,我愣了一下,不論是誰都不會用幼稚來形容嬴政,形容這位年輕的君王,但是……我偷偷回頭看了他一眼,嬴政的另一面,隨性的一面是只有我才能看到的吧,這種偷偷藏著秘密的感覺太讓人歡喜了。 我們一路向東,隴西風光粗獷,但我在這里呆的久了,竟也十分習慣這樣的山水。昌平君李斯尉繚等人亦是隨行,秦國體制特殊,嬴政也不會留人監國,他走到哪里秦國的政治中心就到哪里,快馬來回,將秦國各處的信息奏報送至出行車隊,嬴政的案頭。 車隊雖然走得慢,半個月后也到了函谷關,以往出關便是出國,雖然現在函谷關外也是秦地,函谷關仍舊是重兵守衛,畢竟此處是秦地的天然大門,入關之后便是一馬平川,可以直至咸陽。 我透過車窗望向陡峭的巖壁,天空被峭壁割成窄道,如同函谷道一般狹窄綿長,道邊每隔數步就站著一位黑甲高大軍士,平常的函谷道擁擠嘈亂,總是排著長長的隊,而今日暢通無阻。 “確實景色甚美?!笔煜さ牡统辽ひ艚诙?,肩上一沉,我側過頭,就見嬴政湊過來將下巴擱在我的肩上,與我一起望著外面。 我笑了笑想起多年前我秘密去魏國行反間之計,路過函谷關給他寫了一封信,說希望有一天跟他共賞此景。 走出函谷關只覺得天光一亮,此處雖是四戰之地,但此時非常平靜,關前湍急的弘農澗水聲迸濺,岸邊秋色宜人,除了函谷關城墻上的灼燒和暗色痕跡之外,看不到任何戰爭的痕跡。 函谷關是入秦最簡捷的道路,平日里人來人往,頗為嘈雜,如今這樣安靜自然是因為先行開道的郎衛侍從早就清場過了。 弘農河之上是有擺渡的船只的,此時早已等在了渡口,是一座座巨大的樓船。 嬴政上船前在渡口駐足了一會兒,望著湍急的水流沉思。 一眾郎衛官員便跟著駐足,也無人開口催促。 我跟在他側后面,也極目望去,覺得這般波瀾壯闊很是壯麗,讓我想到了當年渡黃河的時候,弘農河是黃河的分支,正是當年我們遇襲那處往南的分流。 “王上在看什么?” 嬴政回頭看了我一眼,“若等天下無戰事,這弘農河上倒是可以修一座飛拱?!?/br> ……原來你又在思考大興土木了,你是基建狂魔吧,我有點無奈地笑了笑,“好好好,修修修?!?/br> 嬴政抬手彈了彈我的額頭,然后垂手牽住我,上了船。 我揉了揉額頭,跟著他上船,要不是后面還有一大群電燈泡,我可能要跳上去親他。 水流雖湍急,但巨大的樓船在河中只有輕微的晃動,并不激烈。 “唔——”我捂著嘴,克制自己反上來的胃酸。 “王上,太醫來了?!迸虃儞碇t進船艙。 嬴政松開握著我的手,給太醫騰了個地,簇著眉頭,“快看看王后的情況?!?/br> 我見他擔心,忙開口安慰道,“暈船罷了,王上不必憂心……唔——” 半個太醫官署的太醫都跟著出行,為首的正是老熟人太醫赫,他如今已經混到了太醫令。 太醫赫不敢怠慢,立刻替我把脈,一邊問女侍道,“幾時開始的?” “剛上船不多久殿下就覺得不舒服了,在之前還好好的?!贝好Υ鸬?。 太醫赫點點頭,安靜摸了會兒脈,突然表情詫異起來,“這……” “如何?”嬴政語氣沉下來,顯然對他的支吾有點不滿。 太醫赫忙道,“以臣診斷,殿下有孕在身,此番應是害喜之狀?!?/br> 我愣了一下,又懷孕了?想來這時候沒有避孕措施,懷孕實在很正常,只是……三年抱倆是不是太頻繁了??! 嬴政倒是松開緊皺的眉頭,點了點頭,“并無其他大礙?” “是,不過還需其他同僚診斷,方可確認?!?/br> 這當然是為了以防萬一,太醫給王室診病都是會診的,不過太醫赫身為太醫令,看個喜脈還是不會走眼的,果然經過幾位隨行的太醫確認,我又懷孕了! 我捂著仍有幾分不舒服的肚子,懷扶蘇的時候沒有什么癥狀,這害喜還真的有點陌生,而且為什么在陸地上不發作,上了船就不舒服? 一只修長的大手覆在我的手上,掌心有薄薄的繭子,溫熱仿佛透過我的手傳到了腹部。 嬴政從背后抱住我,讓我可以倚在他身上,“可好些了?” 我點點頭,“吃了丸藥已經好多了,扶蘇第一次坐船,有沒有不舒服?” “他好得很,非要在船頭吹風?!辟鰶龅氐?。 我笑了笑,“小蘇他長得和王上肖似,想來脾氣也有幾分像王上的?!?/br> 嬴政嫌棄道,“寡人幼時……可不這樣?!?/br> 說到這里,他眼眸微暗,我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我遇見他時,他已經是個小少年了,彼時在趙興府上確實處境也尷尬,但在那之前,他更小的時候是什么情況,我卻也不清楚。 邯鄲之戰贏異人趁機逃回秦國,留下趙姬和嬴政孤兒寡母,那時的趙人對長平的余怒未消,恨不能食秦人血rou,嬴政想必更艱難吧。 他不曾提起,半句也沒有,只知道他殺過人,什么樣的情況一個孩子會選擇殺人?又如何才能殺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