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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多年,李先進再次感受到了燦爛陽光下的坍塌。 雖然只是實習,但沒有意外的話,他就是要留到C油田了,可他在那里能做什么? 他學的是英語,甚至是貿易英語,就算他脫離不了石油,也應該去商貿部或者石油部的商貿科啊。 C油田,他甚至不知道那在哪里。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章 豆瓣醬 那并不是李先進生命中最憤怒的時刻,甚至可以說,他都沒有感覺到憤怒。 他就是從那燦爛的陽光中,突然感覺到了刺眼和坍塌。 在輔導員來給他說這個結果的時候,他不由得想到他一次次的在湖邊的行走。 那么無邊無際的大湖,波光粼粼,有的時候,還有迷人的色彩。 比起他家旁邊的那條小河,這里有更多的釣魚者,釣出來的魚更大,但好像,那魚就沒有早先那么漂亮了。 也許是湖面更漂亮,也許是魚一大,就不好看了。 那時候他總有一種錯亂感,就好像這樣的生活不該是他擁有的,他怎么能這么悠閑,這么從容,這么平靜? 他拿著國家的補貼,吃著大學的食堂,享受著別人給予的各種羨慕贊嘆乃至嫉恨的目光——這個時候的嫉恨,好像也是一種美麗。 然后現在,這個美麗突然就破碎了! 他就有一種心落到了地上的感覺。 “果然如此?!痹谒闹械?,不知是誰的聲音,“果然如此啊?!?/br> 他是可以提出異議的,他的同學里,也有提出異議的,這個時候的天之驕子,好像無所畏懼。 哪怕最終的結果不會有什么改變,但他們就敢像神話故事里的共工似的去撞一下不周山。 但他沒有提出任何異議,他很平靜的接受了這個分配,很平靜的收拾了自己的行李。 然后,他就到了C油田。 他被分到了油田下面一個公司的科室里,科室本來四個人,帶上他就有了五個。 科長叫楊奮斗,副科長叫李芳,下面還有兩個年輕人,一個男的叫葉天,一個女的叫馬倩倩。 他們對他都很熱情,對他的到來表示出了一種亢奮的歡喜,他開始有些愕然,而后來也就明白了。 這個公司在搞英語比賽,而這個科室的成績非常普通——之所以不說差,是因為大家的成績都不好。 他們在他身上報以了非常大的希望,但他卻拒絕了。 是的,他拒絕代表這個科室去參加比賽。 因為,這是一個自愿性質的,也因為,他不想。 科室里的人對他的這種拒絕非常愕然,他們想不明白他為什么拒絕,他也給不出非常合適的理由。 是的,他并沒有很好的理由。 他就是不想。 他其實也問過自己,參加了能怎么樣呢? 并不能,他就是英語專業的,根據這個公司過去幾次比賽的資料來看,他完全可以應付,應付不來也沒有什么關系。 “別人不都參加嗎,為什么你不參加!”楊奮斗幾乎要對他咆哮。 這里的別人,是別的大學生。 是的,他并不是唯一來這里的大學生,和他同批的還有四個,他們這四個被分到不同的科室,而其他三個,沒有一個拒絕參加這種比賽——的確是沒有理由拒絕的。 三個月一次的比賽,公司的總經理柳青非常重視,每一次都親自到場甚至點評。 考了好成績的個人和科室都會有嘉獎。 但別人是別人,他是他。 別人要做什么,他就要做什么嗎? “我沒有要你考第一,你哪怕考個倒數第一呢,給我去考??!” 他沒有說話,想的是,他就不考,又能怎樣? 不能怎樣。 因為這是一個自愿的活動,哪怕所有科室里的人都參加了,這也依然只是一個自愿的。 他不參加,也就是在科室里,被真真實實的排擠。 他不覺得這有什么問題,也并不憤怒。 直到,王桑田的到來。 王桑田來之前,他是自己住的,但他的房間里有兩張高低床,所以對于又來一個舍友,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可是幾乎就是第一眼,他就不喜歡王桑田。 這不是因為王桑田長得好看,不是因為他挺拔的身材,不是因為他那代表著潮流的牛仔褲,而是他的臉上,就有一種不知人間疾苦的燦爛。 這個人,一定沒有受過任何委屈。 他這么想著,事實也幾乎和他想的一樣。 基本上就在第一夜,王桑田就把自己的情況說了個干凈。 家中最小的孩子,父母都是工人,有兩個哥哥三個jiejie,這些人還全部都工作了,年齡最近的jiejie,還是大學生! 在王桑田的話語中,李先進仿佛能看到他的大哥很容易的就到了工廠;他的二哥很輕松的就進了軍隊;他的三姐很任性的選擇了自己的愛人;他的四姐很高傲的進了醫院;他的五姐,也是大學生! 沒有遺憾,沒有痛苦。 “我爸媽都不看好我三姐夫,覺得他們家就他一個獨苗,鬧不好就非要生兒子!但我三姐就非要嫁!” 這就是這個家庭最大的苦惱,因為他的三姐真的就生了一個女孩,還真的有要生兒子的壓力——哪怕國家已經開始了計劃生育。 --