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悅之人
嬴政閉了閉眼睛,“宮宴結束了,你還沒醒?!?/br> 所以好心的殿下就把我放到了自己的車輦里,決定把人事不省的我帶回去嗎?殿下真是個好人! “多謝殿下,只是我在宮宴上醉酒,不知……” “無妨,醉酒的不止你一人?!?/br> 那就好,我放下心來,然后便覺得氣氛有些沉默。按理說我跟嬴政兩人從邯鄲到咸陽一路都共乘一車,早就習慣了,但是最近因為他莫名其妙地疏遠,好像我們很久沒有單獨相處了。 “咳,殿下方才向王上進言新設三川郡?” “嗯?!?/br> “郡治熒陽,去魏國國都大梁不遠,綰轂天下水路,好生經營可做東進之后盾,他日攻魏時也會容易許多?!?/br> “嗯?!?/br> 我有點說不下去了,趁著這個機會,我打算跟他聊一聊,做一下心理疏導,之前他總是假托休息不肯單獨見我,現在總不能把我從車輦上扔下去吧? “殿下對我可有不滿?” 他搖頭,“沒有?!?/br> 又敷衍我!“殿下可是不愿我與其他舍人過于親密?” 他抿了抿唇,微微頷首。 我正色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雙當年流落于邯鄲之市,若非殿下與趙興將軍搭救,興許已是一把枯骨。殿下教我習字,授我以道,雙謹記于心,片刻不忘,亦愿以身報答殿下,報答秦國。如今殿下可是疑心于雙?若是如此,我愿從此隱于山林,此生不踏國土,不入國都,以解殿下疑慮?!?/br> 我也不知道怎么腦子一抽就說了這番話,這絕對不是應對上司疑心的好辦法,這么做是在作死??晌蚁氲劫尚挠谖?,我就覺得揪心難過,非得說上這一段話才能發泄自己的情緒。 嬴政張了張嘴,似乎猶豫了一下,我倒是從沒見過他這樣猶豫的神情。 “你是否心悅司馬昌?” 啥玩意兒?陛下咱這講正事呢,你怎么突然八卦起來!再說了我什么時候跟司馬昌有什么關系了,他都跟夏月熱戀期了好嗎! “司馬昌?沒有啊,他一直……心有所屬來著。再說了,他以前日日與我爭吵,我不討厭他就不錯了?!蔽艺f著說著,覺出點味兒來,“殿下,你不會是誤以為我心悅司馬昌,才生氣的吧?” 嬴政捂嘴咳嗽了幾聲,“我沒有生氣?!?/br> 我眼睛亮了一下,陛下是害羞了嘛?好可愛!這樣的他看起來才像個少年人。我笑吟吟地開玩笑道,“我雖不心悅司馬昌,但總有一日我也會長大的嘛,也會有心悅之人,即便有了心悅之人,我也會依然追隨殿下,并不會有什么不同的?!?/br> 其實我并沒有在這個時代真的結婚生子的打算,畢竟這是兩千多年前,雖不至于像后世程朱理學一般苛待女子,可到底也是男尊女卑的,而且戀人和夫妻都是過于親密的關系,需要思想上的高度理解。二十一世紀尚且找不到一個這樣的人,古代就更不必說了。 “心悅之人……”嬴政喃喃重復了一遍,“你既愿以身相報,我為何不能是你的心悅之人?” ???以身相報是這個意思嗎?如果不是他還帶著稚氣的臉,我會覺得他在開車。問題來了,我該怎么跟一個十一歲的少年解釋什么是愛情?雖然嬴政在政事方面格外敏感早熟,但男女之情,他應該還不甚了解。 罷了,我活了二十幾年還沒搞明白呢,就別誤人子弟了。 剛好熟悉的宮殿出現在眼前,我連忙起身,“呃,殿下還小,以后便明白了,也不會再問我這樣的話。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 說完我也不等他回應,急忙忙地跳下車輦,在臺階上一路小跑回了西殿。之后我整晚都在做夢,夢見嬴政問我,你是否心悅于我? 秦王異人二年冬,秦國新年剛過,踩著諸國的除夕,蒙驁帶著秦軍就攻下了趙國數座城池,一路順風cao作,摧枯拉朽一般,捷報隨著快馬傳入咸陽,一個接著一個,不到兩個月,就打下了整個太原郡。趙國嚇得從燕國邊境將軍隊調回,才堪堪止住潰敗的勢頭。 案幾上攤著牛皮地圖,我們幾人都湊在案邊,上面擺著小旗子,標志秦軍和趙軍的位置。 “呂丞相的意思,是兵分兩路,共擊趙魏?!辟诘貓D上點了點,“父王很是贊同?!?/br> 呂不韋也是個猛人,也是,就憑他當年把在邯鄲為質的嬴異人當作“奇貨”,博得今日封侯拜相的尊榮,就可見這人是個有野心,而且敢冒險的人。至于嬴異人,他很少反對呂不韋的意見。 秦國要東出,韓趙魏肯定是第一波要剛上的,事實上也已經剛了許多年了。如今新設的三川郡頂著魏國的國都大梁,像一把抵在咽喉的刀子,另一邊又錘了趙國一通,看架勢大有以一敵二的趨勢。為什么不是以一敵三?韓國如今就剩下巴掌大的地方茍延殘喘,不能算作一個單位的戰斗力。 只是趙魏會這樣坐以待斃嗎? “聽說諸國之間抗秦合縱之聲日益見長,吾等還是要緊加防范為好?!蓖豸逭遄弥Z句道。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想到我竟然與名將王翦能達成共識。 嬴政點點頭,“之前陸雙也有此擔憂,我已向父王呈明,父王近日已加派人手前往諸國暗中刺探,看是否有暗中合縱謀秦之舉?!?/br> “還是殿下有先見之明,臣欽佩?!?/br> 我扶額,王翦的性格真的不像將軍,彩虹屁是一套一套的,不從政可惜了。對于比自己小近二十歲的嬴政,那拍起馬屁來是臉不紅氣不喘,無比自然。 “自蜀郡湔堋建成后,蜀地去歲收成大好,糧食豐盈,與趙魏一戰可勝矣!”趙啟信心滿滿道。 從殿中出來天色已經不早了,輪值的蒙恬和李莫還在里面,我和王翦、趙安兩人告了別,各自分開各回各家。 我還沒走到西殿,就看到絮提著宮燈往這邊走。 “絮?” 絮看到我眼睛亮了一下,迎上來道,“陸舍人回來了啊,正要去外面等著呢?!?/br> “什么事這么著急尋我?” 絮提著燈替我照路,一邊道,“太醫陽來了許久了,說有萬分重要之事?!?/br> 陽?陽是子術的弟子,當初跟著我一起來到咸陽,嬴政將他推薦給了秦王,之后便留下來做了太醫。我去太醫屬找過他幾回,嘮過幾回嗑,他一直癡迷醫道,整天不是在曬草藥就是在研究醫書,難得跑出來見人,還說有萬分重要之事? 我到西殿的時候,果然見他在殿中走來走去,很是焦慮的模樣,看到我,立刻走上來,“陸雙……” 他看了看殿中的宮女,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